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念

无刺之猬

　　我是一个出生于冬日的南方女孩，大约是摩羯座的缘由，固执地喜欢冬天，喜欢它冷冷的风，寂寂的夜，喜欢被厚厚的棉衣包裹着，喜欢呵口气在玻璃窗上写字，喜欢看一盆炭火的渐渐升温，喜欢冬天里独有的年味，感受归来的声音，更喜欢家人围炉夜话，絮絮一堂的意境，也曾单纯地以为，爱情的发生也应该在冬季，似乎寒冷的季节更需要温暖的拥抱、热烈的亲吻和熨贴的话语……

小城的冬季，有些捉摸不定，冷起来是潮湿，阴冷，缩手跺脚的，会有密密的雨叹息地下，间或又有厚厚的雾弥漫着空气，冷风会从各个角落渗入你的眉眼，嘴角或怀里，肆意敲打。可一旦灿烂起来又是连续多日的阳光明媚，直晒得你心灵滚烫灼热，满怀希望，所以有时就牙痒痒地念，为什么看不见如北方那种漫天飞舞的雪花，且一旦听见有冷空气预报，就热切盼望着睡醒一睁眼就能看见窗外的白茫茫一片，真真是越没有的就越发期待着。

　　想起最近的一次见雪还是孩子周岁那年，刚刚学会走路的小人儿，从楼下比自个儿高一大截的铁树怀里抓起一把雪， 开心的样子像拾了什么宝贝一般，可待到雪在掌心溶化，小手通红的他小嘴瘪瘪“哇”地就哭出声了，想来这刺骨的冰冷是他没法预料的，这也算是人生的初之体验吧。时间摇摇晃晃过去十几年，那个小小的人儿已然拔高，青涩的脸庞棱角渐渐分明，小大人一般模样了。记得那晚，我俩坐在车里，我告诉他，是今年最后一个晚自习了，他自己低下头喃喃说了句“时间真的好快呀！”是吗？摸摸他的头，望着窗外的天空，我也在细细地想，当初那个晚上要抓着妈妈胳膊睡，醒来要喝凉开水的小男孩呢？那个挥舞着金箍棒说自己是齐天大圣的小男孩去哪了？那个羞涩的上课从不举手发言的小男生呢？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的小男生是你吗……那些远的、近的、深的、浅的、好的、差的，都奔涌而来了。可现如今，是我在念着你了，念你出门时要紧紧握着我的那只小手呀，念你简单的拥抱和难得的亲昵啊，念你每天回来和我聊聊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念你愿和我分享的音乐和电影，念你告诉我的开心与不快乐，念你告诉我今天想吃什么明天想去理头发了……想着，念着，我的眼眶会有一些些湿润了，我的胸口会有一阵阵发紧了，冬季的夜晚，温度一点一点往下降，但我的心却一直一直被这些平淡朴实的瞬间温暖着，我知道所有的时光不能流转，所有的目送无法回头，我庆幸我拥有过和即将拥有的所有，也是我必须小心翼翼要珍藏的，于是，我又重拾起这句话，“唯少年与爱永不老去，即便披荆斩棘，丢失怒马鲜衣。 ”送给你，也送给自己吧。

　　想着在孩子这个年纪也见着一场大雪，是在求学的城市，靠着偏北的区域，冬季的小操场上洋洋洒洒铺了厚厚的一层，课间，力大无比的体育老师一会儿功夫就滚出一个大大的雪球，看得我们雀跃不已，少男少女们有着充沛的活力与体力，于是，打雪仗、堆雪人就是避不可少的活动了，记忆深刻的还有那个冬季我的双手长出了冻疮，晚自习的课堂上一个人对着肿的通透的手，疼痛交织着思乡之情，暗自流泪的情景恍如昨日。其时历历在目的远不止这场大雪，自打读书起我就是班上年龄最小的那个孩子，所有的同学都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般照顾我，替我拆洗被褥，提热水，敷药……无比暖心，直至分别二十年几后的聚会，他们仍是叫着我在学校的外号，仍然是哥哥姐姐们看小妹妹的目光，仍担心一个人回程的我是否安全，全然已忘记我已人至中年，多好呀！这种被宠溺的感觉，又有些泪目了。前段时间，整理出一大叠贺卡明信片，旧旧的，有些泛黄的痕迹，写的都是新年的祝福，在那个年代，联系不如现在方便，到了新年前几日大家伙就会早早地去挑选一些漂亮的卡片，仔仔细细、端端正正地写下祝福，让它们把心意带给远方的同学，朋友和老师，“千里寄鹅毛，礼轻情意重”说的就是这个意境了吧！看着这些卡片，看着熟悉的字迹，或清秀，或干净，或粗犷，写字人的脸庞便会渐渐浮现眼前，倍觉亲切，仔细看看，上面写的大都是“天真、活泼、可爱的……”，那时的我，是这样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怎么找不到了？它们是什么时候离我而去的……感触良多，今夜，我似乎又看见了。感谢这个冬季，感谢这些卡片，回忆起那些至真岁月，那些生活的片断，自有芬芳悱恻。

　　“我曾看到一个时间旅人，从身上拍落两场大雪，由心里携出一篮火焰，独自穿过整个冬天。”这是我仍喜欢的冬季，也是我仍向往的大雪，更是我仍念念不忘的每个瞬间，转身，拾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