<h3> 去年,回了一次故乡。</h3><h3><br></h3><h3></h3><h3> 在外漂泊多年的人,生命旅途中的风光也许会忘记许多,可故乡的一草一木,仿佛就像一幅幅画,永远都会悬挂在心里,愈久弥新。然而,也有一些人,会把故乡的往事封存起来,深深地珍藏,很少打开,我属于后者。只有偶尔的时候,在某个记忆窗口,梦境会把我带回故乡,我会看到故乡的春草、夏麦、秋葵、冬雪……和那些我曾深爱过的人。</h3><h3><br></h3><h3></h3><h3> 许多年了,因为故乡已没亲人,故没再踏上过那片土地。</h3><h3><br></h3><h3></h3><h3> 虽然在故乡的时间并不长,可封存中的这部分记忆,却是回味悠长,想起来就会有许多美好在心头滋长。</h3><h3><br></h3><h3></h3><h3> 故乡在遥远的北方,那是一个冬季比夏季更长的地方。</h3><h3><br></h3><h3></h3><h3> 儿时的记忆中,每到冬季,寒流从西伯利亚呼啸而来,那才是真叫一个冷。到处冰天雪地,白茫茫的,类似北欧,真的容易让人绝望。</h3><h3><br></h3><h3></h3><h3> 大地、屋舍都被大雪覆盖着,好像老天爷给大地苍生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房子里的人们很少出来,这是北方人“猫冬”的时候,街上人迹稀少,乡下人把这个季节叫“农闲”。</h3><h3><br></h3><h3></h3><h3> 闲着,就没事儿,没事儿大家就会在温暖的屋子里面闲聊、瞎扯,北方人管这叫“唠嗑”、“扯蛋”。自己家的事儿唠扯告一段落,就去别人家继续折腾,这叫“串门”。北方人的这个习惯到了南方就很难行得通,南方人喜欢有个人空间,遇事儿喜欢独断独行,各家自扫门前雪,没有“东家长西家短”带来的纠结和不悦。</h3><h3><br></h3><h3></h3><h3> 可北方人就不行,唠嗑成癖,串门成瘾,到了南方想改都难。记得有一年我到海南闲住,有一帮“候鸟型”大姐、阿姨、老头、老太,一到冬天就“飞”来海南避寒。小区温泉游泳池里一泡,就是唠嗑,没完没了。我心想你是来游泳来了还是聊天来了?可人家就这样,今天聊完明天继续,从儿孙的事业、成长到韩剧、日剧情节,没有不聊的。后来我明白了,没辙,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什么习惯养成了想改都难。</h3><h3><br></h3><h3></h3><h3> 不过“唠嗑”、“瞎白话”也有正向的一面,否则东北话哪能这么丰富,“嗑”这么多,普及得全国人民都“忽悠”来,“忽悠”去的。</h3><h3><br></h3><h3></h3><h3> 印象中的故乡,是个夏季夜短昼长的地方。</h3><h3><br></h3><h3></h3><h3> 记得每年入夏,三点多天儿就大亮了,晚上九十点钟太阳公公还不肯下山。记忆中,故乡是一个丘陵起伏、白杨成行、小麦、玉米、大豆、高粱都疯长的粮仓。父亲在农场的车队工作,搞得我对汽车打小就着了迷。暑假的时候,整天就想跟着父亲的车瞎跑,抽空就摸摸方向盘,在收割后的丘陵沃野上乱开乱闯,过过驾驶的瘾。十来岁的时候,在父亲的指导和默许下,我就敢开着车“招摇过市”了,看到交汇的卡车司机都朝我行“注目礼”,那个自豪劲儿,真叫“油然而生”。可这事儿也有后遗症,直接导致了此后很多年对汽车的厌倦,再也提不起开车的兴趣。</h3><h3><br></h3><h3></h3><h3> 农场的孩子都是散养的,所以从小就都顽皮得不得了。</h3><h3><br></h3><h3></h3><h3> 农场的场部不大,刚建场时就四五千人,分场和生产队人更少,全场加起来不过几万人。职工干部多是转业军人和天南地北来的农业工人及家属。说的话自然都是南腔北调,故我小时候的玩伴、同学都是操着各地口音,讲的都是天南地北的话。</h3><h3><br></h3><h3></h3><h3> 因为这是当年中国模仿前苏联建的现代化农场,所以机械化程度很高,从种到收都是机械化,连除草、灭虫都是飞机每年春天来喷药解决。所以,这在当时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很有意思的社会。因为这里盛产粮食,故没有内地或城里人困难时期饿肚子的记忆。每到麦收、秋收季节,地里、路上都是散落的粮食。冬天还来不及运走的马铃薯,成堆成堆的,就埋在地里,来年做了肥料。</h3><h3><br></h3><h3></h3><h3> 那时的农场,人人都朴实,家家都熟悉,许多像亲戚一样。这么一个“社会主义大家庭”一样的环境,自然是孩子们的天堂。放了学就是玩儿,除了水库、水坑别去;野地里,有狼的地方不要乱跑,基本上没什么不安全的,尽可以东串西串,大人们也不管谁是谁,反正都是咱农场家属的后生,饿了就留下来吃饭……那时没听过什么治安不好,家家都夜不闭户,很少听说谁家丢东西的。</h3><h3><br></h3><h3></h3><h3> 回到故乡,首先打听的就是原来熟悉朋友和邻居,幸运的是有些人还健在。</h3><h3><br></h3><h3></h3><h3> 我买上礼物,带去我们一家的祝福,可有的邻居已经认不出我了,甚至还想不起我的父母。老人的子女摇头说:老了,年迈了,什么人都想不起来了!我说不打紧,他们原来的样子还在我十几岁之前的记忆中活着呢。我看着他们茫然的眼神儿,深深地向他们鞠躬,诚心地为他们祝福;有些还能认得出的老人,则激动万分,拉着手就像拉着久远的过去,久久不放,眼里噙着泪花……我一遍遍地表示谢意,感恩他们给我少年时代留下的美好记忆。</h3><h3><br></h3><h3></h3><h3> 旷野里,山岗上,墓碑旁......归乡终要随俗,点燃了一刀刀祭奠的黄纸,算不上心意,只为今生的相遇,愿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平安、健康、幸福、美满!</h3><h3><br></h3><h3></h3><h3> 回沪后,我又去过父母的墓园,告诉他们,我去看过他们的老朋友了,还把故乡的变化描绘了一番。想必他们已透过我的述说,知道了故乡如今已是高楼林立,家家都有集中供热的暖气,炕已经没有了,代之的都是床了……</h3><h3><br></h3><h3></h3><h3>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梦中恍惚看见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她看见故乡的蓝天白云了。我一惊,忙问她:我没和你说过这个呀?她笑眯眯地说:我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了!</h3> <h3><font color="#010101"><p style="text-align: right; ">2014.5.2</h3></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