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个军用塑料袋

宇润百合

<h3>  广州军区后勤部196医院野战医疗所</h3><h3> </h3><h3> </h3><h3> 戴海娟</h3> <h1><b> 我们亲身经历的那场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40年过去了,当年广州军区前线指挥所(简称“前指”),分配给我们196医院野战医疗所那100个军用塑料袋,仍让我记忆深刻,挥之不去。</b></h1> <h1><b> 1979年2月17日凌晨5点,坐了两夜一天的闷罐火车,我们野战医疗所终于驶入离广西凭祥市友谊关最近的上石军用火车站,这是援越抗美时期无偿给越南输送石油及各种物资的专用车站,铁路线直通站台上的大仓库,附近还有不少储油的大铁罐。背着被包刚下火车,就听到了隆隆地炮声,对越自卫反击战开始了,万炮齐鸣,地动山摇,天边都被炮火染红了。在炮火声中,马德良副院长宣读了作战命令。我们第一医疗组,第二医疗组马上在铁路专线两边站台上,分头准备,各管一侧。为了准备接受、救治、转运伤员,首先要搬运300块木床板,没有床架,只能把木床板直接摆在站台上,一排排,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的展开。接着又卸下了大量的急救药品,手术器材,还有许多的各种军用被服,所有的装备物资我们平常都很熟悉,都经常使用,唯有100个军用塑料袋,从来没有见过,不知有什么用处?在准备间隙,我打开了一个塑料袋,绿色的长方形口袋,长约2米,宽约1.5米,厚约1毫米,结实坚固。我很好奇,这有什么用呢?我小声地询问了几个战友,谁都不知道。</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凭祥市友谊关一带是广西前线攻打高平的主攻战场,对面是越南王牌军队,激烈的战斗令我军人员伤亡严重。当天中午就有近百名伤病员乘军用大卡车运送到我驻地,前线的硝烟和着腥风血雨立刻弥漫在整个车站,我们立刻见到了一个个满身硝烟,浑身泥和血的战友,他们有的残肢断臂,有的五官残缺,有的血肉模糊,有的昏迷不醒,每一位都需要我们投入全身心的爱护和救治。站台上,重伤员用担架优先抬下车,轻伤员由朱树芬、范宝荣、张旭春、王慧明等搀扶着走,不能走的我们就背,我和黄凤瑶、王幸玲、黄艳英自认为身强力壮者不知背了多少伤员,当年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白衣天使,能享受到这种待遇的,只有在战场上。我们把他们当兄弟,他们把我们当姐妹,见到我们真的比亲人还亲,个个都满含热泪,感激不尽。战场上的真情流露是最真实的,最纯洁的。战友们在前方流血牺牲,我们为救死扶伤做什么都是应该的。</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当天,我驻地又陆续开来了80多台军用大卡车,拉来了500多名伤残病员,军用汽车排成长龙。在医院工作组马德良副院长,张如日副主任,与野战所邱锦信所长及谭亦运教导员仔共同组织指挥下,全所上下紧密配合,各司其职,各项救治工作紧张有序,当年我们这些“土八路”个个赤胆忠心,训练有素。第一医疗组长孔禄生,第二医疗组长陈志坤,前接后送组长曹罗生及姚顺治医生、任浩医生、蒋友厦医生都是各科的顶梁柱,医生黄观石、毛向东、卢继全、吴朝阳、黎丙尧,个个也是精兵强将,医生全部安排在手术台上,重点抢救重伤员,手术一台接着一台。我们护士在张凤春护士长、黄翠红护士长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奔忙在伤员之间,重伤员的护理及轻伤员由我们处置。因床板直接铺在站台们地上,我们只有跪在地上为躺着的伤员打针换药,止血包扎,固定残肢断肢受伤的肢体,站台上呼叫声此起彼伏,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流血及创伤,时间就是生命,我们与时间赛跑,全力以赴的投入抢救,尽力从死亡线上拉回每一条生命。出血多的先止血抢救,呻吟声大的马上到位救治,最让我们担心的是没有声音的,不好区分是昏迷不醒还是熟睡了。当天夜里,我们车站就安全顺利的发出了2趟医疗专列,把受伤战友及时运往后方医院进一步救治。</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开战的前三天三夜,我们忙的没合眼,第一战役七天内,我们背包都没有解开,没能安心地睡觉。为了及时救治,转运上千名伤员,我们个个双膝瘀血,双腿麻木,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没有一个人怕死退却,始终如一为伤员服务。第一战役中我野战医疗所就受到了广州军区前指、后勤部、二十分部的通令嘉奖。战爭考验人,也锻炼人,在祖国需要我们时,我们经受了考验。</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第一战役结束,我们整理装备物资准备前移,清理剩余物资时,我又看到了没有使用的100个军用塑料袋,我又大声地四处询问,只有又高又漂亮的护士孟晓岐回应,我知道。她边演示动作边说:这就是战时的棺材,牺牲了就用塑料袋全身套装运走再埋起来。前线牺牲的人多,哪有那么多的木制棺材,只有军用塑料袋制成的特殊棺裏。她是负责战场前线接收伤员的护士,在边境的前沿墓地看过使用。她的一番话令我如雷贯耳,十分震惊。我想到了“马革裹尸”的典故,这不就是现代战争的“马革”吗?我郑重地把这100个军用塑料袋摆放整齐,认真的整理打包。这些东西,真不知道会用在谁的身上。</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第二战役前一夜,我们做好了准备朝越南谅山方向转移,配合攻打谅山方向的部队,继续战伤救治,前接后送任务。但这时接到121师师医院被越南特工捣毁的消息,“前指”命令我所改为驻扎在国境线内的宁明县峙浪公社长桥大队小学内,继续向境外谅山方向一路接收受伤的战友,保证受伤的战友返程路上有人接应,经过我们的抢救与进一步的止血包扎,固定伤残肢体等处理,脱离危险后再后送到祖国的各后方医院。因边境没有铁路线,大部分伤员只能用军用大卡车后送,重伤员只能用军用直升飞机拉回南宁市救治。</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过了数日,我们到越南境内执行任务,途经友谊关附近的两座高山墓地,看到了从山上到山下,围绕着一圈又一圈,一个挨着一个新埋的黄土堆,每个黄土堆前竖着一块小小木牌,每块木牌宽约20公分,长约60公分,木牌上写着姓名及部队番号。当看到附近有战友抬着牺牲的战友,我们马上下车跑到跟前,只见用绿色的军用塑料袋包裏着牺牲的战友准备下葬,旁边还有战友在默默地挖坑,默默地埋土。黄土堆前牺牲的战友,我们虽然未曾谋面,但你们为国捐躯的英雄壮举,令我们个个泪流满面。我们自发的在烈士墓前鞠躬默哀,举手宣誓:我们一定会向你们一样奋不顾身地为祖国而战!为祖国奉献一切!</b></h1><p class="ql-block"><br></p> <h1><b>  革命的英雄主义,一直激励着我们的心灵。开战的第一天早上,护士小丁的男朋友孔连长就牺牲了,他是被越军的高射机关枪击中的,听到这些消息,我们十分的愤怒和惋惜。还有护士长黄翠红,她瘦弱的身体里总有使不完的劲,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她是我们年青护士的主心骨。当年她是一位年青的母亲,上前线离开驻军医院时,她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们至今难忘。最让人感动的是医生毛向东全家,四人同上战场。她父亲毛余是41军的副军长,是位身经百战的老革命,亲自带领着部队深入敌后打穿插;她未婚夫蔡国强,是122师通信营营长;她弟弟毛小东是121师361团1营1连连长;全部都冲在最危险的第一线,英勇作战。战前她主动申请参加野战医疗所,战时把全部所学都用在救治伤员身上。我还记得一次抢救伤员的经历,有一位被炸伤的伤员身上多处受伤,出血不止,十分危急,毛医生奋勇当先,动作精准的手术,止血、清创、缝合、还及时指挥着大家配合抢救。当着到伤员转危为安时,我们都十分欣慰。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所就是因为有这样一批德才兼备,技术过硬的军人,才会出色的完成了各项救治任务。</b></h1><p class="ql-block"><br></p> <h3>  1979年3月14日我们随着大部队后撤到广西扶绥县城。5月20日开始,我们分5批次到凭祥市友谊关零公里处,接收我军的战俘,战俘继续在我所接受体检及治疗。直到7月17日我们才光荣返回驻地广东省湛江市。 </h3><h3> 真幸运!直到战争结束,那100个军用塑料袋一个都没有使用。我们196医院野战医疗所全体参战人员全部安全。经过我所的1500多名战伤病员,全部成功救治,无一例牺牲。广州军区充分肯定了我们野战医疗所的突出贡献,给我们记集体二等功。</h3><h3><br></h3><h3><br></h3><h1><br></h1><h3> 2019年2月13日于广州市</h3><h3> 联系电话:13609772776</h3><h3><br></h3><h3><br></h3><h1><b> </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