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一</h3><h3> 《文学回忆录》,读毕,发呆,无语,察觉自己似一名初识字的小学生。</h3><h3> 《文学回忆录》,是木心谈世界文学史的一本书。上下册。木心的文学史观,颇具世界眼光、现代眼光、哲学眼光。难得。</h3><h3> 他谈世界文学,仿佛站于某个高点,在文学的回望之中,摄有一种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的气魄。</h3><h3> 一位文学评论家说,木心的《文学回忆录》给知识界一次新的文学启蒙。读后,确有此感。</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二</h3><h3> 晚上,看《新民晚报》。有一个版面,记者采访作家王蒙的。</h3><h3> 王蒙,已经86岁了。</h3><h3> 报纸上,有他的照片。不老。</h3><h3>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读大学时,我几乎把王蒙的作品都看过,从《青春万岁》、《组织部来的年青人》,一直读到当时他发表的全部作品。</h3><h3> 王蒙的作品,影响过我。从农村普通中学毕业,进入大学,当时我的性格、思维基本上是单向的、一根筋的。王蒙的书,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我一些。</h3><h3> 至今记得,暑假晌午,看王蒙中篇小说《杂色》。一口气读完。生活是杂色的,人性是杂色的,社会是杂色的。世界一片杂色。过后,见评论《杂色》的文章,觉得没有击中要害。</h3><h3> 王蒙是个智者。他的小说,机智、幽默、流畅;他的评论,宽容、大度,对后辈有提携之风;他的报告,洋洋洒洒,旁征博引,间或自嘲、幽默一下自己;他处理革命与文学、为官与为文、入世与出世等方面,轻松自如,游刃有余。</h3><h3> 王蒙右派后,在新疆工作生活了16年。16年的新疆生活,也深深影响了他的世界观。文革后重返文坛的王蒙,我觉得,他的字里行间,他的言语举止,洋溢着一种阿凡提式的智慧。</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三</h3><h3> 说到新疆,有三位作家的散文,写得出色。</h3><h3> 周涛,是老一辈的作家。他的散文,颇有名气,但我零零散散地只读过几篇,不能妄议。</h3><h3> 前几年,读了刘亮程的两本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和《在新疆》。刘亮程的散文,写一棵树,一条狗,一片云,一阵风,一个村庄,细腻恬淡,活灵活现,可谓是纯粹的散文,或是散文中的上品,香烟里的中华。在当代中国的散文界,刘氏散文是有一席之地的。</h3><h3> 新疆,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作家,李娟。约五、六年前,我在《文汇报》上读到她的散文,大吃一惊。李娟的散文语言,是户外的,不是书斋里的,没有一点书卷气,清新的,鲜活的,明亮的,跳动的。她笔下的阳光,流水,草原,舞蹈,读时,身临其境,那阳光仿佛高照在我额头上,有一种在场的感觉。</h3><h3> 后来,我买过她的一本散文集。</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四</h3><h3> 《蒋勋说红楼梦》,八册,妻子买的。</h3><h3> 一、二年前,晚饭时间,她听蒋勋在光盘里讲《红楼梦》,边吃边听。我坐在边上吃饭,不以为然,似乎一句也没听进去。后来,买了书,她看完了。我一直没读。去年末、今年初,在朋友圈,见同事同学在听、在看。好奇心被激发,于是我没听,但看了。</h3><h3> 蒋勋用生命哲学的视角,品读、细解《红楼梦》,很精彩。</h3><h3> 在家族繁华与衰落中,众多人物之生与死,命与运,福与祸,善缘与恶缘,性与情,雅与俗,真与假,伦理规矩与生命张力,富贵与贫贱,高贵与卑微,主子与仆人,隐忍与反抗,宿命与抗争,甜与苦,聚与散,阴与阳,心机与木讷,圆满与残缺,等等,在一系列对比中,蒋勋先生娓娓道来,细细解剖,深入浅出,又入木三分。</h3><h3> 之前,我看过几本谈《红楼梦》的书,学究考证的,我不喜欢;从人物关系、伦理规范,写《红楼梦》的,我也不喜欢。</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五</h3><h3> 《蒋勋说红楼梦》,前言里有林青霞听课的照片。</h3><h3> 原来,林青霞坐飞机去听蒋勋的课的。</h3><h3> 林青霞是大明星,大美人,眉宇间散发一股英气,是当时我们这代男孩子心中的偶像。</h3><h3> 几年前,在《新民晚报》上,读到过林青霞的几篇散文。文笔,质朴,清新,淡雅。一个人,写出这般散文纯属不易,需要一颗纯净的心。对于大红大紫、时常被灯光聚焦在舞台中央的林青霞来说,写出如此散文,更是极不容易的。</h3><h3> 看来,林青霞退出银幕后的转型,是成功的。</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六</h3><h3> 昨日,雨夜。读《蒋勋说红楼梦》第四册中,谈到大观园里一群孩子办青春诗社这一回。</h3><h3> 阅读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李纨。她是贾珠的妻子,贾宝玉的嫂子。贾珠去世后,李纨守寡、朴素、规矩、低调,但在办诗社的过程中,李纨积极、谦逊、阳光、周到。</h3><h3> 办诗社,取别名,李纨是第一个,她取得的别名是稻香老农。</h3><h3> 李纨诗情也可,但她为人谦逊,自称附骥,自荐诗社社长。社长之意,即是任后勤部长,做好服务工作。</h3><h3> 读到这些,李纨身上从未出现过的青春的活跃的生命力,鲜活地呈现眼前。</h3><h3> 文学、艺术,在封建伦理桎梏里,给了生命一条细缝,一条照到阳光、呼吸新鲜空气的细缝。</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七</h3><h3> 大观园里办诗社,不用真名,起别名。</h3><h3> 李纨第一个,别名是稻香老农。</h3><h3> 探春第二个,别名是蕉下客。</h3><h3> 黛玉第三个,别名是潇湘妃子。</h3><h3> 宝钗第四个,别名是蘅芜君。</h3><h3> 宝玉第五个,别名是绛洞花主或富贵闲人。</h3><h3> 第六、七个是迎春、惜春,别名是菱洲、藕榭。</h3><h3> 蒋勋说,改名字是游戏当中解脱原来身份的角色互换,从此以后他们至少在诗社里面恢复了一部分自我,起别名是对自己的生命独立有了向往。</h3><h3> 大观园里办诗社取别名,相当于我们QQ上的网名和微信朋友圈里的昵称。</h3><h3> 刚用QQ时,曾经用过一个名字:穿裤子的云。来源于一部俄罗斯小说里的故事。大意是:一天,一群俄罗斯姑娘在清澈的河水里洗澡,四周无人,突然抬头瞧见一朵白云飘来,姑娘们害羞。白云说,你们继续洗澡,不必害羞,我是穿裤子的云,是欣赏美的云彩。</h3><h3> 我微信的昵称,是女儿给我起的,两棵海边椰子树的照片,也是她在手机上帮我下载的。如同父母取得的学名,我不改,女儿起的微信名,我也不改。</h3><h3> 后来,在微信通讯录里翻了一下,许多也是用了别名。我想,在他们心中的某个角落,多多少少闪耀着一点浪漫主义的星光。</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八</h3><h3> 去年,看陈果老师的课堂教育视频时,她提到过一本书《行为糟糕的哲学家》。好奇心,去年买了,今年看了。</h3><h3> 书里有八位行为糟糕的哲学家,他们是大名鼎鼎的卢梭、叔本华、尼采、罗素、维特根斯坦、海德格尔、萨特和福柯,1个英国人,3个法国人,4个德国人。</h3><h3> 我年轻时喜欢哲学,什么主义,都拿来看。一知半解,囫囵吞枣地看。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求过自己能够看懂。</h3><h3> 欧洲哲学史,主流学派是知识哲学、逻辑哲学。但我喜欢苏格拉底、西塞罗开始,一直到克尔凯格尔、伯格森、叔本华、尼采这一路哲学家的书籍。我谓之生命哲学。在漫长的欧洲哲学史中,这一派哲学,始终处于边缘状态。据说,从尼采始,发生了转折,这一派哲学影响力越来越大,可以和前者,分庭抗礼了。</h3><h3> “人生就是苦难。我已经决定花费一生的时间来理解它。”仅叔本华的这句话,可想而知,对一个年青学生而言,有多么大的吸引力。</h3><h3> 但学习哲学,容易迷路。世界上,各种主义,林林总总,名目繁多,学习如坠入云里雾里,找不到出口。学习生命哲学,包括20世纪存在主义在内的各种主义,也容易上当。叔本华悲观主义,一直在讲痛苦、痛苦、痛苦,其实他不痛苦,一辈子过得安逸,也算长寿。不要上他悲观主义的当。彻底的悲观主义,其实是不悲观的。</h3><h3> 哲学家说的是他的学说,过的是他的生活。有时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h3><h3> 不过,话说回来。古今中外,行为糟糕之人,遍地可见,俯拾皆是。而大哲学家、大思想家,寥若星辰,也就二、三十个。人无完人,不必太苛刻其行为。</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 ">九</h3><h3> 《红楼梦》里的诗。</h3><h3> 《红楼梦》诗里的典故。</h3><h3> 估计研究《红楼梦》的,许多人写过此类论文。我不知而已。</h3><h3> 海棠诗,赏雪诗,咏梅诗,香菱学诗三首,宝琴的十首怀古诗,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看似大观园里的青春男女所作,有学识,溢才情,符个性,其实均是曹雪芹写的。《红楼梦》写好后,曹雪芹用了十年时间修改、增删。每次修改通读全稿之时,他对小说中的诗,一定是满意和欣赏的。</h3><h3> 《红楼梦》里的诗,给小说添加了文学性和艺术性。但给翻译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这些诗,谁能翻译呢,怎么能翻译呢。曹雪芹写《红楼梦》时,贫穷潦倒,举家食粥,估计也没想到其作品要走向世界的,但在世界文学史上,红楼梦也是一座高峰。如同红学家说的,因为有了曹雪芹的《红楼梦》,我们面对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歌德,雨果,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不觉得低人一等。</h3><h3> 香菱学诗一回,作者按照其初学、进步、入门三个阶段,分别写了三首诗,体现三个阶段,三种味道,三层境界。蒋勋老师说,曹雪芹真是了不起。此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但我当时心里还有一种体验,就是我不懂,我欣赏不来,我体会不出。我觉得香菱写的第一首诗,于我而言已经是了不得了,呱呱叫了。又要平仄,又要押韵,又要对仗,连普通话也说不准,我能体会出诗中三味,那才怪呢。</h3><h3> 中国古诗词里,往往有许多典故,不看注解,觉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看注解,又吃力。我第一次读《红楼梦》,图省力,有些诗跳过了看。虽然不完整,但也终究算是读完了。</h3><h3> “《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木心在《文学回忆录》里,谈到过《红楼梦》中的诗,如是说。</h3><h3> 于我而言,《红楼梦》中的诗,取出来看是好的,放进去瞧也好的,关键问题在于,取出放进,翻来覆去,我也没看懂多少。</h3><h3 style="text-align: right; ">写于2019年2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