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作者:李文汇</h3> <h3> 今天是农历小年(古历2018年腊月二十三),忽然听到邻家大奶奶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前几天碰到其女(我本家的大婶子),还说老人家虽不慎跌倒有些时日了,但恢复得还可以,有时能自己下床简单活动一下,春节后天暖和了,或许更好些。最后一次看到她老人家是几年前的秋天,我回家路过老关帝庙子,她老人家正在帮孩子摘花生。我喊了一声“大奶奶”,老人家抬起头寻声看来,迟疑地应了一声,好像拿不准是谁在喊她。我说:“我是……子啊!”。“嗨——嗨——嗨,还是这个孩子啊,你大奶奶年级大了,不认人喽……!”随行的母亲告诉我,“你大奶奶年纪大了,眼力不如从前了”。平时回家少,能碰到这些老人家很是不容易,尽管不一个姓氏(大奶奶丈夫姓孙),但是我们小山村人少情意浓,家家都沾亲带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传统美德,在我们村体现得淋漓尽致。</h3><h3> 七十年代初,大奶奶住在关帝庙后面的老宅子里,地处村子中央,再加上大奶奶脾气好,能容人,她家是我们这些调皮孩子经常光顾的乐园。她家屋檐下有个石头发碹的深洞,不知建于何年何月,烟熏火燎,黑漆漆不见底,冬暖夏凉,我们常常钻来钻去,也不知道害怕。那时候家家户户缺柴火,大冬天,大奶奶经常领着我们去村西北的行山捡干牛粪回家生火,为了把牛粪晾干,且少占空间,大奶奶总把牛粪沿着饭棚子周遭码成垛,既当墙,又风干,整齐又壮观。逮鱼摸虾是我们小时候常干的趣事,有时偷人家的生石灰去河里药鱼;没有石灰,平柳树叶子搓成汁,效果也凑合。记得那年春天,我们七八个小伙伴逮了不少小鱼,可是谁也不敢往家里拿。因为老人们常常告诫我们“逮鱼摸虾,饿死全满家”,认为鼓捣这些营生,不过日子,没出息。但是看着来之不易的劳动成果,扔了挺可惜,喂了狗和猫又不舍!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拿到了大奶奶家。她老人家不但不烦,还帮我们摘洗干净,用摊煎饼的大铁鏊子煎熟了让我们吃;担心我们人多鱼少,不够拉馋的,她老人家还搭上了好几个柴鸡子蛋,我们这些馋巴巴孩子自然是大饱口福,甭提多满足!</h3><h3> 大奶奶不仅脾气好,而且还是热心肠,会好多民间消灾祛难的小手艺。谁家的小孩子不小心掉了魂,都去找她老人家。大奶奶拉下一张小木桌,端上一碗清水,碗上担上一根筷子,用小孩子的上衣围着桌子落几圈,口中温婉悠长地念着孩子的乳名:“小什么子嗳,来家吧——来吧——来了!”然后把衣服给小孩子披上,不一会儿,孩子就活蹦乱跳有精神了。再就是遇到春末夏初干旱少雨的年份,看着乡亲们焦急的双眼、磨肿的双肩、干涸的秧苗,大奶奶总是约起村里上了年纪的婶子、大娘们来求雨。自发凑钱,置香炒菜,不贪不图。虽说有些迷信色彩,但老人们那份悲天悯人的善心义举,每每都感动了上苍,温暖了人间,求得风调雨顺好年景。</h3><h3> 八十年代初,大奶奶为了讨生活,带着最小的儿子和姑娘随着大老爷去了山前(泰山东麓大舟山前的羊里镇温石埠村),我们不仅见不到童年的玩伴了,更失去了常去的儿童乐园。前后好多年,每当经过关帝庙子,望着大奶奶的老宅子,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渐渐的,我们这些调皮孩子都陆续长大了,有的外出打工,有的上学读书,偶尔问起母亲大奶奶的境况,母亲总是说,她们在山前生活得挺好的。大约过了七八年,有一次回家,母亲忽然说,关帝庙子你大奶奶回来了,山前的乡亲们开着24马力的拖拉机来送的,还拉来了好多麦子。我急匆匆地来到老人家,亲切又高兴,自是一番久别重逢的惬意和温暖。她家的儿时玩伴也都长成了大姑娘、小伙子,姑娘后来嫁到我们老李家,成了我小学同学的媳妇、本家的大婶子。</h3><h3> 后来,大奶奶从关帝庙子搬到了河南崖子(村内小河的对岸),我们也外出参加工作,很少再见到她老人家。听老人们讲,她的孩子们都很孝顺,老人家身体也不错。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柴火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可听婶子大娘们讲,大奶奶一生勤劳惯了,总是闲不住,还是经常出门拾柴火,家里的柴火码得一堆又一垛。那代人清苦日子过惯了,啥都珍惜了又珍惜,生怕再碰到灾荒年,忧患意识特别强。想想小时候的干牛粪垛,看看如今新柴压着旧柴的柴火垛,真是天壤之别。</h3><h3> 岁月匆匆,韶华易逝。如今我们当年那些调皮孩子都近知天命之年,有的也成了爷爷和奶奶。日子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就是一辈子一辈子的香火延续。大奶奶走时九十有三,儿孙满堂,好人有好报,善行结善果。愿大奶奶一路走好,相信在天堂,她老人家依旧淳朴善良,笑口常开!</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