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若童话的巩乃斯

啄木鸟——6503013

摄影：王福生

撰文：啄木鸟

冬天的巩乃斯，是一个冰清玉洁的童话世界。

雪落无声。

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夜之间，便涂白了山和谷，村舍和原野。那山，那水，那树，那人家，都成了瑶池仙境里的景物，俱有了诗的意像，宛若画里的淡墨与留白。那是一种纯净的白，素心的白，纤尘不染的白。银装素裹，琼楼玉宇 …… 这些凝炼了几千年汉语文化底蕴与精华的成语，都难以将这大山褶皱里的雪的神韵囊括，细致入微地坦陈出来。

轻轻地呼出一口如烟似雾的水汽，视野里的景致朦胧了起来，我仿佛置身于太虚幻境。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雁来雁去，四季轮回。

浅吟低唱的巩乃斯河，因了冬天这无边的清寒，由最初高山流水的弦音，渐至幽咽，终归失声，被凝固的冰层彻底禁锢束缚了鲜活的魂魄。没有了潺湲的河水的喧哗，空旷的山谷，似乎蓦然间寥落了，像舞台上一部恢宏的田野交响曲落下了休止符后，曲终人散，雅雀无声，充盈了无边无际的寂静。

荒芜的河畔，裸露的崖壁，无序的卵石，因了铺天盖地的大雪，斑驳与荒凉演绎成了纯一色的素白；高高低低的沟沟坎坎，也平坦了许多，柔媚了许多，有了和谐怡人的弧线。就连落尽了最后一片枯叶的柳树，也挂满了银白色的雾凇，枝枝蔓蔓，琼堆玉砌，晶莹剔透，宛若衣袂飘飘的仙子。

这样的雪天，在青砖黛瓦的江南水乡，该是踏雪寻梅的时节。扶疏的梅枝上，该有三五梅花，凌霜傲雪，暗香浮动，悄然绽放。然而，这里是塞外的边地，苍苍莽莽的天山深处，只有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踏雪，赏雪， “ 千山飞鸟绝，万径人踪灭 ” ，于我而言，也是一种雅趣，既可以淘冶自己的性情，也可以濯洗蒙尘的心扉。没有想到，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这么早，那是谁，在雪野里支起了黑色的三角架，架起了长枪短炮，一丝不苟地捕捉着黎明时分的光和影，明暗与层次，拍摄着意境悠远的影像？御寒的红色滑雪衫，亮丽而醒目，宛若一枚美丽的朱砂，一抹点睛之笔，定格在了逶迤而行的一行清晰的脚印的尽头。无疑，那也是一个同道中人，性情中人；不同的是，他用的是镜头，我用的是长句短章，在这远离尘世的僻壤，各自独享着那一份宁静与清欢，享受着大自然丰厚的赠予。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卞之琳那首著名的诗 ——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清冽的空气里，弥散着雪和松脂融合的香息，不绝如缕 ……

白雪皑皑的东山上，冉冉升起的太阳，照亮了空寂的山谷和雪野。铺陈而去的雪原，白得眩目，我恍惚了起来，有些晕眩。

远远的，传来了一阵鸡鸣犬吠，缥缈而虚幻，有如隔着山水的梦境。山脚下，有木栅柴篱的地方，升起了一缕袅袅的炊烟，那里有牧人白雪覆顶的房舍，有温暖的炉火，有浓浓的奶茶的清香。

北面绵延的山坡上，郁郁苍苍的冷杉林，像钢铁长城的方阵，依着山势，排挞而去，宛若一道厚实的屏障。侧耳静听，偶尔会有细弱的松枝，不胜积雪的重压骤然断裂的声音传来；间或，还能听到红腹锦鸡一声比一声清亮的啼啭 ……

从喧嚣纷攘的紫陌红尘远道而来，寄身于这化外之域，清幽之地，不就是为了追求心灵片刻的宁静，给躁动的灵魂寻找一个可以安放的地方吗？流转的岁月里，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半烟火，一半禅意，才是理想的人生。

在这里，可以返朴归真，一苇渡舟；起风的月夜，可以寄情于山水，林下听涛，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行者悟空，读者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