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源泉

栾力

　　过了年，我的孙子就九岁了，开学念小学二年级的下学期。按理说还是个小孩子，可我们总把他当做大孩子，让他做一些大人们喜欢的事情。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做出来的事还是让大人们哭笑不得。虽然嘴上呵斥着，心里还是高兴的。老伴说我是重男轻女，用不着否认，这是我们家族几代人遗传下来的习性。事实证明我们没有错，他调皮淘气，他也聪明懂事。真的像我给他取的名字一样:乐源——欢乐的源泉。从他出生开始，就给我们这个家带来了无限的欢乐。

　　这和我曾经在无数个梦中见到过的样子一样。那时，我一边和儿子儿媳说:你们不要有压力，男孩女孩都好！一边暗暗盼望儿媳生个男孩。最好笑的是，那一阵我血糖低得时常有危险，儿媳临产那天，老伴早早做好饭，匆匆吃完要去医院。本来说好让我在家等消息，可我忽然觉得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说:你要去！去了就是男孩，不去就不是！于是我临时决定去医院等。结果，果然老天眷顾，给了我这么可爱的孙子。我那些日子幸福得一塌糊涂，血糖低也不觉得了。

从医院回来，他们三口人就和我们住在一起，说也是为了照顾我。可是看着孙子，我觉得自己健康得很，甚至侍弄婴儿没有我还不行。

　　  换尿布、洗尿布、拍奶嗝和肚脐发炎抹药这样的技术活，也要我来做。老伴说看着那个肉团团，心里发怵不敢上手。因为她生儿子时，这些事情都是我母亲做的。也许就是因为我和孙子接触的多，他对我很熟悉，摆弄他时乖乖地，不哭不闹。这让你对他越发喜爱，什么脏啊累啊，统统没有感觉。睡醒了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他还在睡着，不敢惊动他，可又实在想把那一团肉暖暖的抱在怀里……心里痒痒地像长了毛毛草。

         他一天天长大，显露出的聪明让我惊讶。那是他刚刚会走路，一天睡醒午觉爬起来，自己下床走到厨房。我怕他摔着便在后面跟着，见他蹒跚着走到放在地上的蒸锅前，蹲下身，费力地拿起锅盖放到地上，拿起一个馒头，又把锅盖盖上；然后，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回到房间里。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得我目瞪口呆。一个还不会说话，刚刚会走，就能自己去厨房，揭开锅盖，拿出馒头，然后还能把锅盖盖上……这样的孩子永远也饿不着。

         过了几个月， 亲家老两口从新疆过来了，他们回到自己家里住。我想孙子时，就和老伴过去看他。儿子家的房子是越层式的，有一个窄窄的木楼梯，我常常和孙子并排坐在楼梯上。他刚长出几个乳牙，吃水果嚼不烂，便从嘴里掏出来塞进我的嘴里。看着我细细地嚼烂了香香地咽下去，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们要回去了，他非要跟着走。他爸爸把他从我怀里接过去，说:过几天就去爷爷家。我说:对，还有三天就是五一……我走到挂在墙上的日历牌前，指着那张红色的日历说:扯到这张就去爷爷家！他在爸爸怀里挣着伸出手，一下子就把五月一日那张扯了下来，说:到了，走吧！

         那一刻，我幸福得想哭。

  他慢慢长大了，去了幼儿园，星期天跟爸爸妈妈回来。他要画画，正好亲戚刚送来两个倭瓜，是我刚做完手术要控制血糖做了吃的，于是我说就画倭瓜吧！

        把纸和笔给他，他就开始画起来。

　　他画得特别认真，连摆放倭瓜的椅子上的商标都画了下来。

　　画完他问我可以给打多少分？我说给100分。他就自己写上了，然后高兴地和我疯闹。我那时刚从北京手术回来，老伴怕他碰了我肚子上的刀口。他听了，要看看刀口什么样，可是贴着纱布看不到。我告诉他就是一个窟窿。他说:爷爷，我给你画张画吧！我就坐在他对面，他开始画我——

　　他画的是卡通画，挺对称的，画完又抠了一个窟窿。我问他为什么要弄个窟窿呢？他笑嘻嘻地说:那是你的刀口啊！

         他的淘气劲有时也让人头疼，每次来了都要弄得天翻地覆。书橱里的书拿出来看，不是一本一本的，而是一抱一抱的，床上地上到处都是。然后，象棋、围棋轮番下，最后棋子滚到了床底下；他走后，老伴得爬到床底下一枚一枚地捡。

　　他走了以后，屋子里像刚刚遭到土匪打劫一样，一片狼藉。我们都要收拾半天，尽管腰酸腿疼，心里还是高兴的。也许这就是累并幸福着吧！用我自己的话说就是:要想享受天伦之乐，就要先受天伦之累。

        不过想想他聪明可爱的样子，那份喜悦是由衷的。他上小学了，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能怎么样呢？看看他写的字——

　　当然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未来会怎样，现在谁也说不清。我只是对他的好奇心和悟性满意，只要有求知欲望，那就好。我也担心他现在学的东西太多，除了课堂以外，放学了要练乒乓球、学英语、美术、尤克里里，有一段还练了一阵跆拳道。我常常感叹:这个小小的人儿，受得了吗？

        去年秋天他上二年级了，刚开学没几天，一个星期日他和爸爸妈妈回来了。他把我拉进房间里，回手又上了门锁，然后坐在床上一本正经地和我说:爷爷，我想和你探讨一下当班干部的事！这样一副大人的口吻，你无法不认真。

        原来，二年级了，班级里要设立各类干部，需要个人参加竞选。我问他你想当吗？他说想。我又问同学们听你的话吗？他说听。我说那就去竞选吧！结果，过几天回来告诉我，老师让他当了纪律委员。我说:就是同学们太听你的话了！

        那天我们去东湖走了一趟，是为了给老师布置的作文找灵感。我给他拍了好多照片，要配合作文感觉都不错。但是我觉得还是文章前面，坐在石头上的那张最好，不穿校服，人显得自由自在，洋溢着天性。不过，我和他合照的那张我也特别喜欢——

　　  后来发现，我的手指伸到了他的口袋里。有人问我:你把手伸进人家口袋里是要拿什么东西吗？我说:不是，是放东西。我要放进去一百万元的存单，还有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虽然这在现在只能是个美好的梦想，可谁敢说这梦不能实现呢！我要像老伴说的那样，好好活着，努力攒钱，看到那美好的一天。

        我现在闲着没事干，就想这些好事。不过，我真佩服古人的聪明，把那些美好到不知该怎么说的事，用几个字就形容得淋漓尽致。含饴弄孙——多么幸福，多么甜蜜！

        感谢上苍眷顾和祖先荫佑，让我老栾头能有这么一个好孙子，此生足矣！

2019.2.20 锦城大白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