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剧本 班超

老茹

班 超

张映姝

（《西部》文学杂志社主编）

根据老茹同名长篇历史小说改编

（剧本原载新疆兵团《绿洲》杂志 插图 宁江丽 ）

时间：公元102年7月——8月末的四个日夜

地点：班超回归中原的途中

人物：

班 超：年龄跨度从41岁至71岁，先后任假司马、军司马、将兵长史、西域都护，被封为定远侯。

腊义利：50多岁，龟兹人，奉龟兹王之命护送班超回归中原。

拜波尔：17岁，龟兹士兵，奉命护送班超回归中原。

郭 恂：40岁左右，出使使团从事，后为金蒲城西域都护副校尉。

任 尚：40岁左右，继班超后任西域都护。

立 潇：25岁左右，于田女子，班超在西域所娶妻子，生子班勇。

学举、田虑、子立、庸堇、罗成、扈瑞、厚扁等出使兵吏。

鄯善王、疏勒王榆勒忠、龟兹王白霸及策勒、成大、塔拉等。

护送班超回归东土的兵士若干人。

序 幕

【音乐起。

【西域都护府内。

【一束光罩着舞台中央的老年班超，拄着拐杖，背影佝偻，须发全白。使者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少有安邦定国之大志。永平十六年随都尉窦固出击匈奴，以智谋敌，勇立战功。率三十六吏士出使西域诸国，历经艰难，忍辱负重，呕心沥血，矢志不渝，先取南道，后通北道，使我大汉天威声震西域，天下东西交通便利，西域百姓安居乐业。班超领西域至今已三十载，年逾七十，衰老被病，头发无黑，两手不仁，耳目不聪，扶杖乃行。吾皇感其忠勇仁义之心，怜其年老病衰之苦，念其骨肉生离不复相识之情，特准回归中原，颐养天年。钦此！

班 超：（伸手做接旨动作）谢皇上隆恩！（叩头）

班 超：可以回东土了！终于可以回东土了！三十年了，母亲不在了，哥哥也不在了，只能见到昭儿妹妹了。噢，我这样子，恐怕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得我喽！

【灯启。一侍卫上。

侍 卫：龟兹国王求见！

班 超：快请！快请！

【龟兹国王白霸带两士兵上

白 霸：恭喜都护！贺喜都护！前次上奏后两年没有音信，没想到这次皇帝恩准的诏书来得这么快。

班 超：这都是我小妹班昭的功劳。我的奏折皇上看了后沉默不语，昭妹听说后立即亲笔书写了一封奏折，言辞恳切，恳请皇上恩准我回归东土。

白 霸：真是难为了汉朝皇上！

班 超：是啊，皇上是在为我的继任者都护的人选焦虑啊。西域局势复杂多变，匈奴势盛，贼心不时，屡屡侵扰，我进他退，我驻他扰，匈奴不除，终究是大患！我大汉与匈奴之战，是智勇之较量，是西域人心之较量！都护任用得当，民心归附，我大汉在西域可继续有所作为；都护任用不当，则民心背离，给匈奴以可乘之机。我朝中大臣对西域问题各持己见，大多不知国国交通之利，人人贸易之益，主张放弃西域者大有人在。如若匈奴势力再起，他们定会上奏皇上放弃西域，我毕生之功就会毁于一旦。

白 霸：都护所言极是！这都护必须是智勇双全、心胸开阔、志向高远之人！

班 超：是啊，这样的人难找啊！如若有合适的人选，两年前皇上就会恩准我回归中原了。不知新任都护何时到任？

白 霸：不说新都护的事情了。都护，你我多年来肝胆相照，情同手足，你这一去，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相见------

【班超、白霸两人搀扶，对视，流泪。灯光暗。

第一幕

【第一天。烈日当空。沙海无垠。

【一队人马在艰难行进，中间有一辆四轮有篷马车。

【腊义利从车中下来。他身材宽大，下颚有一撮稀疏的黄须，典型的吐火罗人。

腊义利：（向一年青士兵）拜波尔，驿站还有多远？老人家昨晚没有睡好。

拜波尔：爷爷，你忘了，我们不走官道，不住驿站。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多，东来西往的商人，驻守屯戍的兵士，还有那些百姓，听说都护爷爷要回去了，肯定会在官道、驿站等着跟都护爷爷告别的，这样的话，都护爷爷肯定吃不好睡不好休息不好，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腊义利：哦，哦，我想起来了，我是说过这样的话，我老了，老了。哎，拜波尔，你这个小子怎么跟我说话的？

拜波尔：我老了老了，这句话你在我们跟前说说还可以，在都护爷爷那里你就别摆谱了。对不对，弟兄们？

【众人笑。腊义利举手打拜波尔，拜波尔围着马车跑。

【班超掀开篷车的布帘。

老年班超：腊义利，你这个大鼻子，你们在外面说说笑笑，却把我老头子关在这个匣子里受罪。我也下来活动活动。

腊义利：都护，老哥哥，你别下来，白霸国王说了，你要有一点闪失，就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命。（哈哈）外面太阳毒得很，路也不好走。

老年班超：我没那么金贵，就下来活动活动，还能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命？想当年------

腊义利：（扶班超下车）打住打住，别提当年了，我想的是现在，想怎样让你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回到洛阳。

拜波尔：爷爷，你就让都护爷爷下车跟我们说笑嘛！我们都想听听都护爷爷沙场征战的故事。是不是，弟兄们？

众 人：是啊！对啊！

老年班超：（笑）前面有棵胡杨树，我们在那儿休息休息，我给你们这些娃娃讲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故事。（灯暗）

【灯启。

【青年班超、郭恂与三十六兵士吃饭。班超手拿肉块，忧心忡忡。

郭 恂：军司马，为何不吃？你可是常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乃壮士也！”（见班超不语）军司马，军司马。

班 超：（自语）不对，不对！

众 人：军司马，什么不对？

班 超：我们来到鄯善已经十几天了，可觉得这两天有什么不同？

学 举：没什么不同，鄯善王招待的周到，把我们安排在最好的驿馆，每天好肉好酒管够。肉好吃，酒好喝，神仙一样的日子。

郭 恂：（略有所思）军司马何出此言？

班 超：我们刚来时，鄯善王极为热情，午餐亲自作陪，晚餐高官坐陪，谈及交好我朝联合抗击匈奴之事满口应允，可就是不签订盟约。这几日先是鄯善王不再露面，今日那高官索性也不坐陪了。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 恂：一国之王、高官等管理事务繁多，哪能天天陪我们吃喝？军司马多虑了！

班 超：从事说的有道理。可今天连驿馆的侍者对我们的礼数也淡薄了很多，不似原先那般热情周到。

郭 恂：嗯------（着急地）那我们该怎么办？

班 超：从事不要着急。我们与鄯善国联合抗击匈奴一事，会有三种结果：一、鄯善王每日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嘴上应允却不见行动，最终结盟之事不了了之；二、在我们施压之下，鄯善王将一个儿子送往我朝做人质，一个儿子送往匈奴为人质，一仆二主，两头都不得罪；三、一心一意归顺我朝，与我们联手抗击匈奴。现在，鄯善王天天用好酒好肉招待我们，以拖延时间，我们要抓紧时间向国王施加压力，取得第二种或第三种结果。

郭 恂：哦，哦，军司马所言极是，你要多费心思，尽快使鄯善王与我们签订联合抗击匈奴的盟约。（灯暗）

【灯启。班超来回踱步，心绪不定。一黑影上。

庸 堇：军司马！

班 超：（没有发觉，猛然一惊）庸堇！我怎么没发觉你进来？你可调查清楚？

庸 堇：军司马英明！匈奴使团三日前已到鄯善。

班 超：原来如此！情况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的多。你来时可被从事看见？

庸 堇：（得意地）我贼人般四处放眼，哪能让他看见？

班 超：（笑）你本来就是贼人，原来为一己之利而偷，是私贼；现在为天下之利而窃，是公贼。

庸 堇：军司马取笑我！我本来就是义贼，今日更是大义之贼。

班 超：情势危急！快快请兄弟们来商量商量！（庸堇下）

【 田虑、学举、子立、张嘉等人急上。

众 人：见过军司马！

班 超：大事不好！

众 人：（紧张地）请军司马明言！

班 超：匈奴使团三日前已到鄯善，有一百多人，驻扎在三十里外的荒漠。鄯善国原本就是匈奴的附属国，对我们联合抗击匈奴之事一直举棋不定。现在，匈奴使团来了，如果知道我们在这里，一定会逼迫鄯善王斩杀我们，即便鄯善王不斩杀我们，匈奴人也会亲自下手。形势危急，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

众 人：（先吃惊，后激奋）军司马下令！

班 超：只是------众人是否听我班超的命令？我想，此事还得瞒着从事，从事一旦得知，必定惊慌失措，坏我大事！

学 举：军司马，此事要慎重，从事可是我们使团的最高首领，他急于立功，一直防备着你，如果这件事瞒着他，他知道后恐怕会------还有，他手下的那帮人平时就与我们少言寡语，现在会听从你的调遣吗？匈奴人多，我们人少，进攻他们岂不是以卵击石？

班 超：人多何惧？偷袭就可歼灭匈奴。

子 立：偷袭不成如何？我看，我们还是避开匈奴，先到于田国，说服于田结盟，然后再回鄯善了结此事。

田 虑：你们这样七嘴八舌，怎么能干成大事？对也好，错也好，做了就是，你们这样各行其是，只能一事无成。时不待我，赶紧行动，免得错过了时机，日后到处找后悔药吃！

班 超：田虑说的对！人世间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绝对的错误。情势危急，不容争辩。我意已决：夜袭匈奴。立即开始准备，子立、吴冠去厨房把所有的火油装入皮囊备用；庸堇去厨房拿些酒肉，我要请从事喝酒，一定要把从事灌醉，你们不可多喝，千万不可误了晚上的大事。

【灯暗。

【传来众人的敬酒声。

班超声音：从事！好事！方才我让人前去打探消息，听说鄯善王打算明日与我们订立盟约。

郭恂声音：难怪军司马要请我喝酒。令人欣喜之事！理应庆贺！请！

学举声音：学举今后仰仗从事在西域立功，敬从事一杯！

众人声音：我敬从事一杯！

我也来敬从事！

郭恂声音：（醉酒）今日高兴，喝，喝------（哭诉声）我郭恂不易啊！不易！日日担惊受怕，思虑重重------

班超声音：从事多了，快将从事搀扶回去歇息！

【灯启。班超与36兵士坐。扈锐、厚扁等为郭恂之人。

班 超：众人听我安排！有大事要做！匈奴使者正与鄯善王饮酒说笑，相谈甚欢。此地已成我等生死之地。我与匈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众人皆惊，或呆若木鸡，或交头接耳。

田 虑：今在危亡之时、生死之地，生死跟随军司马！

学举等人：生死跟随军司马！

扈 锐：（盯住班超）军司马意欲何为？

班 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攻入匈奴营地，诛杀匈奴使团。

扈 锐：（举剑）军司马所言极是！我扈锐第一个冲上去！

后 扁：（拉扈锐）且慢！此事当与从事商议！明日再定不迟！

班 超：（怒气冲冲）是吉是凶，是福是祸，就在今晚！从事是文官，征战之事由我定夺！事不宜迟，情势危急！若是拖延，匈奴人先动了手，我们人少，必死无疑。

扈 锐：（拍厚扁肩膀，语气坚定）听军司马安排！

班 超：当今之计，只有趁夜色火攻匈奴人营地，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匈奴人不知我们有多少人马，必定恐慌，我们趁势全部消灭他们。匈奴使团被杀，鄯善王别无选择，只能归顺我朝！我们就立下大功了。

扈 锐：（兴奋地看后扁）就听军司马命令！依军司马计谋行事！

田 虑：正如军司马所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举拳）深入虎穴取虎子！

扈 锐：（以拳击桌面）食虎肉，寝虎皮！

众 人：深入虎穴取虎子！食虎肉，寝虎皮！

【暗转。

匈奴营地。隐约可见多个帐幕。几人影带皮囊上，倒火油于柴草、帐幕。火光大作。几人影奋力擂响战鼓。鼓声如雷。班超声音：弓箭对准帐幕之门发射！两人一组！传来匈奴士兵的喊声：“着火了。着火了。”“谁拿了我的衣服？”“这是我的腰刀，给我！”“快往外冲！”。

班超声音：放箭！不要放走一人！弓箭的嗖嗖声，夹杂着匈奴士兵的惨叫声。

【灯启。鄯善国王室内踱步。

王 后：国王，睡吧！自从匈奴使团来了你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你和大臣还有时间考虑。匈奴人不知道汉朝使臣来到鄯善，汉朝使臣不知匈奴人来到鄯善，他们都蒙在鼓里，这样就可以在一段时间内相安无事。

鄯善国王：隐瞒不了几天！从西域整个形势来看，目前汉军占优势，匈奴处于劣势。可是在鄯善，汉朝使团不到四十人，匈奴使团有一百多人。何去何从真是难啊！

王 后：对上天来说，这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快睡吧，让上天去安排吧！

鄯善国王：哎！我国虽小，地理位置却很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谁控制了鄯善，谁就掌握了开启西域东西交通的大门。鄯善民力薄弱，只能随遇而安，谁强大就依附谁，不两属无以自安啊。现在，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暂时得罪一方。睡吧！（似乎听到了厮杀的声音，穿衣走出。）

【一个官员带两士兵匆忙上。

官 员：（气喘吁吁）国王，汉朝使团突然袭击了匈奴营地。

鄯善国王：（吃惊地）什么什么？汉朝使团突袭匈奴营地？结果怎样？

官 员：匈奴使团全军覆没，汉人大获全胜，无一伤亡。

鄯善国王：（急切地）是那个从事郭恂指挥的吗？

官 员：我们的人看见匈奴人的营地方向火光冲天，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到那里时战斗已经结束了。现场没有看见郭恂从事，只有军司马班超在指挥士兵打扫战场。

鄯善国王：嗯，上天已经做出了安排！我的大麻烦解决了。我看那个汉人班超的长相就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人。匈奴使团在我鄯善境内被杀，匈奴单于一定会迁怒于我，认为是我派人杀的。现在权宜之计就是赶快与汉朝交好。对，就这样！准备一下，明天我就和汉朝使团签订盟约。（灯暗）

【灯启。

【戈壁小路胡杨树下。众人围坐在老年班超身边。

老年班超：故事讲完了，我也该走动走动了。（欲起身，拜波尔忙搀扶他起来）。

拜 波 尔：都护爷爷，你们人少，匈奴人多，你当时就不害怕吗？

老年班超：怕啊，怕被匈奴人杀死，出师未捷身先死；怕辜负了窦固将军的厚爱，未能实现交好西域诸国、断匈奴右臂的志向；怕有负皇上的重托，不能完成交通天下的重任。

腊 义 利：你这怕与常人的怕不一样，常人是怕死，你是怕不能实现自己的报负！

老年班超：哈哈！你这个大鼻子------（咳嗽）

拜 波 尔：（钦佩的眼神看着班超）都护爷爷，再给我们讲一段故事吧！

腊 义 利：明日再讲，明日再讲，都护爷爷累了。赶紧赶路，找个方便之处让你的都护爷爷好好睡上一觉。

【夜晚，星光闪烁。戈壁小道旁。众士兵和衣而卧，鼾声如雷。腊义利坐在马车旁打盹。班超夜不能寐，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老年班超：（看腊义利）大鼻子，你也睡着了。

老年班超：（以怜爱的眼神看拜波尔等兵士）睡的多香啊！年轻真是好啊。人老了，吃饭不香了，觉也睡不着了！

【老年班超拄着拐杖，一个接一个地看睡梦中的兵士。

老年班超：这36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多么像30年前和我一同出使西域的那36个兄弟啊。（擦眼泪）就像做梦一样，30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还活着，可我那36个兄弟都不在了。

【老年班超起身走到稍远处。

【另一表演区。一束灯光罩在站立的班超身上。

老年班超：36位兄弟啊，哥哥每天都在想你们。哥哥要回归东土了，明年还有何人给你们上坟？把你们留在这儿成为孤魂野鬼，哥哥不忍心啊。兄弟们，哥哥带你们一起回家。

【老年班超背对舞台点着一堆茅草。

老年班超：（哭泣）子立啊，回家吧！跟哥哥一起回家！（一个黑影飘忽而至。）子立，子立，你是最让我心痛、愧疚之人。在温宿国乌赤山，我们一起捉拿魔头潘辰，不想敌人暗箭射来，你飞身挡在我身前，身重两箭坠落山崖。子立，我们曾歃血为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可是你为了哥哥------子立，跟哥哥一起回家吧！

（哭泣）学举啊，回家吧！跟哥哥一起回家！（又一个黑影飘忽而至。）学举，你是我最亲近之人，也是勇儿的义父。你我相识于酒肆，初次见面便惺惺相惜。你本商人，家资深厚，却执意陪哥哥远赴西域。哥哥何能，让你顾念于此。------你心仁慈，视我儿班勇如同已出，勇儿与我疏远，却与你亲近，哥哥不如你啊！------你性忠厚，哥哥有难言之隐、委屈愤懑、私心杂念时，只能向你诉说倾泻。------你久居西域，身患哮喘之症，夜晚喘息之声如拉风箱。学举，你为哥哥受了多大的罪啊！学举，跟哥哥回家吧，你离不开哥哥，哥哥也离不开你呀！

（哭泣）罗成啊，回家吧！跟哥哥一起回家！（又一黑影飘忽而至。）你不该死啊，想起你就让我心痛。当年你与哥哥同在洛阳官府抄书为生，哥哥不见容于那些老朽，你为我打报不平，得罪了那些老朽。哥哥西出阳关，你千里跋涉、孑然一身追随着我，一心想实现我们驱除匈奴、再通西域的壮志。你自小好武，家穷无剑，以石为器，技艺高超。可惜啊，你死的不值！那年金蒲城西域都护被焉耆、龟兹联军攻没，皇上命令我等班师回朝，你见众人阻拦不住哥哥回朝之心，唯恐多年经营功亏一篑，失望之极，万念俱灰，竟然自刎而死！罗成啊，你以死明志，哥哥我后悔不已。如今，你可以瞑目了，西域都护早已重建，再通西域已成事实。罗成，跟哥哥回家吧！

张嘉、庸堇、扈锐、吴冠、李飞、厚扁------回来吧！哥哥想你们啊。（众黑影飘忽而至）。跟哥哥一起回家了，回家了！

众黑影跟随班超走去。（灯暗）

第二幕

【第二个日夜。正午。荒漠戈壁的小路。

【腊义利驾驭马车前行。众兵士护卫。

【前面过来一队人马，后面是不见头尾的商队。领头的是粟特巨商马克亚涅，他放马过来。

拜 波 尔：停下！停下！

马克亚涅：可否是护送定远侯班超的兵士？（喊）班超，老朋友。

老年班超在车内喊道：“停车，腊义利！大鼻子，停车！是马克亚涅的声音，马克亚涅！”（从车内下来）。

老年班超：（握手）马克亚涅，果真是你！

马克亚涅：都护！都护！我想念你啊。我在洛阳就听说都护已经启程东归，我一路走来都在打探都护的消息，后来得知都护不走大道走小道，故此我的商队也走小道，为的就是见都护一面。

老年班超：马克亚涅，你的生意好啊！大家都说，你的生意东及洛阳，西至大秦，遍及天下。

马克亚涅：托都护洪福！这一切都是都护的功劳。都护带领西域军民，还有我们商人，赶走了匈奴人，使西域太平。西域所有大商人都托我向都护问好，让我带给你两个字“谢谢！”

老年班超：班超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啊！

马克亚涅：都护，你回归中原，千里迢迢，风餐露宿，肯定休息不好，对身体不利。都护年迈体弱，我特意为你制作了床椅，打开为床，折叠为椅，一物二用，非常方便。你白天坐着它，晚上躺着它，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回到洛阳了。（转身对一小伙子说“快把床椅搬上来 ！”）

【 一西域小子拿床椅上。

腊 义 利：（摆弄床椅）这个好！这个好！有了它我再也不用担心都护睡不好觉了。

老年班超：（手摸床椅，眼睛湿润）谢谢你，老朋友。

马克亚涅：都护不用客气。我还有一件大事要请都护相助。

腊 义 利：噢，你这个家伙，原来你这床椅不是白送的，是有事要求都护！

老年班超：（哈哈）我已经老了！还能帮上你什么忙？你说来听听。

马克亚涅：这次洛阳之行，我心中装着一件大事。我听说尚方令蔡伦正在用树皮、麻头、破布造纸，就想出大价钱把这技术学过来。在令妹的引荐下，我见到了蔡伦。蔡伦说愿意玉成此事，但绝对不能收钱。他说造纸法还未成功，还需一两年时间，成功之后，一定将造纸技艺传授给我，只是先要奏报朝廷，不能私下做主。请都护从中周旋，成全此事。

老年班超：有眼光，有胆略，你竟然想到要买造纸的技术，你真是做生意的奇才。

马克亚涅：都护过奖了！只是这一次我马克亚涅并不是为了赚钱。如今我家产丰厚，十代也花不完。我只想像都护一样为西域百姓做点实事，造福百姓，造福后代。

老年班超：老朋友，可敬可敬！就凭你这博大胸怀，我一定尽力办好此事！

腊 义 利：都护，我们坐下，慢慢聊。现在见西域巨商马克亚涅一面还真是不容易，今天就好好听他讲讲天下的珍奇珠宝、奇闻异事。

众 人：好！对！

马克亚涅：我行商多年，去过36座大城市，119座小城市，各种买卖都做过，见过的财富数不胜数。可是我做的最成功、最骄傲的事情却不是经商。

老年班超：（捋胡须）哦？

腊 义 利：这倒奇怪了，是什么事情？快快讲来。

马克亚涅：这件事情与都护有关。

腊 义 利：别卖关子了，讲，讲。

马克亚涅：都护，你还记得那年讨伐龟兹国的事吧！

老年班超：记得记得！（灯暗）

【灯启。

【盘蠹城中广场。班超、疏勒国王成大、都尉策勒居中，周围是整装待发的兵士。

疏勒国王：今日将兵长史率领五万联军进发龟兹，必能攻克龟兹国，彻底驱除匈奴势力。我等在此恭迎长史凯旋。

班 超：班超经营西域多年，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南道已经打通，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北道畅通关键在于龟兹。此次出征只能胜不能败！

班 超：（环顾四周）我已经在这里呆了18年了，今日一别，恐怕一年半载回不来了。

疏勒国王：长史此次志在必得！只是长史不可得了龟兹就忘了疏勒。

班 超：国王不必忧虑。待我攻克龟兹，打通北道，西域百姓就可尽享太平，你我也能高枕无忧了。

【 一队人马涌进。队形凌乱，没有旗帜，兵器各式各样，为首者正是马克亚涅。

马克亚涅：国王陛下，将兵长史，我是商人马克亚涅。我身后1212人推举我为首领，自愿加入联军，攻灭龟兹，将匈奴人赶出西域。

班 超：你等商人，为何不好好经商，却来助战？

马克亚涅：长史有所不知，我们粟特人喜好经商，厌恶战争，可是匈奴人阻断商道，挡我活路，断我财路。我家世代经商，可是到了家父与我两代，竟然难以生存。这些商人也与我一样。匈奴不除，交通不利，商业不兴。我们要与联军一起，驱除匈奴，平定西域，打通商道！

班 超：民心不可违。我们一同驱除匈奴、打通商道。只是龟兹路途遥远，联军即刻就要出发，你这些兵马的武器、粮草------

马克亚涅：（打断）将兵长史勿需担忧，我们已经自备了马匹、武器、粮草。

众 人：好啊！好啊！

疏勒国王：天大的好事！民心难违！长史班超是联军统帅，从今天起，你们听从长史调遣。

马克亚涅：（走进，上下打量班超）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只会打胜仗的班超？他们说，你是一个神人。我看，你和我们差不多嘛。

众 人：哈哈哈！

马克亚涅：大家推举我为首领，统帅不发一道文书吗？我是都尉，还是别的什么官，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听我的话？

众人哄笑。“马克亚涅，你商人的脑瓜子用到这来了！”“喂，马克亚涅，你还要官啊！”

马克亚涅：（不好意思）既然加入军队，当然要规整。我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驱除匈奴！征战结束，我自会安安稳稳做我的生意。

班 超：（安慰）既然你是众人推举的，就是军中官吏。（对身后的兵士）马上给马克亚涅补发文书。驱除匈奴大业，正需要这样的踊跃之人。

班 超：（对马克亚涅身后之人）你们必须遵从首领的命令，非闲暇时间不得随意说笑。

（对马克亚涅）你们的任务是负责保障联军的粮草后勤！

马克亚涅：（点头）大军的粮草后勤，我看可以。

【 众人大笑。

【 一吏士飞快来报：龟兹使者求见！

【 全场寂静。众人愕然。

班 超：他们一定是来投降的！

疏 勒 王：想必他们是听说了长史不战而退大月氏七万大军的事情，心里害怕了！

班 超：这是其一，其二是我朝窦宪将军在阿尔泰山大败匈奴，匈奴元气大伤，所剩无几。龟兹的靠山没有了，他们只能投靠我们。

疏 勒 王：龟兹一降，北道很快就可打通。长史，你又立了一功！

班 超：是众人之功！是大汉天威之功！

　　【灯启。老年班超、马克亚涅坐在床椅上，众人围坐。

拜 波 尔：我还以为你帮助都护爷爷打下了龟兹，搞了半天你是负责粮草的，还没干活战争就结束了，没劲。

腊 义 利：他功劳大着呐，他一加入联军，龟兹国就害怕了，赶紧投降了------

众 人：哈哈哈哈！

马克亚涅：（佯装生气）你等小子不知尊敬长辈，等你们到了洛阳，看看汉朝礼仪之邦是如何尊老敬老的。

马克亚涅：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权力再大如何，财富再多如何，死后一了百了，谁人看得见？我活了几十年，如今才明白，像都护这样的人有胸怀的人才活的值得。小子们，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我说的话了！

班 超：老朋友，人人皆有胸怀，大小不同而已，你也是大胸怀之人啊！

【夜晚。月朗星稀。班超躺在床椅上。朦胧入梦。

【立潇（鬼魂）从舞台后方轻飘飘地走来。她俯下身子，端详睡梦中的班超。

立 潇：（哭泣）夫君，夫君，你我一别已经十几年了。你可还记得立潇？立潇可是一天也没忘记你啊！你到哪里，立潇的心就跟随你到哪里。你答应过立潇，要带立潇一同回归东土，到洛阳赏牡丹话，回扶风老家祭拜祖先陵墓；你答应过立潇，要与立潇同读父亲、哥哥合力完成的《汉书》，带我前去看望博学多识、聪慧可爱的昭儿妹妹------你忘了吗？

【班超似睡非睡，抓住立潇的手。

班 超：立潇，立潇，我知道是你，（坐起）你别走！

立 潇 ：（用手抚摸班超的脸）是我，夫君，你不怕吗？你我阴阳两隔，我可是阴界的鬼魂。

【班超抱住立潇，老泪纵横。

立 潇：（用手给班超擦泪，捧着班超的脸）夫君，你变了，如漆的头发变白了，灵敏的耳朵失聪了，明亮的眼睛也看不清东西了，你敏捷的手脚僵硬了，魁梧的身躯佝偻了，有力的臂膀也提不起剑了------夫君啊，可在我的心里，你依然是当年的模样：燕颌虎颈，魁梧高大，雄姿英发。（微笑）夫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吧，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爸爸在河里采玉摔伤了脚，我急得直哭。你带领使团在进于田的路上遇见我们，立即让李飞给爸爸疗伤。我一见到你，就感觉我们似曾相识。你的眼睛扫过我，就洞穿了我的思想，俘获了我的心灵。从那时起我的心就属于你了，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嫁给你。

班 超：立潇，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责备自己，对你何其不公，何其无情！（哭泣）

立 潇：夫君，我不怨你！你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你为的是西域大业啊！勇儿也会理解你的！

【另一表演区。

【壮年班超在舞剑。班超心烦意乱，剑法凌乱。负气将剑插入剑鞘。

画 外 音：皇上：西域之功不可成，应该尽快丢弃西域，军司马班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西域，无内顾之心。（重复）班朝拥爱妻，抱爱子，安乐西域，无内顾之心------

【 班超静坐，神情黯然。学举在一边苦思冥想。

学 举：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班 超：不要再说了，只能休妻。

【子立进来。

子 立：哥哥，听我一句话！哥哥不能休了嫂子，万万不能因为别人的毁谤就做出这等无情无义的事。他人的诽谤之言，不要理会就是了，更不该为流言蜚语所困扰。男女感情是个人的私事，对他人无害，对国家无害，他人有何权利说三道四。

学 举：子立说的有道理。

班 超：（怒）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用多说。你若愿意帮我，即刻告诉立潇，要她明日就带着勇儿动身返回于田。明天你代我送送她母子二人。（悲伤）我与他们不用见了，免得撕肝裂肺，痛哭流涕。

【灯启。立潇在收拾行装。学举垂头丧气，面呈难色。

立 潇：学举，你不必说了。司马因我遭受非议，我即刻就走。

（擦泪）我与司马结婚，又生下聪明可爱的勇儿，此生已经很满足了。我明了汉人礼数后，就知道分离是早晚的事，但一直心存侥幸。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学 举：可恨那李邑狗官诽谤中伤司马！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司马心中也很难受！

立 潇：我与司马相知相爱，这次离别，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流泪）请让司马放心，我一定将勇儿培养成才，十年之后，送还司马，为朝廷做事。

学 举：可怜一对相爱之人要生生分离。可怜我那勇儿再也不能享受父爱！

【老年班超与立潇鬼魂相拥。

老年班超：立潇，你对我用情最深，我却伤你最重，我愧疚啊，今生已经没有机会了，下辈子我一定弥补我的愧疚，好好地和你厮守！

立 潇：夫君，嫁给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在立潇心中，天下没人能比得上你。

老年班超：勇儿在洛阳已经两年了，听昭妹说，勇儿的脾气秉性与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可成大器。立潇，你把勇儿培养的好啊！

立 潇：勇儿，我的孩子，我真放心不下他啊。你回到洛阳后要好好待他，多亲近他。

老年班超：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平定龟兹后，我正想将接你母子团聚，勇儿就来了。勇儿见了我跪倒大哭，说母亲已被魔头潘辰手下刺杀，见我伤感，倒来劝我。我看，这孩子能成大事！立潇，那潘辰和属下已经被我剿灭了，再也不能祸害他人了！你放心吧！

【老年班超与立潇相拥静坐。

老年班超：立潇，给我唱首歌吧，我好久没听你给我唱歌了。

立 潇：夫君，我唱给你听，就唱那首你最喜欢的罗布淖尔民歌《咿呀呀》吧！

老年班超：好，就唱我们都喜欢的《咿呀呀》！

立 潇：唱：咿呀呀，如花的姑娘哪去了？

咿呀呀，被如虎的小伙娶走了。

咿呀呀，如虎的小伙哪去了？

咿呀呀，被海子里的鱼群引走了。

咿呀呀，海子里的鱼群哪去了？

咿呀呀，被打渔的小伙烤熟了。

咿呀呀，打渔的小伙哪去了？

咿呀呀，被如花的姑娘领走了！

……

老年班超陶醉在立潇美妙的歌声中。立潇远去。

老年班超：（睁开眼睛寻找）立潇，立潇，你在哪里？

立潇声音：我一直就在你身边！

第三幕

【第三个日夜。烈日下。可见些许绿色。远处隐约可见房屋。

【一行人马行进。众人擦脸上的汗。

【老年班超掀开马车布帘。

老年班超：腊义利，大鼻子，今日太热，众兵士在烈日下行走，太辛苦了。让大家休息休息吧。喝口水，喘喘气。

腊 义 利：休息，休息，一日走不了多远，这样走下去，何时才能到洛阳？

老年班超：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妨。不要累着这些孩子。

腊 义 利：（嘟嘟囔囔）你倒是会做好人！罢了！停下休息。

【众人坐在地上休息。班超与腊义利坐在床椅上。

老年班超：大鼻子，你是何苦？这么大的年龄，非要亲自送我回洛阳？

腊 义 利：老哥哥，我早就对你说过，要终身保护你。我大鼻子是言必行，行必果。

老年班超：（哈哈）你跟我倒是学了不少汉文书语。这样，你到中原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住上一年半载我就放你回去。

腊 义 利：老哥哥，我主意已定，不回龟兹，就在洛阳陪你。等安顿好了，我就把那老婆子与小孙子接来，让我那孙子学习汉朝文化，长大后，你给他娶个汉家姑娘。

老年班超：原来你大鼻子连孙子的事都打算好了，我还在为你操心。（哈哈）

拜 波 尔：（递上水）都护爷爷，腊义利爷爷，你们喝点水吧！

腊 义 利：你小子今年学乖了，就应该这样。（接过水，递给班超）

拜 波 尔：（殷勤地捶背）都护爷爷，今天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腊 义 利：我说今天你这小子怎么那么勤快，原来想听故事！（笑）

老年班超：我正闲的发慌，给你讲个故事，倒也给自己和你们解解闷。今日不讲那些打打杀杀吧故事，讲讲榆勒忠这个人。

拜 波 尔：榆勒忠是谁？

腊 义 利：哼，榆勒忠就是原来的疏勒国国王，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老年班超：榆勒忠原是疏勒国王子。匈奴攻入疏勒后，斩杀了所有王室人员，另立龟兹人兜提为疏勒国国王，只有王子在都尉掩护下得以逃脱，他逃入人迹罕至的山中以牧羊为生。我带领使团用计捉拿住兜提，帮助王子得到了王位。他涕泪交流，给自己取名榆勒忠，把王宫中正殿称为“忠殿”，以表示对汉朝皇帝的忠心。谁也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背叛恩人，投靠敌人！

【王宫忠殿。榆勒忠在哄哭哭啼啼的王妃。

榆 勒 忠：好了！好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王 妃：我父亲正在被班超追杀，我怎能不哭？

榆 勒 忠：哭，哭，你就知道哭。要不是你的父亲与莎车人勾勾搭搭，泄露军事机密，密谋叛变，班超怎么会去追杀他？

王 妃：班超，班超，你天天把这个汉人挂在嘴边，他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究竟你是国王，还是他是国王？

榆 勒 忠：他负责军事作战，我负责管理国家，我们是有分工的嘛！

王 妃：哼，你看看成大、策勒那帮人，天天围在他屁股后面转，只知道听班超的，好像班超是国王一样。

榆 勒 忠：（心思不定）这，不要乱讲！

王 妃：我乱讲？你现在就让班超回来，放过我父亲，看他听不听你的！

榆 勒 忠：这------

王 妃：当初是你说兵权不能落在亲近班超的策勒手里，让我父亲担任都尉掌管兵权，你也默许了我父亲与莎车人联络，现在事情败露了，你把我父亲推在前面，不管他的死活，让他当你的替死鬼。我可怜的父亲啊------

榆 勒 忠：（大怒，惊恐地）疯了，疯了，你这个疯女人，胆敢如此胡言乱语！拉出去，拉出去。

【 重臣塔拉鬼鬼祟祟上。

塔 拉：莎车那边来人了！国王是否要见？

榆 勒 忠：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敢来？

塔 拉：王妃父亲潘辰已经暴露，班超他们肯定会怀疑您的，他们一定会以为是您安排了此事，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信任您了。国王三思！

【榆勒忠踱步、思虑，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塔拉察言观色。

塔 拉：国王，让他进来，先听听他怎么说，我们再做决定，如何？

榆 勒 忠：这样也好！你亲自带他进来，小心！把门看好！

【塔拉下。一平常打扮人上。

来 人：见过国王！我今天为国王带来了两样东西：真话和金子。

不知国王是否愿意接纳？

榆 勒 忠：（有兴趣地，打量来人）我倒想先听听你的真话。

来 人：对于疏勒国和您来说，匈奴人、汉人，都是主子和靠山，这是相同之处。不同之处在于：汉人善于用计，心胸狭窄，不管大事小事，样样都要插手，若依附汉人，无需缴纳赋税，上贡汉朝皇帝一分礼品，汉朝皇帝要赏赐十倍的物品，国王花费的少，但是，国王您的权力太小。匈奴人性格粗犷，要钱要粮要牛羊，什么都要，您花出去的钱多，但是，只要您按时按量上缴了财物，他们什么也不管，您怎么治理国家是您自己的事情。俗话说，国王哪为金钱愁，只因权力费心机。国王，您好好想想！

榆 勒 忠：（捋须，点头）嗯，有了权力，想要什么有什么，有了权力就有了一切。

来 人：身为国王，您已经得到了一半权力，另一半权力在汉人、匈奴人手里。归附汉人，您得不到那另一半权力，还是拥有一半权力；归附匈奴人，你得到的可是完整的权利，您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榆 勒 忠：（点头）嗯，我要完整的权利，我要做真正的国王，我再也不想看汉人的脸色行事了。

来 人：国王，您真有智慧、有见识。

榆 勒 忠：（想起什么，贪婪地）那第二件东西现在在哪里？

来 人：（解开宽袍，摸出几包金银珠宝）国王，这仅仅是一小部分。事成之后，奉送其余部分。

榆 勒 忠：（放声大笑）哈哈哈。一言为定！

来 人：一言为定！（灯暗）

【 班超、成大、策勒上。

班 超：策勒都尉，你好久没来我这里了！是不是把我忘记了？我倒是想你了。

策 勒：（着急）军司马误会了。我一直想来看你，可------

成 大：他不敢多来这里，他来你这里，国王不高兴。

班 超：（疑惑地）国王不高兴你来见我？

策 勒：是，国王不高兴。自从王妃父亲潘辰被你杀了之后，他对你就很不满意，老是抱怨汉人管的太多，斥责我们这些人没把他放在眼里。最近，塔拉又建议国王加强王权，事无巨细都要向他报告，他同意后，才能去做。

成 大：这几日，国王频频把策勒叫进宫中，询问人马、粮草问题，还对策勒封官许愿，赏赐金银。宫中情况也有些异常，那侍奉王妃娘娘的下人说，王妃娘娘祭拜她父亲时说，很快就可以给父亲报仇了。

班 超：（吃惊，转而摇头）自从我平定了潘辰的叛乱，一年多来就感觉到国王对我没有往日那么亲近，我总以为是自己多虑了，看来------不会，不会，他不该与我、与汉人有二心。

策 勒：军司马，近日晚上经常有陌生人奉国王旨意进宫，陌生人一进去，塔拉就让把门的士兵走来，亲自在门边看守。这是不是太奇怪了，莫非他们在商量什么不了告人的重要事情。

班 超：（感到事态严重）竟有这等事情！如此说来，榆勒忠果真要生事端！

成 大：军司马要早做防备！疏勒与汉朝交好后，百姓才安稳生活了几年，如果国王再生事端，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策 勒：军司马不要担心，我们（看成大）誓死保卫军司马！保卫疏勒百姓！

班 超：我不为自己担心，而是为榆勒忠伤心。是我们赶走匈奴人派来的龟兹人国王，拥立榆勒忠做了国王；是我们帮助榆勒忠打败了龟兹、焉耆等国联军对疏勒国的进攻；是我们帮助他平定了国内争夺王位的叛乱------如果没有我们，哪有他榆勒忠的今天，他还在山中放羊！我一直以为，他会对我们忠心耿耿，可以成为我们忠实的朋友，疏勒国可以成为我们坚强的后盾。我看错他了------人心怎能如此善变？人心怎能如此复杂？

成 大：军司马不必伤心！世上之人，就如那树林中的鸟儿，种类繁多，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怎可要求人人相同。

成大、策勒：我与军司马同心，助军司马完成安定西域的大业。

班 超：（感动）好！你我同心，安定西域！现在应该尽快查清疏勒忠之事！ 你们两人要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策勒守在兵营，不要让任何人调动军队，成大密切关注宫中迹象，我派人去跟踪调查陌生人的情况。记住，你二人千万不要再来我这儿，以免榆勒忠疑心，若有异常，速速派人报告给我！

【几年后。榆勒忠与塔拉带领士兵进军疏勒。

塔 拉：陛下，听我一句话，放弃吧，班超这个人实在难对付。我们在康居国呆着不是挺好的嘛！那康居国王对我们不错。我们可以等待，等班超死了、回中原了，我们再回榆勒国去。

榆 勒 忠：闭嘴！都是因为你听了你的话，我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我在疏勒当国王当的好好的，你偏要让我投靠匈奴，结果被班超发现，只能逃到乌即城。别给我提那个混蛋康居国王，想想我就恨他。我在乌即城固守，若不是他执意撤回康居军队强令把我带到康居国，我还在乌即城呆的好好的，能背井离乡到康居国，巴结讨好康居王那个老混蛋，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塔 拉： 轻声点！陛下。你背后跟着的可是康居士兵。我看康居王对你不错，这些兵还不是康居王借给你，帮助你夺回疏勒王位的？

榆 勒 忠：（不再言语）这次，我想出一个高招，一定能打败班超。

塔 拉：（疑惑地）一个高招？

榆 勒 忠：班超善于用计谋，我这次以他之道，还治他之身。班超重情义，我去诈降，用旧时情义骗他，等他相信我后，我伺机暗杀他，到时你从外面杀进来，咱们里应外合，消灭他们！

塔 拉：这，能行吗？

榆 勒 忠：我一定能骗住他，你就放心好了。

【兵营中。班超满面笑容起身迎接榆勒忠。众人起身。

榆 勒 忠：（行汉礼，垂头）榆勒忠有罪！榆勒忠有罪！

班 超：（扶榆勒忠）回来就好！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榆 勒 忠：（抬头，流涕）长史恕罪！请长史恕罪！

班 超：请起！从今日起一切重新开始，杀鸡宰羊，欢迎榆勒国王回来！今日你我二人痛饮！

榆 勒 忠：（心中暗喜）谢长史！长史仁厚！

【众人观看西域歌舞。

【 众人向榆勒忠敬酒。榆勒忠自以为诈降成功，得意忘形。

【 一舞女跳拓枝舞，榆勒忠色迷迷地看舞女。

班 超：（给策勒递眼色，站起，将酒杯摔在地上）拿下！

【众人将榆勒忠及其士兵捆绑。榆勒忠心惊肉跳，战栗不止。

班 超：（怒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若是真想回到故乡榆勒安安稳稳地生活，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可以不杀你。今日你竟然使用诈降之计，勾结龟兹，里应外合，妄想攻下王城。你罪该万死！

榆 勒 忠：（叩头痛哭）长史饶命！长史饶命！

班 超：这等不仁不义之徒！拖下去斩了！

【榆勒忠跪下紧紧抱住班超双腿，大呼“饶命”。

学 举：（不忍）长史，饶他一命，你说过，人无绝对的好坏。

班 超：（心中不忍，后决绝）这等丧心病狂之人必会报复。留下他就会祸害疏勒国！斩了！（灯暗）

【众人休息处。

老年班超：（叹气）这么多年了，我想起榆勒忠，就心中难受。他啊，权欲太强，被他人利用，一步走错，不思悔过，结果步步都错啊。

腊 义 利：人生在世，难免有各种追求，只是不要走到极端罢了。

老年班超：追求过多，不能满足，必然痛苦，无论这追求是为一己之利，还是为天下之利。

拜 波 尔：何谓一己之利？何谓天下之利？

老年班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便是一己之利，若是为了满足老百姓的利益便是天下之利。

拜 波 尔：都护爷爷想的就是那天下之利啰！

【班超哈哈笑。

腊 义 利：你这孩子倒学得快。（灯暗）

【夜晚。老年班超独自一人反省自己。

老年班超：班超啊，班超，拜波尔说你是为了天下之利之人，他说的对吗？你想想，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私心杂念吗？

你四十一岁未得功名，投奔窦宪将军，投身西域，一心想的可是要建功立业，封官加侯的啊。与你出使西域的三十六名吏士哪一个想的不是立功、封侯，你与他们何异？------

金蒲城都护府被焉耆攻没后，皇上下令召回西域所有驻兵和使团，疏勒军民强烈挽留，你虽然心痛，坚持要回归东土。疏勒都尉黎弇劝你：汉使离开疏勒，疏勒必复归匈奴！见你不听，自刎而死。你当时想的可是天下之利？罗成劝你，你仍不听，罗成也自刎而死。扈锐为阻止你东归之心，毅然自断二指。你当时想的可是与汉朝交好的南道诸国之利？你可为诸国及其百姓的前途想过。你当时想的只是王命不可违，因为你害怕落下抗旨不遵的罪名。等你们到了于田，于田国上至国王下至百姓阻止你东归，说“依汉与倚天等！依汉使如父母！”你这才打消了东归之心，毅然留下，才有了后来孤守疏勒五年的壮举，才等来了皇上重开西域的诏书。------

三十六吏士中，田虑最有谋略，才能与你不相上下，你有意无意间将他视为竞争对手。龟兹、焉耆联军进攻疏勒时，你用收买联军首领的方法瓦解联军，此事事关重大，危险重重。你安排田虑去做卧底，九分无意，一分有意。你这样做难道没有杂念的？有的，不然你为何后悔、内疚？你以此为鉴，做事时摒弃心中这一分私心杂念、恶念，与众人同心同德，才有了西域的安定局面。

身而为人，摒弃私心何其难也。你先后两次上书皇帝恳请东归，有年迈体衰、思乡心切的客观事实，但主要是心里怕啊！你害怕西域局势出现逆转，你无力回天；你害怕西域局势一旦出现逆转，朝廷会再次放弃西域，东西交通会再次中断，几十年的努力将功亏一篑；你害怕西域局势出现逆转，会玷污你定远侯的声名。

你说 ，天下之利为天下，是圣人所为。一辈子这样做事该有多么难啊。你班超不是无一己之利的人，细细想来，你终究还是没有做到以天下之利为一己之利啊，虽然你很想做到------

第四幕

【第四个日夜。黎明。东方发白。林边。

【班超拄着拐杖，面朝东方站立良久，长叹一声。腊义利手拿衣服悄无声息上，给班超披上。

老年班超：（不回头）大鼻子，你也醒了！

腊 义 利：嗯，老哥哥，早晚天凉，小心受了风寒。你为何叹气？

老年班超：这几天思绪杂乱，总是想起往事、故人啊。

腊 义 利：老哥哥哪有一天不在操心？你的心累啊！

老年班超：昨夜我想起了郭恂从事，看见他满身是血地站在我的面前，声泪俱下地向我诉说金蒲城都护府被焉耆、龟兹联军攻没之事。

腊 义 利：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是了。他现在可以欣慰了，西域都护已经重建十年，百姓安居乐业，商道人马络绎不绝。

老年班超：他是来提醒我，西域都护人选事关重大，关系到西域诸国安危，关系到我大汉在西域的声威，影响到我朝对西域的经营方略。

腊 义 利：这从事与老哥哥想到一块了！我倒不认得这从事！

老年班超：当年他与我一同带领36兵士出使南道各国。他朝中有人，一心想立下功劳，取得功名。他一介文人，谋略欠缺，行事小心谨慎，本不该来西域这好事之地。他处处防备于我，唯恐我抢占了头功，又不懂治兵之略，时时又要依靠与我。

腊 义 利：这可真是为难你了！

老年班超：这有何难！我把功劳让与他就是了。后来，他见我行事果敢、有谋，胸怀坦荡，一心为公，便经常打开心扉与我交谈，我们就成为了朋友。鄯善、于田、疏勒相继归附后，皇上龙颜大悦，擢升他为西域都护府副校尉，即刻前往车师后国金蒲城就职。他走了，我无拘无束，反倒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腊 义 利：此人后来怎样？

老年班超：他去金蒲任职后，屡次向陈睦都护推荐让我领兵，却没有结果。不久，龟兹、焉耆联军围攻金蒲城都护府。可怜都护府上下三千余人，无一生还。更可气的是，朝中大臣以此为借口，说西域路途遥远，变数太多，费人费力，实属无益之举，上书皇上撤回西域所有兵士。哎，若非皇上下令撤回西域兵士一事，我那罗成兄弟也不会自刎而死。

腊 义 利：如此说来，那从事也是有胸怀之人。

老年班超：是啊，一想起这件事，我就心中忧虑。这挑选人才就如相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难求。我等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另一表演区。灯启。

【班超与龟兹王白霸在王宫议事。

一兵士：报：都护，甘英求见，要再次向都护请罪！

班 超：（站起，怒声）不见！（抚胸弯腰，眉头蹙起）

白 霸：（忙搀扶）都护不要生气，胸肋疾又要犯了。坐下，坐下！

班 超：（无力地）可恨甘英，误我大事。若是田虑、子立在，与西方大秦交好已成事实。当初我派甘英出使大秦，陛下就告诉我，甘英言过其行，不可出使，没想到，他果然半途而废，枉费了我的心机。我后悔没有听陛下的话啊。

白 霸：都护成就了西域大业，英名必将载入史册，传之后世。人生区区几十年，不可能做太多的事情。都护有何补救之策，我当尽力玉成！

班 超：与大秦交好之事，要尽快着手。现在西域局势稳定，交通便利，人心向汉，朝中反对之声渐少，形势对我有利。机遇难求！只是与大秦交好之事，必须由我朝宫中官员出面。等我回到洛阳，看看朝中有无何合适

合适人选。

白 霸：此人须了解西方风土人情，还需有过人胆识、有勇有谋，智勇二者缺一不可。都护若年轻30岁，正是做这件大事的合适人选。良将难求啊！不知朝中可有这样合适的人选？

班 超：如果没有，我儿班勇可以担当此任。

白 霸：这------恐怕不妥。朝中肯定有人会反对，说你任人唯亲，处事不公，偏袒亲子。

班 超：我班超不能管住他人的嘴，却能管住自己的心，我一心为公，为天下百姓，若有私心杂念也不至于今日。“举贤不避亲”，古已有之，但求心安吧！

白 霸：都护真是一片苦心，只盼汉朝皇上能够明察、体恤。（灯暗）

【班超与腊义利站立。

腊 义 利：老哥哥，你现在身体要紧，不要思虑过重！回到洛阳，你就可以逗逗孙子，安享晚年了！

老年班超：30年了，我这头脑就像飞转的脱落，在西域大地上转啊，转啊，停不下来。陀螺停下来，我就要死喽！

腊 义 利：老哥哥，别说不吉利的话！中原人才济济，皇上不是已经派来了新都护的了吗？叫什么尚来着。

老年班超：是啊，是任尚，我见过了，我担心他不能胜任都护之位啊！

【另一表演区。灯启。

【都护府门前。任尚带谋士、兵士上趾高气昂上。

任 尚：（指着门）堂堂都护府太小家子气了。重新修正，修出我汉朝威严，我就在这儿经营西域，代皇上看管着都护府。从今天起，我就是这里的皇上，你们便是我的大臣了

一 谋 士：（略惊，扫视众人）都护------

任 尚：我任尚代皇上看管都护府，不就是这里的皇上？读书人就是迂腐。

【 一兵士上前欲从任尚手中接过马鞭。

任 尚：（一鞭子抽在他身上）跟了我一天了，还不知规矩。（眼睛扫众人）给我记住，今后做什么事，先要报告。

【众人面面相觑，低头屏气。

任 尚：（指众人）定远侯治理西域多年，必有奇谋，你们给我好好记住他说的话！（走进都护府）

班超坐于方凳之上。

任 尚：定远侯，晚辈任尚前来讨教！

班超半眯着眼，半张着嘴，似乎没有明白。

任 尚：老矣！班超老矣！

谋 士：前辈，任都护率我等特意向前辈讨教，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任 尚：正是，正是，定远侯经营西域多年，远近闻名，我才疏学浅，接任都护，唯恐毁了您开创的大业。请定远侯不吝赐教。

班 超：班超年老，耳目失聪，而你久经沙场，屡当大任，何须班超多言？

任 尚：定远侯不必自谦。

班 超：承蒙任都护看重！班超送任都护两句话：其一，水至清则无鱼，察政不失下合；其二，宽小过，总大纲，如此而已。任都护日常行事，多想想这两句话即可。

任 尚：定远侯明示。

班 超：我塞外吏士多是罪戍流放之人，不服管束，西域各国百姓性格豪爽直率，若是施政、管理众人过于严格，就得不到下属的拥戴，失了人和，所以该粗略时就粗略。宽小过总大纲是说处理问题要注意大方向，不要纠缠于细枝末节；对待下属要看主流，看优点，不要盯着下属的缺点、过失不放。只有这样，下属才能与任都护同心同德，为都护效力，为朝廷效力。

任 尚：定远侯还有何高见，一并说给我听。

班 超：（盯住任尚，失望）班超老迈智愚，别无他话。

任 尚：（愣）那任尚就告辞了！（带众人下）

任尚声音：原以为班超奇人奇才！不过如此，徒有虚名！哈哈！（灯暗）

老年班超：（叹气）任尚才疏学浅，心高气傲，刚愎自用，不堪任用。西域堪忧啊！（灯暗）

腊 义 利：老哥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掌控的。多想无益，顺其自然吧！

老年班超：不行，到洛阳后我要面见皇上，奏明西域事体重大，西域都护府都护人选事体重大。

腊 义 利：老哥哥，你人老心不老啊！

【 一轮红日跳出地平线。

老年班超：太阳出来了！多好的太阳！我们赶紧上路吧！

【夜晚。星稀云淡。路边客栈内。一盏油灯亮着。

【老年班超伏在桌上睡着了，桌上放着《汉书》。梦见30年前出使西域前之事。

【班超在洛阳家中。正在刷洗马桶。班昭上。

班 昭：（气愤地走进）二哥，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大丈夫不要做这等腌臜低贱小事（手指马桶），你就是不听。让外人看见了被人讥笑。

班 超：什么事是大事？什么事是小事？我就爱做这样的小事。

班 昭：你------？

【 班母拄着拐杖上。

班 母：你兄妹二人见了面就争吵。超儿，你妹妹好不容易带孩子回来一趟，不要斗气。

班 超：母亲，孩儿知道了。我去官府佣书去了。昭妹，你陪母亲说说话。（下）

班 母：昭儿，你要体谅你二哥。你父亲去世后，你大哥一心继承你父亲的意愿，整日忙于读书修史，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二哥在操持。为了养家糊口，他在官府抄书，你两个嫂嫂也在外做事帮补些家用，不然这一家老少吃些什么。你出嫁多年，不知家中的情况。你要体谅你二哥才好。

班 昭： （落泪）母亲，我知道了。想不到家中已是如此光景。

班 母： 你二哥不是胸无大志之人。如今你大哥和你一起修史，名声在外，唯独你二哥四十有一却一事无成。他心中苦闷啊。

班 昭： 母亲，我误会二哥了。母亲，你说的对。二哥喜读兵家书籍，小时候经常给我讲用兵故事，加上他从小习武，剑术高超，投身沙场，必能有所作为。

班 母： 是啊，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像傅介子、张骞那样立功异域，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班 昭： 自从王莽篡权之后，西域与中原隔绝，又归附匈奴。如今匈奴屡次侵犯河西郡县，百姓不堪其苦，朝廷无计可施，只是下令河西郡县白日关闭城门，以防备匈奴进攻。听说皇上有意向匈奴发兵，朝中大臣呼声很高，如果真决定发兵，二哥就有用武之地了。

【班固匆忙上。

班 固： 母亲，昭妹，快把二弟找来。

班 母： 你做事一向沉稳，今日何事慌慌张张？

班 固： 皇上决定向西域发兵抵御匈奴进攻，任命窦固为将军，不日将进军西域。二弟的机会来了。

班 母： 可是与我家有故交的窦固将军？

班 固： 是的，母亲。那窦固将军正在城外招兵买马。

【众人高兴。班超沉闷不语上。

班 昭： （笑）二哥，正在说你，你就来了。你做大事的机会来了。

班 超： 有何大事？当前匈奴侵扰，河西百姓流离，这才是大事。

班 昭： 二哥所言极是，你快去找窦固将军报名，跟随他去西域建功立业！

【班超不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茫然无措。

班 母： 超儿，为何不高兴？你不是一直都有此心吗？

【 班超欲言又止。众人急，追问。

班 超： （看众人）母亲，孩儿早想投笔从戎，只是放心不下母亲。大哥读书修史别无所长，所发俸禄入不敷出，家中经济拮据，这一家老小如何生活？

班 昭： 二哥一直孝敬父母，让妹妹惭愧。二哥放心，你走之后，我来照顾母亲。你一旦事成，何愁富贵？只是不要辜负了你那颗雄心便好！

班 超： 母亲！大哥！昭妹！

班母、班固、班昭：放心去吧！

【梦醒。班超起身。

班 超： （自语）这个梦好生奇怪，为何与30年前之事一模一样？一晃30年过去了，发生了多少事啊。母亲走了，大哥也走了。可怜我那老母亲在临终之前，声声呼唤我的名字，想见他的超儿一面。母亲啊，超儿不孝，未能为你披麻戴孝。母亲，你等着我，超儿到了那边会好好服侍你，弥补今生欠你的养育之恩。大哥，你也离我而去了，你见到父亲了吧，父亲一定为你完成了《汉书》而高兴，父亲一直担心我不能成器，你告诉他，我扫北虏、安西域的志向已成。大哥，你好好照顾父母，代我恪守孝道，我不久就会跟你们见面了。（伤感地）昭妹，马克亚涅说，你身体好，精神好，言谈敏捷，举止文雅，看上去像四十多岁的人，这样就好。我可是老了，老的你要认不出了。过不了几日，你我就可以团聚了，我们相见时你可不要哭，我见不得你哭，我也不哭。哦，你年幼之时，就爱听我讲奇闻异事，总是缠着我给你讲故事，这次回去，我天天给你讲故事，把我所知的西域故事都讲给你听。哦，马克亚涅说的事情你可记得？把蔡伦的造纸术带到西域，这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我已经答应他要帮助他完成这件事，你也帮帮哥哥我吧。

【班超意识模糊。意识片段。

壮年班超：窦固将军，我今日特来投靠你，要前往西域。大丈夫当立功于西域！安定西域乃断匈奴右臂之举！西域百姓，向汉久矣，只要行攻心之策，以夷制夷，不劳我大汉军马，不费我大汉银两，便可安定西域。班超愿往西域，当此重任！------

老年班超：自今日起，西域全境太平。农民一心耕田，牧人一心放牧，工匠一心做工，商人一心经商，不出数年，西域将重现盛世景象。------

吴 冠： 世上有两种通达明理之人，一是不识字之人，二是识字而不拘泥于书籍之人，此种人把天地作为大书来读，说出话来，与乡野之民相同------哥哥，你就是那把天地当大书读的人------

班 超：人在天地间立身处世，上应天道，下合人道，便是顶天立地大丈夫！何必在乎功名！天地自有公论！ 西土之西土，便是那大秦。与之交通，让天地间东方与西方相通，天下必将繁荣，地上必将昌盛。此事若成，功莫大焉！便是我等为大汉，为西域，为人间，为天地所做一大善事！日月铭记，天地存留！

尾 声

【洛阳繁华街头。

【班超手拉孙子在街上走。

一 孩 童：（指班超）快看，胡人！

一 孩 童：是汉人！

女 人 ：老胡人！

男 人 声：是定远侯！

孙 子：爷爷，他们怎么叫你“胡人”？

老年班超：（笑）爷爷在西域时，他们叫爷爷“汉人”；爷爷回到洛阳，他们叫爷爷“胡人”。

孙 子：爷爷，西域离这好远好远，你想那儿吗？

老年班超：孩子，爷爷在西域时，时时会想起洛阳；爷爷回到洛阳，又时时想起西域啊！

孙 子：爷爷，你说的我不懂！

老年班超：孩子，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音乐起。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