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瘸大舅”是妈的堂弟,听我妈讲,在大舅刚学会迈步时,一次意外导致他终身残疾。</h3><h3><br></h3><h3>那是他两三岁时的一天中午,闷热的天气,低矮的草房,土炕上,他从熟睡中醒来,而在他身边的妈妈还在睡梦中,也许是饿了,也许是想下地玩,他竟哭了起来,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的妈妈很生气:“就知道哭,自己下地找你姐去。”说着抱起他使劲往地上一放:“去玩吧。”没想到大舅哭声更加凄惨,惹来对面屋的姐姐过来,拉起他准备去对面屋玩,却发现他的腿好像面条一样,脸色惨白,赶紧将她妈妈叫醒,抱到村医那一看,医生说:“孩子好像骨折了。最好抱县里看看。”</h3><h3><br></h3><h3>别说医药费,就是路费大舅家也拿不出啊,无奈只好用土法把他的腿绑牢,抱回家里。</h3><h3><br></h3><h3>从此,大舅这条腿生长缓慢,等年龄稍长一点时,他不得不拄个板凳跟在小伙伴后面蹦来蹦去。而他的妈妈也就是我妈的亲婶婶一直很自责却无法改变现实。</h3><h3><br></h3><h3>穷人的日子过得也是很快。一眨眼,舅舅该娶媳妇了,可他拖着一条废腿,田里农活干不了,再加上家徒四壁,哪有条件娶媳妇, 看着爹妈为自己发愁,尤其是看到妈妈一直生活在自责中,舅舅咬咬牙,横下心来准备“离家出走”,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对他的父母说:“老天饿不死瞎麻雀,我不能种地,但我可以靠双手养活自己,你们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领个媳妇回来。”</h3><h3><br></h3><h3>就这样,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舅舅就像现在很多农民工那样离乡背井,到外地谋生去了,他找到了我妈妈,他的堂姐,那时我们已经在伊春落户了。</h3><h3><br></h3><h3>也许真像大舅说的那样,老天饿不死瞎麻雀,大舅腿脚不好,但手相当灵巧,我爸帮他在某林业局鞋厂找了份工作。</h3><h3><br></h3><h3>很快,大舅就成了厂里业务能手,那年月,能上厂里光荣榜是多么荣耀的事,大舅的照片几乎常年挂在厂区大门口,清秀的面庞,朴实的性格真就招来姑娘的青睐。</h3><h3><br></h3><h3>当大舅几年后回乡时,已经是舅妈背上背一个丫头,手里抱一个丫头,大舅则拄着一只拐杖,穿着两个兜的蓝制服,手里拎着的帆布包装满了糕点糖果。</h3><h3><br></h3><h3>村里人都说大舅是因祸得福,实在是交了好运,但古语那“塞翁失马焉知禍福”的话不知为什么又在大舅身上应验。</h3><h3><br></h3><h3>当大舅和舅妈一口气生了四个“丫头片子”后,终于盼来了一个大胖小子。那年,大舅领着家里两个大姑娘(大的也才十几岁)来我家报喜,妈妈高兴得炒了好几个菜,一定留大舅在我家住上几天。那是我自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瘸大舅”,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他,因为他的到来惹来小伙伴们的耻笑,他们说大舅是“特务”。</h3><h3><br></h3><h3>如果没在那个年代生活过,就不会懂得什么是“特务”。</h3><h3><br></h3><h3>那时,我们小城正在放一部影片,叫《海霞》,那里有个特务就是瘸一条腿,并且在他的瘸腿里安放的是一部电台。我大舅竟跟那个特务十二分地相像,也是拄一根拐杖,也是瘦瘦的面庞,如果在现在,一定被人们称为“明星脸”,可在当时,我一出门,房前房后的孩子们就围着我喊“特务”,好像我也成了坏人,所以我真盼着大舅快点走。 </h3><h3><br></h3><h3>那是什么样的年月呀!我一个同学的弟弟叫邓小平,当时各街道墙上张贴的大标语就是“打倒邓小平”,尽管她爸爸给孩子改了名字,但是他们姐弟俩还是没有一个朋友,在班级,我同学总是孤独的一个人,嗨,我现在都想不起她当时的模样了。</h3><h3><br></h3><h3>后来,大舅又陆续来过我家几次,我总是不想和他说话。有时候甚至偷偷观察他的瘸腿,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电台。</h3><h3><br></h3><h3>又一眨眼,改革开放了,大舅的鞋厂濒临倒闭,工人纷纷下岗,大舅为了养活一家子人,又率先干起了个体户。</h3><h3><br></h3><h3>在四通八达的马路边,大舅支起了第一个补鞋摊。第一年,大舅就捞到了第一桶金,为了庆祝,在过春节时,大舅买了很多的烟花爆竹,已经读小学的儿子自然是欢呼雀跃,当大人们忙着包饺子、煮饺子时,他自己偷偷拿起一个“二踢脚”,溜到院子里,划了一根火柴,点了一下,赶紧跑开,等半天没响,他又凑过去点,人刚凑到跟前,二踢脚就砰的一声飞起来,等他醒过神来,手已经是鲜血淋漓。送到医院,右手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由于医疗条件有限,加之缺少常识,断指再也接不上了。</h3><h3><br></h3><h3>大舅就像当年他的妈妈那样陷入自责,他不想让儿子像他那样受苦,宁愿养活他一辈子,从此,他干活更加拼命,修鞋、擦鞋,甚至自己做鞋来卖。</h3><h3><br></h3><h3>四个姑娘出嫁了,舅妈撒手而去,家里只剩下大舅和儿子两人,儿子娇生惯养,学习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在街上和一群半大小子混,他不肯像大舅那样自谋生路,四个姐姐宠他,大舅更是不舍得说上半句。</h3><h3><br></h3><h3>儿子也到娶媳妇的年龄了,无一技之长的他除了继承了舅舅的清秀的容貌外无一优点,这一点不知道是该说大舅的不是还是说他自己不争气。</h3><h3><br></h3><h3>后来,儿子说要和人合伙做买卖,大舅拿出全部积蓄,但很快钱就花光,买卖却不知在哪里。大舅只有叹气的份。</h3><h3><br></h3><h3>鞋摊越来越多,钱越来越难赚,儿子依然游手好闲,大舅也老了。找他补鞋的人越来越少。儿子依然不断要钱,四个女儿明里暗里不断接济这父子俩。</h3><h3><br></h3><h3>我早就不恨大舅了,尤其在我妈去世后,我没事总喜欢到他鞋摊前坐一坐,听他絮絮叨叨讲这讲那。</h3><h3><br></h3><h3>大舅说,自己这一辈子就像在舞台上,不知道为什么生活总在考验着他。</h3><h3><br></h3><h3>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也不知道怎样去帮我这个表弟,甚至他到我家来我都很害怕,害怕他的匪气,害怕他伸手要钱。</h3><h3><br></h3><h3>表弟后来终于招来了麻烦。为了躲灾,大舅带着他去了大女儿所在的南方某地,从此,我没有了他的消息。</h3><h3><br></h3><h3>不知道大舅现在何方,也不知道生活得好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是否还在人世。</h3><h3><br></h3><h3>大舅有名字,我妈也曾告诉过我,但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只记得他的邻居们叫他“孙瘸子”,而我一直在心里叫他“瘸大舅”。</h3><h3><br></h3><h3><br></h3><h3>附“百度”上的《海霞》简介</h3><h3>解放前,洞头岛的渔民李八十四为生活所迫,将刚出生的女儿扔到海里,当渔民刘大伯奋不顾身将婴儿救出时,天边露出红霞,便给孩子取名海霞。</h3><h3>李八十四和刘大伯对渔霸陈占鳌的巧取豪夺忍无可忍,在渔行领导自发斗争,被陈占鳌勾结的海匪打死。陈占鳌又下毒手烧死了刘家母子,逼死李大妈,强占海霞家的破船屋。海霞渴望着报仇。</h3><h3>洞头岛解放了,解放军的方指导员来到了这里,他用毛主席的教导和革命战士舍己救人的行动教育了海霞,使海霞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在党的关怀、教育、培养下,海霞和同志们一起克服了种种困难和障碍,组织并发展了洞头岛的女民兵队伍。</h3><h3>解放时逃到台湾的陈占鳌又派遣特务黑风潜入洞头岛,与过去渔行的账房先生尤二狗狼狈为奸,骗取了乡长双和的信任,妄图里应外合,进犯海岛。他们千方百计破坏民兵建设,抽空山路上的石板,摔伤民兵,制造混乱。事故发生后,本来就轻视民兵工作的双和一怒之下,撤了海霞民兵排长的职。</h3><h3>面对这些复杂情况,海霞毫不畏惧,她坚守岗位,分析事故,发动群众,查勘敌情。在领导和群众的支持和帮助下,在民兵和解放军的密切配合下,终于揪出了暗藏的特务,打垮了来犯的敌人,击毙了匪首陈占鳌,彻底粉碎了敌人侵扰海岛的罪恶阴谋。同心岛的民兵组织在大风大浪中成长壮大。海霞和她的战友们时刻提高警惕,保卫着祖国的海岛。</h3> <h3>当时的优秀影片《海霞》。</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