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霞散文: 摇动年节的声响

妙语

<h3><br></h3><h3> 大年初一的午饭,要比平时丰盛很多。等不得七荤八素的几碟子菜都上齐,也按捺不住立在炕地上邻居伙伴挤眉弄眼的召唤,舅舅们胡乱夹几口就放下筷子,手里捏半个馒头,相继从炕上跳下来,边吃边跑向院子里。只留下大人们细嚼慢咽,说着细细碎碎的年景和缥缈的来年。不用吩咐,下炕时,有谁的手里早攥着悄悄从炕窑深处摸出的两个铁球。铁球被姥姥用猪皮擦过,黑油油亮,这种铁球可不是一般的实心玩意,它的内部还有一个小铁球,一摇动就脆生生铃铃作响,悠长的余音好长时间才能散去。</h3><h3> 记忆里,每年也只有正月这几天,才会想起这种名叫“打蛋子”的游戏。其实也不是才想起,从开春起,家家地里都有繁杂的农活,翻地、除草、间苗、抓虫、打药,更别提收割,脱粒,打场。还有圈里等着食的猪,满院子跑的鸡,笼里不会说话的兔子,哪一样不得耗费气力与精力。得闲还要拿高粱杆做个“箭片”搁面条或馒头,用阴干的扫帚苗绑个笤帚啥的。坐在炕间灶间的女人们,手里也闲不下,抓针拿线绣花缝衫,日子就在这些活计里兜兜转转,一刻也停不下来。大人孩子的玩性只能藏进心底的褶皱里,就等着正月里这几天畅畅快快的被鞭炮炸醒,把久违的笑声也舒展开,随着骨碌碌滚动的铁球满院子叮叮当当。</h3><h3> 院子里规整的干干净净,随便一片宽阔之处,都可以进行游戏。没有确定的游戏规则,当然,人多了就得包子剪子锤来确定谁先来。赢的那个人瞅好一处坡面,把球放置平稳,如果周围再有些障碍那是最好不过。第二个人就捏紧另一个球,左看右瞄,找准目标,贴着地面用力一掷,那铁球就带着欢畅的铃音向前跑去,铃铃的响声碾过一小段平展的地面,又碾过一个炮竹红红的衣屑,在缓缓的坡面上不时被抬高又俯冲,但丝毫没有减速,勇猛的像那个投掷的人,直冲着另一个球而去,只听“丁朗朗”一阵响,两个铁球撞在一起又快速弹开,那声音就一阵交汇又各自回响,不由人大声叫好,引得屋里炕上还在吃着聊着的人,也把脑袋挤在窗口,笑脸贴在玻璃上。</h3><h3> 新年开门红,更激发了后面的人。慌慌的跑去捡了球,退后到规定的线外,也学着刚才的样子左右瞄准,先放置的那个铁球被打到一片密集的鞭炮皮里,那是早上接神时响过的,按习俗,今天不能动扫帚扫。这可增加了难度,手里的铁球在滚动中受了阻碍,这边颠一下那边颠一下,就偏离了方向,铃声起起落落,直奔向鸡窝,今天的鸡都圈在笼子里,给它们倒了好吃食,正抖动冠子一下一下啄得带劲,被突然一撞,惊得翅膀扇起来,扑啦啦一阵乱响。本来掖在嗓子里的那声好,此刻变成了尖叫,笑闹。扔球的人连声说不算不算,重新开始,几个穿着新衣服的人就推推搡搡到胡同里。</h3><h3> 胡同连着大路,吃过饭串门拜年的街坊邻居来来往往,都被这铃声吸引过来,这时候就没有谁先谁后了,铁球在人们手里传递着,在地面碰撞着,引起一阵一阵的叫好声。就连平时有些嫌隙的,这会儿也趁着热乎劲儿相互攀上了话。拿在手里的,仿佛不是冷冰冰的铁球了,各自的手温在递与的那一刻传给了对方,这一握,就泯去了积攒了多日的怨气。</h3><h3> 晃动的铁球就是一个温情的载体,让所有握过的人卸去一年的疲累,眼里含着笑带着风,用力投出去,新年的欣喜和憧憬随着哗啦啦悦耳的铃声,在胡同里长长久久的响起。</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