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年味儿

愫梳

　　下午回的老家，乐坏了两个小家伙，一下车便使劲儿砸门“爷爷奶奶，我们回来啦！”

老妈炖了鸡，我们围着桌子津津有味，我们说老妈的鸡肉炖的特好吃，老妈夸我的油饼和果子做的好吃，女儿插话“奶奶，我特别喜欢过年，可是，妈妈说她一点都不喜欢过年……”尴尬了！老妈笑着接话“奶奶和你妈妈一样，一点都不喜欢过年！不过你喜欢过年，奶奶就高兴。”

关于过年，所有美好的记忆，都留在了童年，留在了那座大山里……

腊月，爸爸会早早的劈柴，将粗一点的树枝一节一节的锯开，再用斧子劈开。对于这个活，最吸引我的是锯子，我总会跟着捣乱，总想试试锯木头的感觉，直到有一次，趁爸爸喝茶的时间偷偷的拿些细一些的树枝学着爸爸的样子在锯子上锯，兴奋时被锯子刮破了手，我才停止捣乱。父亲是个非常能干又细心的人，劈完摞起来的硬柴垛子方正，结实！母亲在这期间总是忙着缝缝补补，忙着给我们姐弟妹四个做新鞋新衣服，母亲是个勤俭的人，有一双灵巧的手，姐姐穿旧了的衣服，母亲将里子翻新出来，重新加工，便做成一件新衣服，可供我和妹妹穿，母亲做的鞋子总是那般合脚，舒服……

　　终于过了腊月二十三，村里便开始忙活杀年猪了，我们的家族，在村里是个大户，所以杀猪是件简单的事情，却又似乎是件神圣而又复杂的事情，总要筹备好几天。从叔叔家到伯伯家，再到我们家，是啊，终于到了我们家，平时胆大的我却总不敢出现在现场，就躲在屋子里。杀猪这天，灶台上总会点上油灯香火，听到猪嚎叫的声音，母亲便安顿我跪在灶台前，烧几张叠成条的黄纸，猪杀了后，会及时把猪尾巴祭在灶台的香火旁，现在想来，这大概就和祭祀类似吧。记忆里，每年杀年猪时，妈妈总会让我去叔叔家接奶奶，奶奶啊，腰弯的厉害，又有许许多多永远也说不完的话，总也走不快，我哪能耐着性子陪她，我总会一路蹦跳先到家。奶奶来了，坐在炕头，还是那说不完的话，总夸妈妈每年喂的年猪又肥又大，又说妈妈给她做的新鞋穿着有多合脚有多舒服……妈妈忙碌的穿梭在灶台前，却也不忘乐呵呵的应着奶奶絮絮叨叨的言语……年猪，最好吃的肉，好像就是这天做的肉，凉拌的、炒的，还有那猪血面，好像这些年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个味儿……

腊月二十六七，母亲便开始蒸好多好多的馒头，做好多好多的油饼、点心、糖角角、果子、丸子、酥肉……记忆里做这些油炸活，总要等到下午，妈妈让我拿一个刀刃铲点灰，端一碗水放在门墩上，再将刀刃放在上面，解释是:挡住牛鬼蛇神，炸油饼省油！现在想想啊，农村的这些习俗有趣，久远……做油活，我们都得跟着帮忙，姐姐勤快老实，我就靠着姐姐，总会跟在后面偷懒，挨骂不少！不过，这些活中，我最爱做的是点心和糖角角，因为，我可以边做边偷吃馅儿！

一般到大年二十八九，妈妈就开始煮肉啦！一大锅！那味儿，在院外就可以闻到，香啊！我总会跟在妈妈后面，口水擦了一遍又一遍，那个时候的肉怎么就那么难熟呢。似乎总是一直要等到晚上，肉才熟了，都不用切，拿一大块，也不用沾蒜泥，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终于，到了年三十儿，早晨，我总会起的特早，兴奋呀！因为，可以穿新衣服嘚瑟了，可以放鞭炮了，可以吃糖了，……穿上母亲做的新衣，兴奋极了[转圈][跳跳]蹦出大门儿，又爬上了门口的那颗老杏树，嘚瑟够了溜下了，发现裤子挂破了[惊恐][惊恐]然后，在年三十儿，也没少挨了一顿打[流汗][流汗]记忆里，姐姐和妹妹总是很胆小，弟弟年龄小，放炮的事，由我一人承包，真是乐乎！那个时候啊，哪有什么烟花，就那噼啪的一声响，年味儿已经浓浓了……下午，爸爸会带着我们，端着母亲做好的许多菜碟子去五叔家给奶奶送年饭，大伯二伯四叔都不例外的齐聚，各家端来的饭菜摆满一大桌，炉子上烧热的黄酒散发出浓浓的醇香。奶奶坐在炕中间，银发映衬下永远是一张慈祥的笑脸，还有那絮叨不完的话。父辈们排成一行给奶奶磕头:作揖，跪，作揖，磕头，作揖，起身，再作揖，连续磕两头。然后，叔叔们会给伯伯磕，完了后，便是我们磕头，排好长的队子，从窑里跪到门口，先给奶奶磕，接着是给伯伯叔叔们磕……这个习俗，在我们的家族里一直被传承着，在我的记忆里，磕头，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这个过程，让我明白了尊敬和孝，也让我感受到了，长兄如父的意义。磕头礼拜结束后，长辈们便会发压岁钱啦，这个环节也是兴奋的要命！拿着压岁钱随便吃几口就饱了，我和姐弟妹们冲出院子追逐，玩闹……

如今啊，肉吃的多了，那些好吃的却再也不是儿时的味道，如今啊，打开柜子都是崭新的衣服和鞋子，不需要等到过年吵着母亲要新衣服，等到大年三十再穿上臭美。如今啊，童真的乐趣，儿时的憧憬，被平板、电视、手机所取代了，都在朋友圈中晒“年味”了，那种伙伴间的追逐、嬉闹、家里人一起守年、跨年也渐渐淡了许多，对于年只是一个概念，失去它原有味道……

记忆里的年味儿呐，是小手里扔出的啪一声炮竹；是母亲蒸笼上氤氲的水气，是父亲瓷碗里醇香的黄酒。

记忆中的年味，在杀年猪的热切盼望里，在扫窑的飞扬灰尘里，在父亲焚香祭祖的虔诚里，在母亲挥动擀面杖的诱惑里……

记忆中的年味，是油漆斑驳的门楣上新贴的对联，是那一个个烛光摇曳的大红灯笼挂在老树前；是那一锅文火慢炖的汤，是那一出百看不厌的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