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年初二思娘亲

麻花辫2016

　　正月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但我和妹妹已没有了娘家可回。商量来商量去，两家人驾车驶往太行山，去往一个叫桑园的小镇。

坐在开着空调的车里，外面是一5℃严寒天气，相比较，车里暖和太多了，浑身舒服了，脑细胞活跃起来，想这个看那个，感叹岁月不饶人，连坐在我身边，当年享有“小王子”美称的儿子，也是满脸胡茬，三十好几的人了。

小时候，初二回娘家，儿子比我还兴奋。

当时，我们住在学校筒子楼里，没有专门的厨房，一家炒辣椒，全楼人都得打喷嚏，生活气息总是充满了整个楼道。但是，每大年初二，楼道就特别静，空气就特别清新，因住的都是年青人，都回娘家蹭饭了。

那时回娘家的行头，比较上档次体面的，就是骑着一辆加重飞鸽牌或永久牌自行车，前面横樑上侧身坐着小孩，女人则坐在后车座上，手里提着两包点心。

那年初二，小帅哥儿子三岁，我带他回娘家，他和小伙伴孬孬、丹丹分别后，就是拧着不肯坐车，非要跟在自行车后面跑，没办法，他爸老帅哥只好练起了超慢骑术，为后面那个小黄球，穿着时髦小猎装，迈着小腿，还略有点内八字的小人儿开道。

当来到东方红百货大楼前的时侯，小帅哥突然心血来潮，要放炮仗，我们只好听他指挥。他从小兜里掏出了几个小炮点着，只听见“啪”一声，“啪”两声没事，第三声炮响，他的哭声也响了起来，点着的炮仗往外扔的慢了点，把他手炸疼了。我们赶快上前，见他小手只是红了点，给他吹了吹，说好了没事啦，他就不哭了。我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的是，从那以后到上高中，他再也没碰过炮仗。

拐过一个弯，走到离家还有三百米丁字路口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马路边等我们的妈妈。

　　妈妈在等女儿回家。

春节，妈妈总是变着花样蒸很多年糕，但每年少不了的是，捏小刺猬，那小尖嘴，那用豆子做的小眼晴，瞪得圆溜溜的，栩栩如生，精气神十足。民俗好像有什么讲究，是妈妈专为女儿做的。

大年初二，妈妈早早地就把蒸的、煮的、烤的、炒的，一盘盘地摆好，方块肉、炸鸡块、肉丸子、小桃酥、清蒸魚、豆腐块、皮渣、麻叶……，就等着我们这帮吃货回家。

那个时代没有集中供暖。冬日，家里普遍的是用煤球取暖，在炉子上加上盖子，后面出烟口处，架起几节薄铁皮烟筒，往上拔热气，利用散热缓解室内温度。而我们家则是在小耳房安装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小锅炉，利用热水在铁管内循环取暖，比起用煤球较安全，不会因烟筒衔接不严泄露煤气中毒。可苦的是我的妈妈，她又有新的一份工作一一一烧锅炉。

年初二，我们回娘家，别管外面有多冷，进家必须要脱掉大衣，因为家里实在是太暖和，这都归功于辛苦的妈妈。她为了回家的女儿，半夜，不知添了几次煤，加了几次水。

　　初二回娘家，我们不用下厨，重要的任务就是陪爸爸打麻将，让爸爸开心。当桌子一支开，爸爸就会说：“来点刺激的”，拿出他早准备好的，新嘎嘎的壹元钱，四个人，每人一摞。

厨房中，雾气缭绕，妈妈在忙着做饭。刚开始给妈妈打下手的是我家大帅哥，后来妹夫来了，各方面比他略高一筹，他就靠边站了。

在娘家，最得宠的是我的儿子，知道他爱吃冰糖葫芦，妈妈提前就给他买两大串插墙上。我家房头有个小院，那是儿子的天地，他不是在那忙着堆雪人，就是撵着一群刚孵的小鸡跑来跑去，玩上瘾了，叫他回家，他说，不走，我住姥姥家。

初二，回返的时侯，我们就不轻松了，妈妈装的大包小包的，非要我们带回去。我们不想带，妈妈就问我儿子，你家有炸麻叶吗？有柿饼子吗？有花糕吗？儿子摇摇头，说都没有。

回到家，儿子对我说：“姥姥说了，外孙是姥姥家的小狗，吃了还得拿点才能走。”

　　妈妈生在大户人家，家里有大片房屋与土地，城里开有店铺，但外公重男轻女，说什么女子上啥学呢，学好女红就行了。

妈妈勤劳善良，心灵手巧，绣花缝衣，粗活细活样样在行，但识字不多，仅建国初期参加过扫盲学习。文化底子薄，限制了妈妈一生的发展。

妈妈特尊重知识。

初二给孩子发红包，总会说一句话，好好学习！

妈妈特别喜欢我儿子，背着我爸，想给外孙初二包个大红包。但没攒到过年，外孙上大学还没放假回来，六月份，病榻上妈妈就把手帕包的四百陆拾元钱，让我代收了。这是妈妈最后留下的，沉甸甸的……

还是那个四方小院，窗下结满果实的石榴，门旁高过屋顶翠绿的香椿，房顶飞来飞去、技能高超的信鸽，因没了给它们浇水、喂食的妈妈，树蔫枯了，鸽饿跑了。

多少个年初二，我站在回家的路上，寻找妈妈的身影；多少次站在家门口，想听到老爸那句：琴，回来啦；多少回想再过上一天，父母慈爱、姐妹欢笑的初二。

直到那年初二，我面前矗立起的是一座大楼，我再也找不到那个小院了，家没了，娘家真没了。

　　停车场下车，我们步行走进小镇。

桑园不大，大约占地180公顷，背依太行分支南岭，小镇呈鳞次栉比状盘卧在山腰上。

山里气温低，从空调车里出来，浑身冷嗖嗖的。

初二，来游玩的人很多。其中，年青人陪着老人来的还真不少。

桑园挂满了红灯笼，年味很浓，特喜庆。分立在道路两旁，一个个土色土香造型不同的小木屋，簇拥着不同风味小吃的招牌，诱惑着四方来客。

　　妹妹家萌萌的小外孙女坐的童车，在河卵石路上有点不好推，只好把刚两岁的她抱出来，由她信步。这娃小能豆，模仿什么像什么，在家学她姥姥跳舞，现在又学他姥爷走路，背着手逛小镇。碰到稀罕的东西，她也会停下来，像模像样地看上一番，趁你不注意，她就往哪个小路拐了弯，小腿溜的特快。

小镇上，我闻到了不加水泥的土地芬香。踏着石磨盘，朝淇河对岸望去，我忽然想起来，八十年代的时候，我来过这个地方。

那是个夏日，星期天，我和几个分到学校工作的同事到白龙庙游玩，是从老区徒步走过来的。

这七、八个同事，可是我工作的高中里的宝贝疙瘩，他（她）们是七八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大多毕业于河大和河师大。

那次，几个男老师下淇河游泳，女同志在河边趟水，掀石头找螃蟹，抓到装到罐头瓶里。有个男老师特厉害，他扒开的石头，十有八九有螃蟹。我是一个也没抓住，发现了螃蟹，我也不敢抓。

中午，大家坐在一堆大石块上，把吃的东西摆上，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吃完继续玩。

那天走回到家，天都黑了。第二天照常上班，也没觉的累，只是脖子、胳膊晒的脱了一层皮。

可惜的是，这批大学生，学校最后也没留住几个。

　　桑园的人工滑雪场。

妹妹家女婿掏钱，买了几张门票，让我们都进去看看。

滑雪场占地挺大，视野也开阔。 妹妹、儿子小俩口、外甥女婿四人先披挂上阵，电梯先把我们送到滑道坡顶上，从顶上往下看，滑道还挺像那么回事，铺满了雪。

站在滑道坡顶的空地上，别说滑雪了，挪一步都费劲。看来大多数来滑雪的人，运动都止于此，也许，能在滑道坡顶空地上溜达一下，也就不虚此行了。脚下的雪被踩成了硬冰，有点恐怖。

跟妹妹在一起，学了会儿滑雪，看着她摔了几个大仰趴，我也扶不了她，自顾不暇我连站都站不稳。

还是年轻好，儿媳在儿子的辅助下，摔了几次以后，就会滑了，麻溜麻溜的。

感觉滑道坡顶太冷，孝顺的儿子把我慢慢小心翼翼的护送下山。

　　滑雪场娇健的身姿，是在妹妹和儿子的前扶后拥下摆拍的，太假了，不好意思发出来。

特佩服才两岁的萌娃，一是在冰上行走自如，二是坐着儿童滑车从雪坡冲下来，一点惧意都没有。当给她护驾的姥爷摔倒了，她自己独自从山坡滑下来的时候，眼晴居然都不眨一下，泰然处之。而她的姥姥更绝断，弃她摔倒的姥爷而不顾，只身飞上前为她拦住了滑车。

姥姥亲外孙，从妹妹身上，我却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从滑雪场下来，已下午两点，又冷又饿。赶回小镇，找了家烩面馆坐下来。

店老板夫妇和孩子正在吃饭，看到我们进来，立马放下筷子，起来给我们做饭。山里人，实诚、和善，这样的生意人，就是赚我们几个钱也乐意，何况，他们的烩面味道正宗地道还不贵，一大碗才16块。

吃完烩面，儿子又给我买了个烤红薯，甜甜的，和妈妈在铁炉中烤的味道差不多。

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姐妹又过了一个欢聚的初二，心里热乎乎的。

谢谢一路照顾我们的外甥女、外甥女婿，谢谢儿子小两口的陪伴，谢谢萌娃给姥姥带来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