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的回忆

晓丽

糖的回忆
周六早起，想为难得安静无扰的周末加点味道，便一头钻进厨房，专心手工做芝麻奶糖。卷糖纸时，我嘴里一直没闲着，手指温柔粘着甜甜奶香，看着我亲手制造出来的一块块小甜蜜，幸福的味感便在舌尖味蕾和心头弥漫开来。
儿时每逢过年，母亲买的都是“光腚糖”，那也是父亲最喜欢含的糖，就是相对便宜的光腚糖那时也不是管够吃的。光腚糖五颜六色，圆形的像我和哥哥弹的玻璃球，圆柱形是薄荷糖，我最喜欢看它白色圆端面里盛开的一朵小小的彩色花，但我不喜欢它含在嘴冒凉风的口感。弯月形的桔子瓣是三种口味里我相对喜欢的，不光是因为它淡淡的桔味清香，更因为这糖像弯月，吃起来觉得有意思。直到现在，父亲一直对“光腚糖”情有独衷，每次去超市遇到这种硬糖，我总是感觉格外亲切，就会想到童年，也会怀着温暖的怀旧之心，特意买些给父亲送去。
我家刚从农村搬到古城小镇时，我刚上四年级，母亲一吃镇上的自来水就拉肚子，没办法，我父亲每天都得走很远去镇边一家村户家挑井水。有一次打水要回来时，院里遇到一个胡子拉碴的矮男人，父亲跟他说话，我站在父亲身边手拽着水桶梁低头看水桶里晃动的光影，那男人说话问起了我，随后竟然从兜里掏出一块硬糖。他摊开布满老茧手掌的瞬间，我准确而敏感的闻到了水果糖特有的香味。他黑糙的掌心骄傲地躺着那块带花糖纸的硬糖，那糖像磁铁一般，吸引着我不时低头又抬起闪烁的目光。得到父亲的允许后，我松开水桶梁的手欢快地接过那块糖，牢牢地攥在小手里，像怕糖长腿跑了，又怕那男人要回去。等跟那男人远离后，我攥糖块的那个手心都出汗了，我迫不及待伸开手掌去剥糖，糖的外皮被捂化了一层，粘在糖纸上，我把糖块放到嘴里尽情吮吸着，一边又把糖纸上粘的糖液用舌头一一舔遍，把糖纸细心的叠好仔细放在自己母亲为我做的花棉袄侧兜里，我的舌头活泼地翻腾着那块水果糖，糖块和牙齿破撞出令人愉快的声响。那种甜蜜的味道加上冬天清凉的空气，至今还让我回味。说起来还有个笑话，那之后有一次亲戚问我嫁个什么样的人，我当时一下子想到了他，我毫不犹豫地说，嫁给那个木老头！我说的木老头，就是那次打水时给我糖的男人（大家都叫他目（一声调）老头）！亲戚被我逗的一阵开心的哄笑“木老头跟地缸似的，还是个瘸子，你不嫌弃？”我当时很严肃的点点头。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去供销社卖糖果的柜台看糖。一是被那些糖的甜味诱惑，也是因为我喜欢看那花花绿绿的糖纸和上面的图案。有一次，我和小伙伴结伴去镇上路边一个供销社，一边往肚里吞咽口水一边看糖。两个小伙伴买了糖故意在我面前嚼出声响呼出糖的香气，我跟自己斗争失败，下了挺大决心，掏出裤兜里攒的几分钱（记不清，好像是两分钱），狠狠心为自己买了两块胶皮糖，第一块吃的太急，很快嚼了咽肚，吃完我就后悔了，吃第二块时，我刻意放慢了速度，我仔细整理收好糖纸，把胶皮糖放在手里揉软抻长，我们几个小伙伴比赛看谁抻的最长，但没玩一会，我们都放弃了夺冠的想法，把用小手揉脏的糖放进嘴里，尽情品尝它甜软的味道了。
还有一次关于糖的印记是小学四年级时，我们班级常跟我玩的有矮个子自来卷发大眼睛可爱时髦的南志荣和瘦削精神梳着短发母亲是老师的杜荣秋，我们三朵花组合常常形影不离，有一次我们还跑到小个子南志荣母亲工作的中药房偷熟地当糖吃，没想到，后来我们的队伍里加入一名新队员，她姓蒋，跟我家是隔几家的邻居。她加入的主要原因是她那时没有朋友，为了加入我们，她不知哪来的钱，有几天，总带我们去古城镇中心小学附近的供销社买贵的糖给我们吃，我们三人终还是被接连几天这声势浩大的糖衣炮弹攻下，随后跟她玩了一段时间。没多久，我听我母亲说，她是偷了她奶奶藏在米袋子里的钱给们买糖吃的，家里人给她一顿胖揍。知道这事以后，我们三朵花组合一致认为小偷是不配和我们在一起玩的，便渐渐和她疏远了，而小眼如鼠有点苦相的她，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灰了吧唧的衣服，那孤独的身影也很快被我们遗忘了。五年级后我搬家也换了新学校，跟她们也从此断了联系。长大后想起来，总觉对那个蒋同学，我心里有一个缺口，总觉得欠了她什么。想想那时吃了那么贵的糖，也因此失去了甜美的回忆。
我最爱吃的是奶糖和“胶皮”糖。成家后有时想吃糖，总是爱买老牌高梁饴软糖和大白兔奶糖，每次吃完糖，我都习惯性的闻闻糖纸的香味，把糖纸铺平，看看糖纸上多年不变的图案设计，那只跳跃向前的大白兔吃起来少了点童年味道，好在高梁饴的味道还是一如童年。
今天我自己通过网购材料做完糖时，我把糖块摆出心形拍下纪念，有一会儿，我温柔地看着那些糖，想到那个没有柜台高的胖乎乎偷咽口水的小女孩，当时要是能预见到她将来有一天会随心所欲的吃糖，并能亲手做出属于自己的甜，那个小姑娘怕是要幸福的喜极而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