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

别山举水

看到朋友圈里老家下了雪，于是，心里也小心翼翼起来，期待着上海来一场雪。

今天午后，雪等到我们都窝在烟雾缭绕的房间时，从窄窄的窗户外边下了。也不知与谁的目光一下相撞，于是，一声惊呼，所有的目光一齐挤到窗户，挤开那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雪花一片片的，很薄，很小，却很密，犹如一群群失了声的蚊蚋，挨挨挤挤，穿来插去。因了人的注目，在有限的四方空间，娇俏而又轻盈。

所有人都仿佛被什么粘住了，脖子伸着，一动不动，像看稀奇。其实，对于我们，谁没有经历过生命中的一场场或大或小的雪呢。

很快，话题蓬起来了，大家伙说起各自村庄某年某年的雪。有的从早落到晚，全都化成水，一颗也积不下来。有的只落在夜里，到了清晨才发觉打不开门。有的一落下便冷成冰，整个世界光溜溜的。

有的说曾被两尺深的大雪阻隔在亲戚家，哭红了眼睛。有的说在雪中用竹竿敲瓦檐的冰棱子，却敲下几片黑瓦，跌得粉粹，被大人揪着耳朵骂。

有的说走到哪儿哪儿落雪，走到哪儿哪儿冰冷。

有人说十多年没看到雪了，众人根本不信，然后他说一直在广东，买不到春运的票，只能在电话中与家人亲近。

众人都默然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任雪花在面前纷纷扬扬，几乎要将漫天的雪花融进记忆，留作下一场在某个异乡寂寥时的谈资。

雪花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刚好合着目光的分寸，密密麻麻，飘飘洒洒。偶有一两片扭着柔软的腰肢，撞进窗子，化作一两颗饱满的水珠，守候着黑夜的降临。

一只麻雀不知从哪儿窜起，一弹一弹地扑腾着翅膀，兴奋莫名，也许用嘴叼着了一瓣雪花，倏忽没了踪影。

屋子里的烟雾没了，各色的水桶毛巾，散乱的棉絮工衣，横横竖竖的架子床，一只只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变得活泼了些，慢慢披上一层光明。

人们依旧倾着身子，扯长着脖子，面对一场异乡的雪，无法收回打量的目光，捕捉那一丝丝熟悉的风景，无声地沉沦。

雪亦无声，飘在风里，落在心上，酸了眼睛。每一滴泪水的滑落，每一片雪花都有责任。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不知是否会穿过黑夜，不知是否能聚集，不知能否留下行走的脚印，不知是否会指明方向，不知是否缩短思念的光阴。

有人喉咙里咕噜咕噜咽了几口水，身子开始抖过不停。

快过年了，时候该到了，背起行囊走上一段熟悉的路径，不管雪有多深，每个人都会起身。

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已经上市，签名精装版正在预售，有需要的，微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