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油纸伞及其他

毛歌

　　很多时候，我就会毫不顾忌情面的跟人说：你不要写远方的薰衣草，你要写家门口的油菜花。你不要写丁香花，你写马齿苋就好。你不要写忍冬的天空，你就写板栗树下的土地。然而，我们这个时代太多的人偏不这样，偏要写从来没有见过的丁香，为什么不写茉莉花栀子花啊？

戴望舒有两个特点，这是现代中国其他诗人无法比拟的。第一个是他一脸麻子，所以称呼他为“麻子诗人”并不为过。麻脸的戴望舒写出来铭刻在文学史上的《雨巷》诗歌，后面其实是有深刻的背景的。并非刻意要去访得某个女孩，或者就在潮湿的地方苦等，他是有苦说不出，所谓难言之隐。读一首诗歌，不了解这个诗人，就根本靠近不了诗人的感情。这和后人读顾城的诗歌一样，他那首站在门口，看草摇曳的诗歌，被读者陌生化了！单纯看作爱情的话语，是何其的浅陋啊。诗人关于生活的理解来得和茨维塔耶娃的诗句一样，茨维塔耶娃被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老乡诗人无比尊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布罗茨基，不仅仅在自己的打字机前面放着茨维塔耶娃的相片，还在后来一次记者访问的时候，十分不客气的打断记者，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人就是茨维塔耶娃。

戴望舒第二个特点是他罕见地翻译了法国乡村诗人耶麦的诗歌，并且将耶麦的诗歌风格引入当时枯死的中国诗坛。耶麦是写驴子的诗人，但是，通读他《春花的葬礼》，你就会发现，耶麦实在是一个写少女和爱情诗歌的大师，没有驴子，就没有耶麦，那会失去耶麦的深刻和严肃，而没有少女摸着精油的大腿，就会没有耶麦关于生活完美和充满情趣的理解的思想。这是统一的，对于生活在法国南方乡下的诗人来说，他在诗歌的真诚方面，把其他诗人抛得太远了。在耶麦的诗集里，到处是丁香花的味道和忍冬的天空。我相信，戴望舒看到了这一点，第一个在中国现代诗歌里放大丁香花的，非戴望舒莫属。接下来的是，当我们后来的诗人们，来不来就把丁香花作为爱情或者女孩的表现形式的时候，就会发生很令人忧郁的事情。第一，模仿是生命力的枯竭，第二，看见小巷就想到油纸伞就想到丁香花的女孩，这和鲁迅当年讽刺一帮人看见大腿就想到生殖器一样的无聊和令人厌恶。

没有比思维的沉闷和无聊更能瓦解破坏思维的品质了。我们在所遇见的事物里，需要的是我们自己的体验，而并非毫无意思的抄袭。那么，我们自己的体验和创造力到哪里去了啊？

（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