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龙事

李白云

家乡的龙事

我们的家乡名叫会龙，自然就少不了龙。这与作为民族图腾的标志、在传承上应该是一种寓意的叠加，从而有助于强化我们对自己身份的双重确认一一既是龙的传人，也是会龙里的传人。于是乎，在我们村中礼堂的大门两旁，就有了这样的撰联：

会里长流世泽枝繁花竞发

龙吐瑞气呈祥叶茂竹长青

　　谁见过龙呢？也许，谁也答不上。然而，龙活在我们心中却是情感上乃至意志上的真实，对此，谁也不会否认，也无法否认。于是乎，我们仿佛看到，龙常常盘踞在村口的地膛上，戏珠吐雾。

　　于是乎，我们仿佛看到，龙，常常横卧在水塘边，从村头延伸到村尾，浑身的鳞片闪闪发光。

　　有时，它会绕村三匝，在我们的屋檐下沉吟不已，翻腾不息。

　　每逢久旱，它就会闻讯而来，在耕地及时施雨。于是，《易经》中才有了“见龙在田”这个说法。

　　关于村中何时开始制作村龙，村龙曾经有过多少条，村龙本身在漫长的岁月中经历过多少次生生灭灭，等等，均已无法查考；我们只是知道，村龙最后一次被毁，是发生七十年前的事。然而，因为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无关紧要。我们念念不忘的是，如何让这条龙从我们手上复活。

　　2019年2月7日也许是会龙里有史以来最重要的日子。这一天，村龙再现了！这一天，参加新龙点睛庆典活动的兄弟及友人多达一千人，会龙沸腾了！就此，村长李邦荣先生在大会上致词时如是说：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来宾：

        大家新年好！

        首先，我代表本村，对前来参与会龙村的村龙点睛大典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和最衷心的感谢！

        就这次村龙重造和百年盛会，坦白说，我最近这几晚都兴奋得难以入睡，到好像睡着时却老在做梦，直到现在还像在做梦。因为一想到今天这一盛会我就激动万分，脑海就好像一群群蜜蜂在飞舞，以至我整个人，就好像突然年轻了十年，有用不完的力气，有翻腾不息的热血！

        重造村龙是会龙人共同的心愿。这个心愿从七十年前旧龙被毁的那时起，就一代代地传承下来。至今，我们惊喜地看到，这个心愿实现了。作为在任的村长，我是幸运的。我感谢这个时代，感谢全体村民无私的付出和努力！

       筹款造龙和筹备盛会的相关工作是非常巨大而繁重的。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会龙人亲密无间的合作精神、谅解精神和不求回报的奉献精神；我们还看到了会龙人相互尊重，相互欣赏和相互学习的优秀品格。我们希望这样的精神和品格能发扬光大，随着新龙的腾飞而升华，不但在公益中体现，也在家中体现，在邻里及友爱之间体现，在社会的伦常中体现！

        为这次盛事的成功举办而出心、出钱、出力的村民及朋友多得不计其数，值得铭记。在此，我谨代表本村鞠躬致谢！

       

　　而作为本次庆典的筹委会委员兼大会主持人李根源先生和李成双女士，则有如下的对话(摘要)：

李成双：潜龙在渊！

李根源：腾必九天！

李成双：首先，我觉得自己能被推选为这次盛会的主持人，感到既是一种殊荣又是倍觉惶恐，因为我从未试过在咁多人面前讲过话，从未试过面对一千多双眼睛，而且，都好似是眼金金的。

李根源：同感！你看，我的手震得比你还厉害。

李成双：当然，我更多地感自己是被今天这种的气场所震慑。

李根源：也是被这种气场所激励！

李成双：确实。相信在场的所有兄弟姐妹，都会沉浸在这次百年盛会的喜悦之中。

李根源：今后还会作为一次难以忘怀的亲历而经常津津乐道。

合：现在我们提议，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一起祝贺大会的成功，为村龙的启动和腾飞热身！

李成双：这次大会，可谓我们会龙村百年一遇的盛事。

李根源：对，甚至可以讲是空前的。

李成双：据粗略统计，参加本次活动的超过一千人。

李根源：他们当中有包括一直在村中居住的，迁往外地的，还有从港澳及海外专程赶回来的。

李成双：还有应邀前来观礼的邻村代表的，可谓百川归海，千龙相会。

李根源：这足以证明会龙村有宽广的胸襟，随时对奔向它怀抱的会龙人及朋友们敞开。

李成双：也证明会龙人有情有义，心怀乡土，不乏桑梓之情。只要是村里的事，就一呼百应，责无旁贷。

李根源：也证明我们每一名会龙人都能以乡情为纽带，以会龙为荣，以会龙为傲！

合：团结的会龙！荣耀的会龙！永远的会龙！

李成双：本次盛会的主题是新龙点睛。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和象征，是力量、高贵、尊荣、幸运与成功的标志。

李根源：我们都是龙的传人，都是龙的肢体。村龙同样作为这种传承，一直是伴随着民族大龙而翻腾不息的。

李成双：据我们的村史记载，七十年前我们就有了村龙，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沉寂了，消失了：然而，我们心中的龙却一直蛰伏着，就好像古话所说的“潜龙在渊”。

李根源：今天，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这条龙复活了，现在正以全新的姿势展示在我们眼前。等我们点睛后，它就会像古话所说的那样“腾必九天！”

李成双：祝愿新村龙继续给我们带来高贵与尊荣！

李根源：祝愿新村龙继续给我们带来幸运与成功！

合：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这台持续七小时的庆典活动是非常成功的。第一波的高潮始于点睛仪式，那是村中德高望重的老者从盘旋的龙体中，起自龙尾，缓步绕到龙头，郑重地提笔为龙点睛。

　　这是现场观礼的村中长者，设有上座安排。他们观礼时聚精会神，生怕漏掉某个细节；有时也忍不住交头接耳一番，都不嫌啰嗦。

　　这是观礼场景的一角。显然，观者因被深深吸引而沉醉，正在领受一个完全融入乡情的忘我时刻。有人可能嫌自己的个子还不够高，竟然用凳子驳脚。

　　这位情不自禁的老兄，居然在密集的炮竹声中展开凌波微步，显然是身怀绝技，刀枪不入，只是平时不外露。

　　这位表演一柱擎天的女士，村中首屈一指的巾帼英雄恐怕非她莫属。

　　点睛后，村龙就真正复活了。它的头部在俯仰之间猛烈地抖动，翻腾的龙身有波浪般的律动。我们开始呼啸，以回应它的沉吟。狮群也随之起舞，并为村龙环村一周沿途咆哮助威。

　　现场的义工多达百人。为了庆典活动的热烈、畅快、文明、秩序和安全，他们奔忙于台前幕后，守护在村道村口……他们只知道奉献和甘于奉献。义工，就是有情有义之人。

这是更大的一个义工阵容。他们已融为一体，沾满了龙气，焕发出龙马精神。

　　晚宴在夕照下举行，筵开百席。饭菜很家常，犹如席上的话语那样简朴。乡音，仍然是彼此交流的共同语言，虽然有些离乡已久的村人已讲得很拗口，但还能听得明白，听得舒心。

　　庆典大会穿插抽奖、游戏等活动。男女老少都玩得乐也融融。因为这是家乡的节日，是他们为自己举办的节日。

　　一曲《故乡的云》把大会引到自由献唱的环节。我们都想自由地唱，自由地听。犹如一片自由的云彩，既能永远栖息在家乡的蓝天上，也可常常从远方随风飘回来，在水塘的镜面寻找自己的倒影。

　　晚宴后，我们曾一度漫步于田野，与待耕的农地一起延伸开去。泥土有湿有干，野生的蓼草密密麻麻，开着灯芯似的小花。黄昏中的花木场渐渐变暗，光影在快速转换。晚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与村中的龙吟遥相呼应，间或合奏或变奏。我们默默地聆听，知道这里也是龙常常出没的所在，思绪像远方的灯影那样飘荡不居。

　　入夜了，孩子们仍然蜂蝶般到处穿梭，以稚嫩的身姿追逐自己的源头。也许，透过今天的活动，他们已经知道或再次确认自己是会龙人，是龙的后裔，是龙的肢体的一部分一一比如，是它的一根须，一个角，抑或一块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