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邓工

<h3>粮妹和我成长于相对偏远相对封闭的自然村落,在阡陌纵横村舍相连的农耕时代,人口的自由迁徙是不可想像的奢谈,特殊时代成就了少年伙伴持续的牢固的交情,粮妹就是我最初人际交往圈中第一个要角。现在的孩子,跟随父母奔波于车站码头,穿梭于熙熙攘攘的陌生人流,没有固定的朋友,眼界宽阔,内心寂寞。</h3><h3> 粮妹,乍一听来,人们误以为是个女孩,实际上粮妹是个可以翻江倒海的男孩。乡民们总是担心男孩命大,会触怒上天而早早死去,所以很谦卑地取个女性化的名字,以求上天宽宥。取名粮妹还有另外的用意,村民们最朴素的愿望是儿女们能吃饱喝足,这在物质贫乏的年代是村民最大的梦想。粮妹这个名字就这样在父母的祈祷声中闪亮登场。</h3><h3> 粮妹聪明伶俐,他上树捉鸟,下水摸鱼,手法娴熟。粮妹水性极好,是一伙孩子中的领军人物,他在高高的塘坝上纵身一跃,潜入水中,过了很久,才在远远的水波中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头。而我技不如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棋艺等其他的竞技方面,我也是相形见拙,几乎是没有什么胜出的记录。粮妹过早地显露其经商天赋,抓鱼卖鱼,乐此不疲。十一二岁时,粮妹走街串巷,或是田间地头,叫卖冰棍,多少有点收入。后来又展开混业经营,生姜、油豆腐、青蛙都在其经营范围。而我母亲重农抑商,没有给我一个实践机会,所以无法体会到粮妹的快乐。</h3><h3> 粮妹内心狂野而不乏友善。小孩子的矛盾无时不在,而且容易激化,每当此时,粮妹总是逞强好胜。记得一次下棋,粮妹要推倒重来,而我寸步不让,争来吵去不能化解纠纷,粮妹率先动手,发动突袭,两人在泥地里打滚,我积极防御,难分难解。一阵扭打之后,双方不约而同地住手,互相察看对方伤情,并对这场战火予以评议,探讨以后遇到类似情况时,避免武装冲突的办法。其认真严肃之状不亚于两国之间的一场外交谈判。</h3><h3> 粮妹的聪明和狂野一体两面,聪明中显现狂野,狂野里透出聪慧。粮妹的力气不如我好,可是富有游击战争的智慧,常常出其不意,发动闪电攻击。等我反应过来,准备正面迎战时,他已跑得无影无踪。当然更多的时候,我们和平相处,常常合计去偷点果子或豆角充饥。我们分工明确,一人放风,一人作案。有时被物主逮住,扭送至双方父母,那是我们最难熬的时刻。粮妹有时顶不住压力,或为开脱罪责,如实招供,甚或夸大其词,说是受我指使,让我处境更为艰难。</h3><h3> 电影对年少的我们极具诱惑,只要放映电影,我和粮妹就按捺不住兴奋,早早谋画,绝不漏场,有时我们翻山越岭跑到很远的地方看电影。粮妹胆大,不怕鬼,但偶尔使坏。我们行进在深山老林中,随着一声鸟鸣,粮妹会突然大叫鬼来了,然后拔腿就跑,跟在后面的我常吓得魂不附体,一路逃窜。</h3><h3> 相对而言,粮妹的自我约束能力较我略逊一筹,在外犯事的频率较高,连累其父母到处赔礼道歉。我似乎略为懂事,得到好评多一点。我们一起打柴扯猪草,一般情况下我是满载而归,粮妹则竹篮空空,常被其母亲咬牙切齿咒骂。</h3><h3> 乡下条件艰苦,父母也是孤陋寡闻,对于如何培养孩子一无所知,如此放养而任意生长的孩子成材几率很低,粮妹也是前路渺茫,荷锄扛犁是农村孩子的命运。然而粮妹却不能安于现状,农活的苦累深深地困扰他,他想方设法逃离农耕生活。在我去小镇上高中的那年,粮妹在火车的长鸣声中,远离了家乡,闯荡江湖,那年我们都是十四岁。毫无疑问,粮妹是中国第一代打工仔,是当代打工仔的鼻祖。</h3><h3> 虽然我们行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但是春节我们会在故乡相遇,闲话过去,总是没完没了。聪慧而富有经商才华的粮妹堪当大任,然而大时代和拮据的家庭始终未给他机会,他堙没在茫茫人海中。现在粮妹的儿子又到成家立业的时候,但愿一代更比一代强!<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