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玉科之行

同刘合屋

　　去玉科的想法，是有一天，家里从四川道孚来了两位藏族的叔伯大姐刘玉华和三姐刘晓玉，我们聊的很投缘。四川的藏区我去过两次，最早一次，是18岁那年，随父亲一起回他的出生地康定，在那住了五天，和爸爸发小的女儿成了好朋友，对康定也自然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第二次，是去亚丁，虽然生长在北京，但血缘里有藏区这份情。从小常听父亲说起他在玉科去世的夫母和藏族人家的故事。表姐告诉我，“玉科”一词藏语意为“玉石”，是老天爷赐给人类的一颗玉石。玉科属于道孚县，森林坝子，是中国仅有不多的地貌，景色十分迷人，是极为罕见的天然画卷，号称“高原花园”。再加上爷爷奶奶都在玉科去世，埋葬在那里，玉科对我又增加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2007年8月，我踏上了寻根的路。

          8月13号，我找成都的朋友，租好了一辆金杯车。

          14号，从各地来成都集合的人到齐了，我、我哥郭卫平、我姐郭宏加上我哥的四位哥们葛哥、霍哥、吕哥和梁哥，还有我的一位同事小李，一行八人从成都出发了。司机是成都人，三十八岁的秀气小伙子，我当时还有点担心他进高原少，驾驶技术不过关呢。

茶马古道

翻越二郎山

四个多小时后，车穿过二郎山隧道到了泸定。

         位于大渡河急流上的泸定桥，不仅因为红军长征北上抗日时谱写了“飞夺泸定桥”的奇迹，还是中国古代桥梁建筑的杰作，是国务院首批公布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泸定桥两岸的桥头古堡是传统木结构古建筑，中国独有。泸定桥自清代以来，为四川入藏的重要通道和军事要津。只有亲自在桥上走过才能体会它的“惊、险、奇、绝”。这是我第四次在桥上走过，如果桥上只有你一个人，桥面感觉很稳，但一旦有旁人走过，或者对面有人走过，桥面就会摇晃的很厉害，多亏我不恐高。

泸定桥

50公里以后康定到了。父亲出生在康定，这个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首府，川藏咽喉，茶马古道的重镇，自古以来就是康巴藏区政治、经济、文化、商贸、信息中心和交通枢纽。是一个以藏族为主，汉、回、彝、羌等多民族聚居的城市。康定是雅拉河、折多河两河交汇处，折多河穿城而过。折多河落差大，水流急，所以康定的电站发的电力充足，康定街上的路灯白天是不用关闭的，他们很奢侈呀家家户户都用电炉子做饭。据说，现在康定又建了好几个发电厂，电用不完，还卖给其他地区。站在中桥的桥边，我眼前仿佛看见那些女人照例在清澈见底的冰山雪水里洗洗涮涮，父亲和他的小伙伴在那里玩耍，这都是因为听了太多遍父亲小时候的故事。

康定城

傍晚，我们来到了新都桥这个如诗如画的世外桃源。神奇的光线，无垠的草原，弯弯的小溪，金黄的柏杨，远处是贡嘎雪山，连绵起伏的山峦，错落有致的藏寨，近处是星星点点的牛羊，恍如置身画中，不愧为“光与影的世界”、“摄影家的天堂”。住进萨玛·亚茹藏家客栈，藏家主人很热情，为我们做晚饭，我姐也闲不住，非要帮厨，由于新都桥海拔超过3400米，不适应高原的人会有反应，先倒下的是我姐这个随队医生，几位哥哥也急着往嘴里送救心丸，急的霍哥和梁哥还去卫生站买回来了氧气。当即我差点决定打道回府，毕竟人命关天。

新都桥藏家客栈

远望贡嘎山

摄影家的天堂

藏家客栈

藏家女主人

第二天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进。有了新都桥缺氧的经验，到了海拔3730米的塔公草原，大家也没什么反应了。这是甘孜州最著名的草原。塔公寺也是甘孜州最著名的萨迦派（花教）寺庙，庐殿供奉传为唐代文成公主入藏时随身携带的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该佛像是寺内的镇寺之宝，在甘孜州信教群众中有崇高名望。喇嘛和信徒们络绎不绝，香火很旺。葛哥一进寺庙就会独自神秘地消失一阵子，大家都笑他是不是因为秘密太多忏悔的时间太长。

塔公草原

塔公寺前的经销店

塔公寺

塔公寺前的藏族孩子

离开塔公寺，我们继续往道孚方向。路上在八美镇遇到了讲经会。活佛讲经坐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周围全是喇嘛，说是听讲经，到象是场聚会，下面到处坐满了藏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在一起，有说有笑，很多人嘴里还嚼着东西，尤为壮观。有几个老外，正拿着相机对准席地而坐的藏民，我也迫不及待地端起了我的长焦。

讲经

听经的藏民

车继续走着，不断在眼前出现的是不同风格的藏房，一会儿黄褐色调子的，一会儿白绿色调子，一会儿又是专红色调子的，好像一个村庄是一个统一的色调，加上藏族建筑特有的装饰在碧绿的草原上，简直就是一幅幅油画。在离道孚县城几公里以外的格西乡，便能将道孚县城尽收眼底。面对这座别致的高原城市，首先呈现在你面前的还是那鳞次栉比的藏式民居。这些民居外表主要由棕白两色构成，白色的屋顶，白色的主墙，木结构处多用棕色颜料染涂，其间配以红色、蓝色图案，在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的辉映下，仿佛幻化成妙不可言的积木图案。

道孚县

下午进道孚前，我们先在一家辣妹子饭馆吃了饭，然后参观了建于清康熙元年的灵雀寺这个甘孜藏区格鲁派的寺庙。寺庙有僧房500余间，背山面水，形成阶梯式的建筑群，尤其是庙里十分精美的酥油花，一股子哈啦味让人有点窒息。

灵雀寺

酥油花

二表姐刘玉蓉和她的儿子在灵雀寺的外面等着迎接我们到家呢。表姐家的房子是她们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表叔留下的，是典型的藏族崩科式建筑，在屋里就可以见到粗大的木桩，三表姐刘晓玉也是刚进道孚来，正在高原反应，她见到我很激动用她那流着鼻涕的脸贴在我的脸上，四表姐刘晓玲的丈夫是道孚政协的督导员，已经帮我们安排在道孚政协最好的宾馆。晚上政协副主席，民宗委主任和黄秘书长以及政协的同事用最高规格招待了我们，几名漂亮的藏族美女陪着喝酒，少不了唱歌跳舞。把几个哥哥美的，霍哥梁哥喝的最多，差点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李伟也巾帼不让须眉，到了政协，就象到了家。

到道孚的第一天，我就感觉离爷爷奶奶越来越近了，冥冥之中有种莫名的伤感。明天早上就要去玉科寻他们了。一夜难眠。

          16号一早，我们在吉普车的引领下，冒着蒙蒙细雨，往海拔4000多米的玉科进发。这是一个面积1864平方公里的高原花园，一年四季有神奇的自然风光：蓝天、白云、辽阔草原、奇山、奇水、奇人构成一幅美妙绝伦的人间仙境，车行驶山顶时，见开满紫色小花的草原，牦牛和姑娘就在身旁，那牦牛壮的，那姑娘美的……就连平时温文尔雅的葛哥都把口哨吹得山响。这被誉为“康巴阿勒泰，”但比阿勒泰更富魅力的道孚玉科草原。

          抗日战争前夕，刘文辉开发新西康，在玉科开了一个金厂。爷爷刘延龄在金厂当总务主任，后来代理厂长。在山沟里淘金，过着非人的生活，后来爷爷奶奶都病死在玉科。父亲中学时生病休学，在玉科金厂养病十个月，亲眼目睹母亲的去世，十个月后，他离开玉科去成都上学。骑马离开时，听见他爸爸远处的哭声，他没有回头，没有流泪，他说泪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已经流干了。父亲43年时就写下了：“知觉淘沙冷，不见淘金热，虽是蓝天太多雷，虽是白昼尽黑夜，绝世荒凉地，时代远隔绝，人间何所似，不见天堂见地狱。”的诗句。后来见我们去了玉科他又写到：“独孤玉科正八年，至死无言道荒山，金沙源头黄金梦，游魂难寄泪潜潜。可惜我未同去，能悼游魂，母亲之殇殇六十年祭。”父亲离开玉科没多久，爷爷也在那去世了。

        

玉科

约莫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玉科的七美乡政府驻地，亲戚和朋友们为我们准备了当地的牦牛肉，酸奶子，人参果，在一位藏族小伙子的带领下，我们也边唱边舞了起来。吃完饭，我们进了甲宗乡，一进乡就有一个不小的庙，四周围是一圈藏房，很象父亲画里画的玉科，只是房子大都是新建的，我们哥姐仨把爷爷奶奶的名字写给了喇嘛，念了经，磕了头。随后我们三三两两地进了乡，我见人便问有没有人知道过去这边有个金厂，回答都是没有。我独自沿着小土路，两边都是木条栅栏，望着湛蓝的天空，前面山上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后面是壮丽的乡里藏式民居，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心里不断地呼唤着爷爷奶奶的名字。

七美乡政府

甲宗乡

把爷爷奶奶的名字写给喇嘛

一位藏族大姐招呼我们去看她家的新房子，这里盛产木材，硕大的客厅墙面都是富丽堂皇的镂空木雕，五彩缤纷，木雕墙面也是可以打开的柜子门。坐在屋里喝着酥油茶，好像置身于童话世界。从藏族大姐家出来，有几个藏族小孩一直蹲在一棵倒下的树桩上看我们，拿到我们带来的糖果和签字笔，笑嘻嘻的。

下午回道孚，参观了这里装饰最豪华的人家，据说主人是当地首富，政协常委，标准的康巴汉子，屋里四周上下全是彩绘和雕刻，就像进入了宫殿。

17号一早和二表姐一家告别，奔了丹巴。路上，我们经过了位于道孚县协德乡境内、S303线八美至丹巴方向8公里处的山间小盆地内，位于海拔3600米的惠远寺。这是十一世达赖克珠嘉措降生的地方，因此在藏区影响至深。寺的所在地实为风水宝地，盆周的山形浑圆，多有柔和的皱折，犹如盛开的莲花，盆地内溪水叮咚，远有森林牧场，近有村舍农田，地势平坦，风景秀丽。解放前，惠远寺在藏区各教派大小喇嘛寺中，是唯一一座由国家专款建造、维修、供奉香火的黄教寺庙。

下午我们到了“东女国故都”“大渡河畔第一城”、“天然地学博物馆”的丹巴。丹巴的藏房很有特色，四周都有朝天翘起的飞檐，据说是祈福的。县境内还存有古碉166座，现存古调最早修建于唐代，最迟为清朝增定大、小金川之时。古碉一般高20余米，最高达50m，内建楼层十余层至二十余层，每层可容纳10余人，每座碉容纳百余至二百余人。这些古碉的建筑形式多种多样，从形状上可分为四角碉五角碉、六角碉、八角碉、十三角碉。

丹巴

我们的车从大金河谷层层叠叠向上攀援，来到了著名的甲居藏寨。这里居住着嘉绒藏族140余户，一直伸延到卡帕玛群峰脚下，放眼望去，卡帕玛群峰，象一位慈母敞开宽大温柔胸襟，凭任山寨安然躺在怀中。寨子里的藏族姑娘个个都若天仙，没在姑娘们家里住下，都成了哥哥们的遗憾。更别提没去成的美人谷了。晚上我们在县城里逛街，还在卡拉OK里放声歌唱。

甲居藏寨

嘉绒藏族

18号早上六点半，从丹巴往大渡河，经姑咱，泸定返回成都。结束了我们八人的川西之旅，也算是告慰了爷爷奶奶的在天之灵。藏族人相信来世，我也把这次的藏区之旅作为我的一项重大的道德灵性旅程，它似乎探究着每一个人的前世今生甚至来世的祸福。仓央嘉措说，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遇。许多人都把这首伟大浪漫的诗歌当作了情诗，可又有谁能确定途中相遇的不是佛祖而是恋人呢？我却把它当成了和爷爷奶奶的相遇。

刘小东2019.2.20于加拿大基隆拿

本文摄影除合影外均为刘小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