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年人谈过年

夏至

<h3>  过年时节,与老人相处自然会多一些。听老年人说古,是一种消遣,也是一种学习。世代相传的风俗,在后工业化的今天,已悄然淡去,成为渐行渐远的乡村符号,慢慢消失在公众的视野。我觉得我们中年人有义务记录下来这些碎片式的记忆,留给孩子们。如果他们感兴趣,这应该算着是一笔财富。<br></h3><h3> 过年谈过年,最恰当不过的话题。旧社会的过年,阶级特征比较明显。冰心、鲁迅、许地山等这些民国大师笔下的春节,在当时来说应该是极其奢华的。他们出身大户,童年时代都是公子小姐,看到的过年都是富人家繁文缛节的礼仪、琳琅满目的食品。而恰好只有他们才有能力记录,给旧社会的春节打上富足的标签。有一定的片面性。</h3><h3> 俗话说,“叫化子都有三天年”,小户人家也有自己的礼仪。我们家族算标准的小户,上溯四代都是赤贫阶层(包括我这一代)。曾祖父是百无一用的清末秀才,十年长学读成“迂子”,一辈子在庙里替人抄写经书,换回口粮养活家庭;祖父年青逃荒,一幅箩筐挑着全部家当,从荆门迁徙至江南,几十年如一日在“东家”打长工;父亲这一代仍然标准农民。祖辈有其同的特点,擅长记忆会聊天。代代相传的记忆,足以满足我对过往猎奇的需求。</h3> <h3>  相互拜年也是小户人家的基本礼仪,来客招待也有一定的讲究,茶、酒、饭的礼仪一点都不马虎。客人来拜年,首先上茶。那时候没有开水瓶,但有自制的“焐壶”。所谓“焐壶”,就是做一个盛开水的小木桶,外周用旧絮严实裹好,装在脚盆里。能够保温几个时辰。茶叶是农村传统的“三片灌”,像现在的茶叶是没有的,当时称为“细茶叶子”,那是大户才用的稀罕物品。随茶而上的,就是“茶食”,自制的糕点,用木盘盛装。“茶食”基本不吃的,只是配相供看。偶尔客人用一点点,也仅限于花生、麻花之类最廉价的食品。</h3> <h3>  茶喝完,马上撤下茶盘,端上酒和冷盘。酒是过年前备好的一、两斤酒,冷盘是四、五个小碟,一般是腌制好的猪头肉、灌肠(香肠)、口条(猪舌)、兰花豌豆,每个小碟象征性地装上一点,供客人享用。客人很自觉,了不起尝一尝兰花豌豆,喝两口小酒,冷盘的荤菜是不尝供看的。因为每个家庭都只备有一点点,像香肠,顶多也只灌制一两根。<br></h3><h3> 旋即上热菜,主人迅速撤下冷盘收捡好,下次再用。热菜多为荤素兼有的“四盘”,讲究的家庭另加一个“炖焙炉子”,三足鼎锅,木炭作燃料,青烟缭绕,烟灰扑面,锅里是肉炖白菜,热气腾腾。辛苦一年,享受两天。这个景象不管是对主人,还是对客人,都是人生至高无上的享受。</h3> <h3>  吃完饭,就在主人家围圈“向火”,一个树兜一盆火,围在一起聊年成,话农事,展望来年的光景。那时候不兴打牌。打牌还是有的,但绝对是大户人家。如东家老板、某某花花公子之流,那是人上人,是小户家庭无法企及的奢望。<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