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情3 雪域乡邮路【原创】

马 峻

　　上海，一夜雨雪纷飞。

清晨，深呼吸，清凛凛、冷飕飕的空气渗入胸腔，驱散了一夜的沉眠。远眺，万物银装素裹，一片白雪皑皑。

触景生情，心绪又回到我的第二故乡——东北。往事也因景而生，回忆起50年前那段难忘的乡邮路……

　　那年小年夜，照旧跑乡邮。

清晨，凛冽的北风呼啸着，鹅毛大雪随风翻腾，东北特有的“大烟泡”肆虐横行，搅得周天寒彻。

一条弯曲延绵的乡邮路上，人迹罕见，唯独艰难地行走着一人一狗，留下两串深深的脚印，一道深深的车辙。人，是年轻时的我；狗，是陪伴我的阿黄；车，就是那种漆成绿色的乡邮自行车。

穿越被雪覆盖着的穆棱河，途经华南村、桦树村、榆树林村、松树林村，送完庆丰四队的最后一摞报刊杂志和其他邮件，重新踏上归路时，已近黄昏。



　　大雪未止，风势犹胜。

灰蒙蒙的天空，飞雪弥漫。狂风骤起，卷起千堆雪。“大烟泡”如脱缰的野马，翻滚奔腾。天地一片昏暗，四周渺无人烟。

站在飞雪中，望归程延绵。原路返回，要跋涉20多公里。近有小道，却横贯一大草甸子，不到4公里，直达穆棱河岸，过河即县城。何去何从？

阿黄累得张嘴伸舌，气喘吁吁地趴在雪地上。“阿黄，我们走草甸子回家吧！”我仰望天空，边蹲下身整理绑腿，边征求它的意见。

阿黄仿佛听懂了，摇着尾巴站起来，率先踏上了一条隐约可见的羊肠小道。我扛起自行车，跟着阿黄，走进了荒无人烟的大草甸。

阿黄呼哧带喘地在前面开路，我艰难困苦地在后面跟进。半小时后，我们已进入大草甸深处。

　　大草甸子里，衰草在风雪中萎靡颤抖。零星的榛子树上挂满雪绒，狂风吹过，便如万点飞星，纷纷坠落。天色似明又暗，一片混沌。

蓬蓬飞雪在风势里翻卷滚动，呼啸而来，暴怒而去。狂风暴雪围在身边转，打得睁不开眼睛。偶然风静，万籁寂静，唯有“唰唰唰”的落雪声，布满草甸。

眯缝着眼看去，远处孤影重重。我和阿黄都知道，那是深秋时节，附近农民打草后，堆垒的草垛。

我和阿黄已在草甸子行走近一个小时。

黑夜渐渐笼罩，草甸深处，一声声凄厉悠长的狼嚎声，穿越旷野，震颤耳鼓和心房。阿黄惊慌地扭头四顾，夹紧尾巴在我脚边磨蹭，再也不敢在前边带路。

我竭力望去，远处灯光闪烁。“阿黄别怕，有我呢！我们马上就到家了。”我鼓励阿黄，也在为自己加油。

　　没有了阿黄的开路，我只能认准前方的灯光奋勇向前。

朦胧中，仿佛前方有房有光，走近才知道，那是一个草垛。

半小时过去，按理应走出草甸，可回头看，还在附近的一些草垛子中间转悠。“完了，碰到‘鬼打墙’啦！”

我扔下自行车，一屁股坐在雪地里。“阿黄，我们恐怕今晚走不出草甸子啦！”

　　走到最近的一个草垛子，飞快地扒开一个洞，躺进去，一任汗水横流，湿透重重棉衫。

阿黄忧心忡忡地趴在我身边，“吱吱”地轻吟，伸出舌头，舔我的脸和手，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我累坏了，忽忽悠悠地眯上眼睛。“呜呜”阿黄突然发出沉闷的威吓声，随即“汪汪汪”地一阵咆哮。

我猛然睁开双眼，深知阿黄不会无故狂叫，从邮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扳手，钻出草堆。不远处，一双绿光闪烁，那是狼，真的是狼来了。

　　“阿黄，我们走！”我扛起自行车，挥舞着大扳手，狂吼：“来吧，狼杂种，想找老子的麻烦，门儿都没有！”

那双绿光凝固不动。

我抬腿向前，阿黄狂啸着，奋勇地走在我前面。一人一狗，威风凛凛。

或许当生命危在旦夕时，自然就会迸发出无畏的精神。阿黄边咆哮边嗅闻着路径，大步前进。

我每一块肌肉都蓄满着力量，对着几十米之外平行，尾随而来的狼狂吼臭骂，让狼不敢随意而动。

　　前面有房有灯光，阿黄斗志昂扬地“汪汪汪”着加快了脚步，我顾盼自雄地侧望那渐渐远去的绿光。一点朦胧的黑影，消失在草甸深处。

经过整整四个小时的艰苦跋涉，我们终于走出大草甸子。当穿过冰封的穆棱河，重新回到万家灯火的县城时，才感觉浑身已经虚脱。

5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望着窗外飞飞扬扬的白雪，回忆50年前那段乡邮路上的艰险经历，恍如昨天。

文友点评集锦

陈金荣：

@马 峻  《雪域乡邮路》读罢，深感回想那时一个人（好在还有条狗作伴）在东北农村、行进在暴风雪的路上是多么孤独无援啊！尤其是还碰到“鬼打墙”和狼，排除“万难”终于走出困境！我以为缘在你有一腔热血和坚强意志及坚定信念。

为你这段难忘经历喝彩！为你秀丽的文笔点赞！

2021年11月26日

马峻回复

@金荣 下午好！谢谢金荣兄雅赏！赐评鼓励！那段时光艰苦难忘，至今想起仍不寒而栗！ 即日

陆彬兰：

才感受了雪花的美丽和雪景的银装素裹，今天却领略了东北大风雪的暴虐无情，《雪域乡邮路》里的“大烟泡”“鬼打墙”，虽未曾见过，但从文章描述像是要吞了整个世界。荒野雪地的饿狼，也仿佛会扑上来撕咬皮肉，真可怕！读文都觉不寒而栗。马峻老师孤胆英雄啦！为你点赞！

2021年11月26日

马峻回复

@陆彬兰 下午好！谢谢陆校雅赏！赐评同情与鼓励！东北的冬季风雪太厉害了，特别是大烟炮，满天飞雪，难分东西。那次迷路，也可谓命不该绝吧！现在想想都后怕。再谢！ 即日

陸金燕：

@马 峻 老师：

晚上好！

今天看了您的原创《雪域乡邮路》，心里特感慨。

上海知青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一一黑龙江去。你们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你们的环境、气候、人文地理都是陌生的，要靠自己入乡随俗去摸、爬、滾、打，恶劣的环境造就了你们性格脾气坚定而豪爽，三十年的黑土情，有着刻骨铭心第二故乡的记忆。

上海农场知青为你们而骄傲，因为是你们把青春奉献给了黑土地！

今天不管黄土地的知青，还是黑土地的知青，有缘千里到《变迁》群来相会，我们要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缘。

向黑土情知青学习、致敬！

2021年11月26日

马峻回复

@陆金燕 晚上好！谢谢陆大姐雅赏！赐评共鸣！我们都曾是知青，虽然天南地北，却命运相同。那段经历，刻骨铭心。50多年过去，唯珍惜晚年，才对得起自己！再谢！ 即日

廣鳌.仁然 

@马 峻 老师好，鬼打墙故事我有同感，那是我插队当赤脚医生的时候，一次夜里到其他生产队去出诊，回来的时候鬼挡墙了，也许是迷路了，田埂小路二三里路，却走了二个多小时，手电筒也没电了，拍一拍有点亮，-会又不亮了，当时也不知道累，就想早点赶路，此间想点火抽烟，可是江西天气潮湿，那时火柴壳是软硬纸做的，-遇到潮湿天气就擦不着，将近-包火柴快没了，后耒累了干脆坐在地上休息会，尽然打瞌睡了，但没睡多久，清醒了-会，就将几根火柴握在-起，在头皮上擦擦，磨擦生电有点干燥，尽然火着了，即刻点着手上的香烟，环顾周围竟然坟堆边上，吓人喔，大口的吸着，而后大声吼唱：团结就是力量，力量是铁力量是钢…的歌。大踏步的回到合作医疗所。

现在想想，又怪又怕，难以解答！

2021年11月26日

马峻回复

@廣鳌.仁然 晚上好！[抱拳]

是啊！这种“鬼打墙”真是一言难尽，明明看到就在眼前，可怎么走也走不过去，总在周围转圈圈，解释不清。

还有一次去钓鱼，在一个河套里钓了几十斤大鲫鱼。傍晚收竿儿，往回走就走不出去了。后来被一个当地人发现，过来问我怎么光转圈，才清醒过来。真有鬼吗？鬼才知道！

谢谢欣赏赐评！ 即日

老牛林嗣丰：

鬼打墙是因为我们的左右两腿的步伐有大小。白天因为天明，眼晴能帮助自己校正方向。晚上视线不明，走路便会绕圈，走着走着就回到原点，就像鬼挡了墙。 2021年11月26日

陈金荣：

@廣鳌.仁然 谢谢。马峻、你我都是知青，在上山下乡的艰苦岁月里，都有着难忘的困苦的经历。即便当时回到了上海父母身边，也时常会梦里又被退回到黑龙江农场。跟农场黑哥黑妹聚会说起此事，大家都说不止一次做过相似的梦。 2021年11月26日

马峻回复：

@金荣 确实如此。我回来也20多年了，现在做梦，还经常是那时的一些片段与人物，真的挥之不去啰！ 即日

冯济民：

@马 峻 我也是知青！去农场三年，当了3年知青，4年半码头装卸工。受苦受累！ 2021年11月26日

马峻回复：

@冯济民 济民兄弟，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基本上都是知青。 即日

廣鳌.仁然插队落户证件

农村当时的用品、光荣证



冯济民上山下乡通知书



作者简介

马峻，黄浦江畔，一介书生。

古稀之年，岁月静好。如闲云野鹤，游乐于山水之间；喜读书涂鸦，嬉戏于文墨方寸之地。尽心愿！

平生淡远，无所建树。不求闻达，但求心安。一书在手，天地遨游。三歺温饱，高枕无忧。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