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从来都是不能等待的事情

清扬婉兮

  龙应台在《目送》一文里写道：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父母子女一场，其实就是一场不可避免、漫长的告别。

1

      那天父亲起身时，我突然惊呼：“爸爸怎么长了这么多白头发？”

      母亲笑笑：“你才发现啊？”

      母亲撑着腿慢慢站了起来，嘴里轻轻发出“哎哟”的声音。

　　我突然心里很疼，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两鬓长出了白发，他们眼角有了皱纹，他们走路的背不再笔直，他们起身时，还需要艰难地扶着其他地方，伴随着阵阵“哎哟哎哟”的语气词，他们的记忆开始退化，常常忘了自己准备干嘛?

　　在我的印象中，父母永远是强大的存在，他们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总是扮演着沉默的角色。直到有一天，有人跟我说：“人一过了60岁，老的很快的。”

　　这二十多年来，他们为我遮风挡雨，不计回报地付出一切，可是，他们却是我花心思、花时间最少的人，你看，我连他们是什么时候变老的都不知道。

　　人长大后，就变得敏感，总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正在离我而去。

上了大学后，突然就变得很恋家，还好是在本地读书，于是每个月都要回家一次，因为我总觉得，以后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机会了。

　　身边的人总说我特别傻，净往坏处想。可自从我看到父亲不再矫健的步伐，自从母亲开始频繁地念叨腿疼，自从他们看东西没有老花镜时把东西拿好远，自从他们总下意识地说：“我真是老了……”，我不止一次地在想：要是哪天，不能再依靠爸爸了怎么办？不能再吃到妈妈做的饭菜了怎么办？每每想起，都会特别的害怕，然后狠狠地将这些可怕想法压下去。

除了害怕父母离开我，我更怕我会离开他们。

　　我向来没有多大志气，工作不出这个十三线的小县城，不远嫁，甚至因此阻碍心爱之人事业的发展。对啊，我幼稚、恋家，可我是爸妈的女儿，我的爸妈需要我的陪伴，即便他们说以后不要我管，他们有哥哥，他们有退休金，可是我不愿意，我舍不得。

他们养我长大，而我，要陪他们变老。

　　曾经我也渴望外面的精彩世界，也想离家远远的，离开他们的约束和不停的唠叨，背起行囊离开，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而在很多年后突然发现，他们也只会留给我一个背影，默默地告诉我：不必追。

可是，我怕再不追，就晚了。

　　我长大了，他们变老了，而现在，该是我紧紧握住他们的手，陪他们慢慢走的时候了。

还好，你们还在；还好，我还有机会陪你们笑着变老。

　　他们越来越像小孩子了。爸爸下班回家第一时间抱起手机玩，妈妈喊吃饭总是得喊好几次，在吃饭时端着饭碗坐在电视机前守着抗日神剧，就像小时的我为了看动画片“废寝忘食”一样；妈妈总是准时的打开中央一台，守着倪萍阿姨的“等着你”偷偷抹眼泪。

有时会小小地对他们表示嫌弃，他们就会开玩笑说：“现在就嫌弃我们了，那我们老了以后还不得让你嫌弃坏了？”

怎么会呢？我是你们的贴心小棉袄呀。

2

　　曾经，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像母亲。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话是：“你跟你妈不像哎。”是啊，我跟她不像，甚至截然不同，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可终于，我慢慢的像她了。

　　小时候，我也是那般不喜欢母亲的生活方式，因为她永远是家里最忙碌的人，一辈子都在为家人操劳，我发誓，我要跟她不一样。然而，直到有一天，我也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了母亲的影子。

　　记忆中，母亲是个对自己很节俭的人。一年到头，就那么几身换洗的衣服，自己从来不愿花钱买化妆品，买任何东西都精打细算。然而，她又是一个舍得为家人花钱的人，尤其是对我们兄妹，从来都是大手大脚的。

看着那样的她，我不止一次在心里发誓，绝不要变成母亲那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劳碌一辈子，操心一辈子。

我要自私的活，只为自己而活。

　　然而，等到结婚了，我才发现，爱家人，成为了我像母亲的开始。

有了人生的另一半以后，愿意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他；

每次从老公单位离开的时候，我也会像母亲一样，包满满一冰箱的饺子，不停的给他念叨要怎么去煮，要煮多长时间，要怎么调汁子；

开始在网上学做各种菜做给老公吃，跟他回到老家，会跟婆婆学做他爱吃却常年吃不到的家乡菜；

节假日不再跟朋友一起出去胡吃海喝，晚上也不出门和别人K歌，只想有更多的时间去陪家人；

开始有更多的耐心去教父母用电子产品和手机软件；

开始愿意去听他们讲给我的所有家长里短，他们的唠叨也不再会不耐烦的打断。

……

       我变了，变成了母亲那样，无私爱着家人，却很少爱自己。

      小时候，我以为是母亲不爱自己。    长大后才明白，她不是不爱自己，她只是把对自己的爱，给了她更爱的家人。

　　结婚后，母亲告诉我：“你既然选择了他，就要接受和理解他的职业。你改改你的脾气，看到他有什么缺点，你就帮他补足；看他有什么担心的时候，你就要多多地体谅他、安慰他。两个人要互相关怀，互相理解，互相扶持，那么，时间长了，你才能稳稳当当。”

……

是的，我的生活，因为母亲的影响，悄然的跟她的生活重合了起来，没有大富大贵，却温馨安稳。

3

　　今天中午，跟父亲视频了，父亲发过来的，这种状况从来没有过的。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也没有主动说要挂断，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他的孤单与柔软，因为母亲要做手术，我和哥哥都在银川陪她，家里只剩父亲了。

　　小时候，父亲在我心目中，是严厉的一家之主，是绝对的权威。他永远板着的脸让我和哥哥总是小心翼翼，他偶尔瞪过来的眼神总是让我俩瑟瑟发抖。但他却又是靠出卖力气来供养我俩成长的人。

　　那时家里困难，每到开学时，从父亲手里要学费给我留下了难忘而又深刻的印象。板着脸的父亲总是不肯轻易的把那几十块钱给我和哥哥，不停的絮叨和训斥让我明白，那几十块钱对家庭的重要性和我俩成绩不好让那几十块钱的价值没有得到相应的实现。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不争气的，相反，我烦透了他的谩骂。

　　父亲的脾气是暴躁的，至少在我和哥哥成年之前。他会在我和哥哥踏塌了驴槽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扔过来一截木头桩子；会因为我俩在街上看上一个价格昂贵的玩具而大哭大闹时，破口大骂；会因为我不听他的话当着亲戚的面跟他顶嘴时，随手给我一个巴掌……

　　母亲性情温顺，完全被父亲所压制。如果能反过来，我相信对我和哥哥一定有更多的益处。因为母亲自幼喜欢读书，又在成年之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她们乡当年为数不多的一名小学教师。但遗憾的是，我们家长期被霸道的父亲所统治，更为遗憾的是，我在有了自主意识却又只会模仿的年龄段里跟父亲生活在一起，懵懂、盲目的我，把父亲的所有“优点”悉数继承。

所以，我成了“像你爸爸”的人，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么惨痛的事实！

　　但是，父亲却是疼我的。在我记忆的底片里，父亲是去别人家坐席回来时兜里的一把花生瓜子；是自己不舍得吃却看我大快朵颐的笑脸；是上学时每周三在校门送馍的殷切目光；是我情感世界里，想要报答却无力报答的恩人。

　　因为报答这种心理，是子女一生都无法偿还的债务，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债务，更是精神和情感上的债务。

　　生活，到底是厉害的。现在的父亲，不再是从前那个身强力壮的父亲了，也不再是那个能够给我们挡风遮雨的父亲了。父亲老了，他那很黑的头发已经有些稀疏了，就算没有脱落光也白了。他的牙齿会经常性的疼，甚至开始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就算有些没有掉，也开始松动了。他的手腕瘦的我一把可以圈完，甚至会重叠出一个指甲的距离。而他那一脸饱经风霜的皱纹，却夹杂着些许不甘的夙愿……

　　父亲的性格也变了，变成了一个通情达理的，事事处处都善于妥协的，家里家外都善于忍让的，毫无脾气的，老头子了。

他不再会因为我俩犯错而斥责我们了，遇到事情会跟我和哥哥商量，会小心翼翼的问我们的意见，会在女婿来家里的时候笑呵呵的跟他小酌几杯，会主动的帮母亲去超市买菜，这些改变，获得了我们全家一致的好评和称赞。

　　父亲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到让自己吃亏也不会去伤害别人，这点曾让我和哥哥非常不满。但现在想想，“善良”二字，却是贯穿父亲一生的性格特点，他明知善良会吃亏，但他却依然愿意用一生去参与，甘愿用自己的善良，换来别人的真心。他的善良让他现在依然有很多的“玩伴”，让他获得了他人的认可与信任，他的善良让他的生活充满了愉悦！我很庆幸，我和哥哥的身上有父亲这最美好的品质，并将其发扬光大！

　　父亲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但我和哥哥却是他最大的骄傲，他用他的一生在教我们做人做事，他常以此作为和朋友之间的谈资，我俩，是他普通生活中最不平庸的作品。而他，也是我们最高贵的父亲！

4

　　父母老了，他们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他们会生病，他们越来越像小孩儿，他们不再是教育我的父母，他们变成了需要依靠我和哥哥的孩子，哪怕他们在别人面前还有尊严……

　　我们一直在忙碌，小时候，我们忙着学习，忙着玩耍；后来，忙着恋爱，忙着工作。

我们总是太忙，总是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却常常忘记，父母会渐渐老去，更需要陪伴与爱。

　　现在，我要牵着他们的手，陪他们变老。

　　感谢美篇，让我能够有幸结识一位教会我很多的好友，从您的身上我学到最多的是孝道！

另附这位像老师、像兄长的好友的一篇文章。充满正能量的文章，未必能感染到整个社会，至少能教会打开这篇文章的你我很多东西。

 从此，我与母亲只剩下回忆……

2019年10月15日晚，和母亲一起写毛笔字。姜还是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