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的年味记忆!

笋虫

<p class="ql-block">  从前过年充满了仪式感,虽然穷得像狗,却快乐似神仙!</p><p class="ql-block"> 一年不扫,何以扫天下!</p><p class="ql-block"> 等待过年的日子,就是“大洗”的日子,一转入腊月就开启清扫模式,大人用竹篙绑定扫把,头带斗笠,从屋顶扫到墙壁、地板,犄角旮旯的尘埃,被搅得满屋飞舞,蜘蛛网上随风飞舞的苍蝇、蝴蝶,终于缠绕在,用稻草杆临时做的长扫把上,拖了下来,地板上到处是惊慌失措、盲目逃窜的小动物,圆着鼓一样肚子狂奔的黑蜘蛛逃得老快,恶心得很,赶尽杀绝的清剿中,锅碗瓢盆被误伤是常有的事;通体苍白、脚细如丝、眼小如针眼的另类蜘蛛,大人是看不见的,那么喜感的家伙,很不经玩,一会就丢脚弃头,自绝于人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所有要洗的东西,都是送汀江河洗,上游岛礁的岩石上、矮枝上,到处晒满了洗好、用粥汤泡过的各色被单,晚上抱着又硬又太阳香的被子,梦到的都是年味。</p> <p class="ql-block">小的们,过年主要负责洗“凳桌”,把能搬动的家什,肩扛手提都带到沙坝的水线上,压水里浸泡一会,拉到沙滩上拉锯式的搓,一会凳面就去掉一层皮,白生生的,凳脚凹凸阴阳处,用稻草杆包着沙,胡乱搓几把,本色不改,洗好后排开晾晒,视觉感就如现在电视剧里的女主,除了脸白,脖子以下都是黑的。那时候也不知什么是寒冷,衣衫单薄、食不果腹,赤着脚在冰冷的河水上忙活,湿身是常态,仅凭着对过年的热情,硬是把家里从凳桌到猪食槽、尿桶、鸡笼、狗窝都洗一遍,在过年面前众生平等,也不问它们愿不愿意,如果抓的到,估计寄居的小强,也会被我们带河边用冰冷的水洗洗脚的。</p> <p class="ql-block">  有钱没钱,洗干干净过年,除了家什,人也是要清扫的,男的对镜理云鬓,转入腊月,天气好,理头发刮胡子提上议程。记得有年爸爸去了几趟理发店,人多没剃到,回来,我调侃说“爸,您剃头是按平方计费吗”?爸爸因为一哥哥八岁夭折,气急攻心,一夜脱发,除了两耳间半圈非洲卷外,剩下的都成了不毛之地,还光得发亮的那种,“没那么好,当然点个算,该做的手脚,师傅一个也没省”,就没看过那么自信的中年秃顶!</p> <p class="ql-block">女的揽镜贴花黄。记忆中,女的都要满脸扑上木炭灰,用缝衣线打毫毛,十指灵巧得拔弄着,线在脸上游走,瞬间到处火辣辣的痛,眉毛也要拔成细长细长的。头发也要修剪,小孩的大人剪,大人之间互剪,有次二姐三姐联袂出剪,二姐嫌三姐没剪齐,三姐嫌二姐剪歪,一路剪上,直至我后脑门狂凸部分暴露无余,她们才狂笑歇菜,一摸脑门,我倒地翻滚,歇斯底里地哭,大哥应声赶来,看过后松了一口气说“还行,有什么好哭的”,开学后不见我去,班主任亲自上门家访,一见头发突兀的我,强忍住笑意,建议我带帽子上学,看了电影《小街》,张瑜也是短发,三哥说带我上县城烫成张瑜一样的,会很好看,最后什么也没做,硬着头皮上学,敏感忧郁的眼神横扫,只发现悦纳的笑容,压根没被笑话。</p><p class="ql-block"> 脸毛拔净,头发修好,还要用茶油或鸡油洗头,一个个顶着潘长江前额似的头发,欢欢喜喜过年。</p> <p class="ql-block">  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饥饿,除了过年的几天除外。</p><p class="ql-block"> 不记得过年有吃什么肉,只记得每年除夕夜,被村里公认为大厨的爸爸总是炒面条、米粉,每晚都放在锅里温着,和颜悦色地交待我们玩饿了,锅里有吃的,在爸爸难得的宠溺中,幸福感爆表,炒面、粉餐餐都反复热着吃,到年初三、四都只能强制分着吃,对无饭不欢的我,真是头大。每年冬天,我们最盼望寒冷,除了可以玩冰、弄霜外,就是指望生产队里的老牛冻死,牛肉卖了钱归队,全村分些牛骨头、牛内脏、牛皮之类的,全村都飘着萝卜炖牛骨头的香味,太阳下每人啃着骨头上的牛熟内,眉飞色舞的谈论着牛怎么冻死的,过大年似的快乐,谁也不在乎,来年开春,没了耕牛,要多干多少活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一早饭完,挨户游走,一来鉴定谁谁谁的新衣服好看;二来品尝各家零食,像西方万圣节一样,孩子们一到,主人都会分发零食,那时只有自制的糖花子、耳朵饼、炒豆子、炒南瓜籽……随便走一圈,口袋装满,手里抓着、衣角揣着回来,小伙伴们集体坐在操场海吃,第二天到处都是屁声,也没人觉得不妥。</p> <p class="ql-block">  过年穿新衣、带新帽,儿时,那只是传说。</p><p class="ql-block">普通家庭,每人能有一件新衣服,就足以炫耀一个正月,如果全套新的,那可以全村横着走。从有记忆开始,我们一群没娘的娃,新衣服从不敢奢望,能不穿补丁过年就很好了,比我大三五岁的姐姐们,用打柴卖菜攒下的钱,间隔N年给我做一件格子新衣,除夕夜折好放床头,盯着、憧憬着入梦,年初一穿上,不跑不跳淑女似的,怕弄脏更怕蹭破,生怕对不起年年穿旧衣、满手脚是伤痕的姐姐们。如果在穿新衣服和不拖欠学费中选一项,我还是选择后者。八个兄弟姐妹,大哥大姐穿过的衣服,一直穿到我老幺,甚至还延续到侄儿侄女,不得不说那时衣服质量真的太好。记得小哥哥要参加全公社“六.一节”演讲比赛,集全家财力给他准备了一套白T恤配红短裤,一直以来,我很想要一条红丝带扎头发,fashion一下,看到急驰而过的公社吉普车,耳朵上绑的红布,也想手一伸,占为已有。一天天的,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双手,锯齿式剪下了小哥哥新的红短裤的裤脚边,他号陶大哭完,穿着超短裤上台演讲,没拿奖,很沮丧。过了N年,在龙岩工作的大姐夫亲自督战,准备参加恢复高考首战的三哥,过年居然给我带回了两条扎头发的绸带,一条绿色,一条粉色,至今常出现在梦里,那是我记记中最美的绸带。</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有吃有玩的年,谁都渴望过!</p><p class="ql-block"> 小子们最热衷捡鞭炮、放鞭炮。为了捡鞭炮全守到“开门”时刻,追逐鞭炮声奔跑,硝烟弥漫中抢将燃未燃的鞭炮,那时没电,到处一片漆黑,除了鞭炮光闪外,全凭感觉,冒烟的鞭炮大脚一踩,丢进衣服口袋,一不小心手炸开花,口袋爆破是常有的事,这一切阻止不了他们捡鞭炮的热情,捡了专往姑凉们群里一个一个扔,吓得一个个菜容扭曲,尖叫连连。凌晨归来,衣破、发卷,一脸硝烟,眼神迷乱、脚步踉跄,好像《野战排》战场上刚退下的大兵一样。</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妹子人的玩法可就温和多了,最常的就是踢毽子,毽子都是量身自制的,需要一枝粗粗的鸭翅管、十几根鸡毛、一个铜钱,对鸡毛要求高。天天盯着阉鸡毛,一般到年二十八上午,阉鸡会被关在笼中待宰,乘大人不注意,打开鸡笼门,火速拔下鸡尾高地周围的,颜色金黄、手感柔顺的鸡毛,鸡痛的大呼小叫,吓得经常拔错毛,等午饭后,割开血口,血洒在红色、黄色草纸上(用着祭祀、敬神用的),再把头反夹在两翅中间,死命挣扎,一身又血又屎地丢进滚烫的水中,被脱衣服似的蜕下的毛,即使晾干,颜色也大不如前,像烫爆的头发,失去了灵气,而且还有种令人不爽的腥臭味!</p> <p class="ql-block">  过年除了有吃有玩,还有压岁钱令人神往,瞬间致富,终于有一笔可控资金,一段时间内,可以自由霍霍,租本小人书、买根冰棒、吃几颗猫卵糖都是可以的。</p><p class="ql-block"> 压岁钱面值,从学前的一毛两毛,到小学的一块两块,到初中的五块十块,到高中二十五十,大学一百二百。</p><p class="ql-block"> 初中那会,我总是把十块十块叠好,中间拿一张对折,捏着十张的一边算,用八十块和爸爸换一张百元大钞,借口克制情绪消费,便于存钱云云,然后再用一百块去商店换十张十元,反复坑爹,哥哥姐姐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比他们钱多的原因。</p> <p class="ql-block">  童年物质非常匮乏,没有春晚当年饭,只有年糕、卤料、鞭炮,和敬不完的神,庄严、敬畏,满满的仪式感,至今对硝烟味情有独钟,因为那是童年的记忆,年味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