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旧年

<h3></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b><font color="#1564fa">忆旧年<br></font></b></h3><h3><font color="#1564fa">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上小学的光景,一进入腊月,年的气息就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了。<br></font></h3><h3><font color="#1564fa"> 农家人一年到头都很忙,但是进入冬季,大家似乎都比平时要闲一些。母亲便会把穿过的、实在不能再补的破旧衣服翻出来,剪开,铺平,再把它们一层一层叠上,用浆糊粘在一起,最外面的用白色的布料,这也许就是“千层底”的由来吧。等粘牢实了,就照着鞋样剪出鞋底,有经验的好手肯定会知道要照原来的大小再放大一些。然后就开始一个复杂壮观的工程了——纳鞋底。晴暖的天气,妇女们聚在一起,带上针线篮(里面有剪刀、针线、碎布、镊子等,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针箍),大伙儿一边拉着家常,一边纳着鞋底,一双双线路均匀、厚度适中的鞋底就在这些能工巧匠的手中不知不觉地完成了。鞋面儿怎么做,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布鞋需要用到松紧带,棉鞋会留孔穿鞋带。再后来,出现了泡沫鞋底取代千层底,只是穿久了脚不舒服,而且脚容易产生臭味儿。<br></font></h3><h3><font color="#1564fa"> 这样做出的鞋也就是过年穿的新鞋了。<br></font></h3><h3><font color="#1564fa"> 后来经济条件好些了,也会到集镇上去买衣服鞋子,过年前一个多月左右就去买。临近春节买价钱会很贵,大人们是这么认为的。</font></h3> <h3><font color="#1564fa">  母亲们白天忙着做做鞋、干干农活,晚上则要炒瓜子、花生等年货。这些都是自家长的,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去买现成的。结束一天的学习,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回家,离家不远的时候,就会看到厨房里升起的炊烟,还有那浸润着腾腾热气、微微泛着黄晕的灯光。这时,心头总会涌出无限温暖。后来离家去求学,征地失去了老家,遇到爱人组建新的家,每每回家,总是渴望着有那么一束热气腾腾的灯光是专为自己亮着的。<br>  回到家,钻进噼里啪啦、红红火火的厨房,换下阴冷的鞋子,放到灶台前的小洞里炕一炕,然后就躲到灶台里锅膛边,看着锅膛里跳动的火苗,偎在妈妈的肩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font></h3> <h3><font color="#1564fa">  记忆中,春节,家里是没有炸肉圆、包包子的习惯的,年糕倒是每年春节要蒸的。蒸年糕需要做许多的准备工作,首先需要将糯米及少许粳米用水浸泡,浸泡的时间是需要精确掌握的,米浸好了后再晾干,然后再拿到到粮食加工的地方——类似于以前的磨坊,接着就要打糕粉了,小时候我倒是很愿意随父母一起去打糕粉,就因为打糕粉的工具很像现在经常看到的跷跷板,站在上面一上一下很有趣。蒸年糕需要特制的蒸屉,那是很多人家共用的,需要提前预定。终于等到了蒸屉,开始蒸年糕了(记得以前这边是叫划糕)。用一个很密的细筛将糕粉中粘在一起的块状物筛出来,细腻的糕粉则从筛子上密密麻麻的细孔中抖落到专用的模具中,落满了糕粉,再用一长尺将表面刮平,再整个翻过来,然后将模具取走,就可以拿到锅上面的蒸屉里去蒸了。<br>  蒸出的年糕会放到屋外面的芦席上晾干。放学回来的我们最喜欢热乎乎刚出锅的年糕了,总是吃完一个还想再吃一个。晾干后的年糕可以储存很长时间,平时煮粥的时候放两块糕,粥吃起来就特别香。当然,将水烧热了,年糕直接放进去煮也可以。我们小时候还发明了其他的吃法:放到锅膛里烤着吃、直接拿起来啃……别有一番滋味。<br>  </font></h3> <h3></h3><h3></h3><h3></h3><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年糕蒸完了,还需要做饼。盐城这边叫做涨饼(也有人说是灶饼),我一直以为是叫做“掌饼”。是因其形如手掌?还是这饼全因手掌之力将其粘于锅上?原因还真不知道。<br></font><font color="#1564fa"> 做饼算是母亲的绝活,她做出来的饼,形、色、味均属上品。首先要做好和面、发面等准备工作,然后在锅里放些水,不要多,再用柴禾生火加热,这就叫做“烧饼锅”。这是一项技术活,也是一件苦差事。火太大饼容易糊,火太小面又不容易发,饼也就涨不起来了。加之有时候要做很多的饼,烧锅就要烧到夜里很久。所以,母亲往往不让我参与。而且,以前过春节做饼是很忌讳小孩乱说话的。<br></font><font color="#1564fa"> 锅烧热就可以开始做饼了,发酵好了的面团在她灵活自如的手里变得很听话。她将手微微湿些水,把面团均匀地粘在锅上,再用手背将面团摊开,一个个未成形的面团就乖乖地呆在锅上了。过了一会儿,在火温与水蒸气的作用下,面团会迅速膨胀并变得松软。什么时候出锅,是最需要经验判断的,这一点母亲很擅长。<br></font><font color="#1564fa"> 一个个手掌形的饼终于可以出锅了!母亲用炒菜的铲子将饼从锅上铲下放到圆形的大簸箕里。这时的我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热乎乎地捧在手里。饼的表面柔软、内部多孔、背面香脆,撕开一块放进嘴里,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流遍全身。<br></font><font color="#1564fa"> 我想,那就是妈妈的味道。</font></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年的味道越来越浓。<br> 即使再不富裕的人家也会准备一份年货单,人们会按照年货单采购过年必须的食物和用品。这其中油炸果子、大糕是家家户户必须的。牛肉需要买一点儿,鲫鱼也得及早买回养在家里,豆腐则需要提前换回来挂在篮子里。鸡肉、猪肉不需要买,自家养的,只管杀了便是。<br> 对于那时杀猪的场面我还是有一点印象的。<br>不管谁家杀猪,邻居们都会来帮忙,顺便再割些肉带回家(实际上就是买)。大家生火的生火、倒水的倒水、摁猪的摁猪……忙得不亦乐乎。趁着大人们忙碌的时候,我们小朋友便聚到一起。捉迷藏、做游戏……玩得不亦乐乎!<br>   猪杀好之后,大家把猪肉摊在地上,邻居们各取所需,除了做年夜饭和送年礼所需要的肉以外,主人一般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将肉腌好风干做成咸肉。<br> 杀猪的过程一般会持续到深夜,而我们的快乐也会伴随到深夜。<br>   杀完猪,要熬猪油,刚出锅的猪油渣,撒上些盐,绝对是一道令人垂涎的美味。因此,锅灶的周围往往会围一圈儿孩童。熬好的猪油会一直保存到第二年,哪天做了顿小菜饭,挑上一勺猪油拌在菜饭里,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br>   即使再迟,主人家也是会招待大家的。不必太多的花样,最新鲜的肉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与白菜和豆腐果儿一锅炖。猪大肠烫一下与粉丝一起红烧。大人们再倒上一杯酒,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故事?</font></h3><h3><br></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这几日,在外谋生的、异地求学的人们都该回家了,没回来的也必定在回家的路上。回家过年是件异常神圣的事情,无论你在外面呼风唤雨、风生水起,还是吃尽苦头、满腹辛酸,回家是这时全中国的主旋律。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四天的陪伴似乎也抵不上除夕那一天的团聚。这一天与家人在一起,一年便圆满了。<br>   我不知道中国人为什么如此看重春节回家团聚这件事。这些日子,路上到处可看见忙着回家的人们,热闹非凡,即便你再怎么漠然也会感受到浓浓的年的气息。<br>   对于家的渴望,全世界的人应该是相通的吧。<br> 记得多年前看过一部电影,中韩合拍的,名字叫《武士》。具体的故事内容记不大清楚了,好象是几位高丽的武士保护一位明朝的公主的事情。护送的武士们最后几乎全部阵亡,只剩下一位年龄偏大的武士,异常壮烈。故事的结尾,沧桑的老武士掩埋了同伴,与明朝公主挥手告别后,就踽踽一人登上了一只不能称之为舟的破木筏,踏上了茫茫的回家之路,直至消失在碧海蓝天之间……<br>   这样的画面在多年以后的今天还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br>   或许电影的片尾曲能够解释一些原因吧。</font></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类似的感动在《冷山》中也遇到过。南北战争期间,英曼被动参加南方军队离开了冷山、离开了爱人艾达,卷入了战争。战火中,英曼被弹片击穿了喉咙,几乎被当作死人掩埋掉。接不到英曼的回信,艾达甚至也以为他已经阵亡了。英曼最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支撑他的正是那张来自冷山的照片。疗养期间,回家的欲望驱使英曼逃离了疗养院。拖着沉重的双腿和疲惫病弱的身体,他迈向了家的方向。一路上,他要不停地躲避南北双方军队的追捕,还要克服饥饿寒冷、孤独疲惫等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这些都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决心,他的脚步永远是朝着家、朝着艾达的方向。<br> 历经千辛万苦的他终于回到了冷山,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地方。就在他为即将遇到爱人艾达而高兴的时候,艾达的仇人、作恶多端的恶人出现了(或许他已经接到了英曼逃跑的消息),双方都倒在了彼此的枪下。枪声引来了艾达,英曼最终在艾达的怀里闭上了双眼。<br> 结局令人唏嘘。不过,我认为英曼是幸福的。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有什么比真正的死亡来临之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能见到自己的爱人更满足的呢?<br>   原谅我将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与中国的春节联系在一起。<br>   至少,回家的信念应该是一样的!<br>   回家,是一种使命、一种责任、一种信仰,与贫穷、富贵、荣耀、低贱等等无关。<br>   清瘦寒冷的岁月里,生活若能多一份虔诚与敬畏,我们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也会随之温暖而沸腾吧!</font></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进入腊月二十四,就需要全家总动员一起来“掸尘”了,打扫会一直持续到除夕那天。<br> 我们这里,腊月二十四后有给先人送“压岁钱”的做法,其实也就是烧纸钱。每年这个时候,爷爷与二叔总会在河对面叫我一起去。到了坟园,烧纸钱的时候,爷爷总会给我讲,那座最大的坟是我们老祖先的,它有两个儿子,左右两座也很大的坟就是他们的。二爷爷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被拉去当兵就一直没回来,那时他才十几岁,估计是死了,所以也得烧些纸钱给他。随后,还会讲很多先祖的故事:烧盐的、逃荒的……每年如此,一直到他行动不便不能去送压岁钱了。<br> 如今,他已去世多年,再也听不到他讲那些故事了。<br> 国外也有祭祀祖先的仪式。记得之前看了一部电影《寻梦环游记》。看名字,以为是一部励志的儿童电影,遂决定与女儿一同欣赏。在电影院的大厅里购票时,还与女儿发生了小小的不愉快。准确的说是我的粗鲁伤害到了女儿。<br> 观影的过程中,我们不约而同地感动唏嘘。电影看完,我们的不愉快也不治而愈了。<br>这是一部有关亲情的电影,我是这么认为的。墨西哥的亡灵节,每家每户都要祭奠逝去的亲人。他们用万寿菊撒下一条路来指引故去的先人们回家团圆。<br> 埃克托,一位死去多年的落魄歌手。每年的亡灵节,他都努力尝试着回家去看望自己的女儿可可。可是,没有一次能够成功——因为他的“背叛”,他的家人并没有将他的照片摆上祭台。祭台上没有他的照片,他也就没有回家的资格。<br> 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的失败……<br> 这一幕让人很揪心,但更令人揪心的是——<br> 埃克托带着误闯阴间的米格向同样不能回家团圆的朋友借吉他。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位无名朋友灰飞烟灭,世间再也没人记得这位无名的人了,他走向了终极死亡。<br> 这才是令埃克托真正绝望的事情,他的时间也不多了。<br> 只有他的女儿,米格的太奶奶——可可记得他。可是她也老了,记忆已经严重衰退,不久也会走向死亡。埃克托也将走向终极死亡,与女儿见上一面的愿望也将破灭。<br> 最终,米格赶在可可忘记埃克托之前回到了世间,他将埃克托写给可可的歌曲《请记住我》唱给她听,尽管那时可可还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歌声最终唤醒了可可的回忆,她说出那句令全场泪奔的话:我的爸爸以前总是给我唱这首歌,他很爱我。<br> 埃克托得到了家人的原谅,他的照片回到了祭台。<br>   我不清楚是否误解了《寻梦》的主题。在我看来,埃克托回家的渴望与决心感动了我,亡灵节人们对祖先的虔诚与怀念震撼了我。<br>   无论身处何地,对亲人的思念总会指引着回家的方向。<br>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当我们在祭奠先人的时候,是否也能为孩子们讲一讲他们的故事呢。这不仅仅是一种形式,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仪式。<br>   虔诚与敬畏,温暖了岁月!</font></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终于到了除夕,年味儿已经沸腾了。这一天上午需要再进行一次里里外外、彻彻底底的打扫。那时候还小,所以分配给我的任务往往较轻。打扫完了,要洗澡,在屋子中央支起浴帐,也有用塑料薄膜裹在方桌四周代替的,澡盆里倒上热水,那可不像现在泡澡般是一种享受,往往洗出来的时候都是哆哆嗦嗦的。洗完澡,该帮父亲一起贴春联了,父亲识字不多,老是问我哪个应该贴在左边,哪个应该贴在右边。其实,当时我也不懂,这又有何妨呢。<br> 对联贴好了,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年夜饭的到来了。母亲老早就准备好了,我的印象中菜品并不丰富,但我很满足。安乐菜与豆腐是必备的,猪肉,牛肉好像也是有的。当时还算珍贵的猪肉与牛肉现如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倒是当初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安乐菜悄悄消失了,我已多年不见。嘴贱的时候只好到饭店寻觅它的踪迹,当年的味道不复存在了。<br> 一家人围聚在一起吃着后来才知道叫做“年夜饭”的饭,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全身的每一处毛孔都在提醒自己:这就是过年,这就是过年啊!不知为什么,有时还会觉得有些紧张。<br>   紧张还来自于妈妈的很多规矩:这几天是绝对不能随便乱说话的,连个喷嚏都不能随便打。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一直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不然还叫什么过年呢!<br>   吃完饭,放了鞭炮,父母提醒我如果要上厕所就赶紧出去,门关了就不允许再出去了。<br>    接着,除夕晚上最大的一道菜——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赵本山、冯巩、牛群、郭达、蔡明、巩汉林、赵丽蓉……便是这大菜里面最好的调料。全家人团坐在电视机前,本来就很小的黑白电视机这时候缩成了巴掌大小,恐怕现在的孩子从来就没听说过“电压低”这种现象。尽管画面小,但一点儿不影响大家的兴趣。在那个物质与精神都匮乏的年代,平时根本欣赏不到丰富的曲艺节目,春节联欢晚会绝对算得上是一顿大餐了。欢快的笑声时时响起,看了春节联欢晚会,这年才过得完整。<br>   这些节目到了第二年还会多次重播,却总是百看不厌。</font></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看电视的同时,还要为第二天的早饭做准备——搓圆子。我们这个地方,过年的早上有吃圆子的习俗。这圆子和现在吃的汤圆不一样,它没有馅儿,是实心的,个头挺大。据说,搓圆子只能是家中的男人来做,我们家谁负责搓圆子,不记得了。<br>   小孩子的瞌睡虫总是来得快一些,我就睡在母亲的身旁,夜里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母亲还在看晚会,这也是她一年中唯一的一次熬夜看电视的壮举。还没等我开口,一片大糕已经塞到我的嘴里了,她怕我乱说话。<br>   春节真的来了!</font></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们早早起来,向父母问过好之后,激动地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只是那时候的气质总是配不上新衣服,往往不是袖子长就是裤脚长,穿在身上既神气又好笑。<br> 父亲开门放过鞭炮,就开始做早饭,早饭就是吃园子,寓意团团圆圆。在盐城某些地区,大年初一有先喝早茶再吃早饭的习俗,早茶的选料也很讲究:红枣、桂圆、年糕……总之离不开吉祥喜庆之意。<br> 吃完早饭,就可以拜新年了。以前拜年是有很多规矩的,向长辈拜年,要行跪拜礼,说祝福的话,长辈则会给晚辈压岁钱。朋友之间拜年也会相互抱拳,再说一些“恭喜发财”“步步高升”之类的吉利话。后来,拜年的形式发生了改变,慢慢简化了,逐渐以短信、电话所代替。我所兴奋的拜新年不是指这个,而是拜新年、讨糖果(俗称“拜糖”)。其实就是到村子里的别人家,说一些吉利的话,主人家会拿出一些糖果给我们,这是孩子们的春节必修课。<br> 伙伴们早就约好了一起出去,母亲也会拿出给我准备了很长时间的、质量上乘的塑料口袋,嘱咐几句便让我出门了。<br> 父母亲在中午之前都会虔诚地呆在家里,静静地等待别人家的孩子们来“拜糖”,听听孩子们的吉利话,像是完成一件既庄重又开心的仪式。<br> 我一直是一个极内向的人,往往不好意思开口。不过,没有关系,我的邻居兼好哥们儿,脸皮比我厚多了。每年过年“拜糖”,总是和他一起,他是我们“拜糖小分队”的头儿。每到一户人家,“发财长精神”之类的话,照例由他说,我们只负责敞开口袋接糖便可。而且,他似乎有个特殊的本领,哪家有结婚的新娘,糖里会带些大红枣儿,哪家的经济条件富裕,肯定会给牛奶糖或花生糖,他都知道,几乎没有失手过。这也让我从小就明白:跟着有能力的人干事情,准没有亏吃。<br>   我们的家地处“边关要地”,是三村交界之处。所以,每年春节在带头大哥的率领下,我们会跑很远的路。至于多远,沉甸甸的糖果最有说服力。<br>   拜年跑回来的糖果是我们的战利品,是炫耀的资本。我们会把这些糖果一个个分好类,极虔诚地,像对待珍贵的艺术品一样。那时候,水果糖较常见,牛奶糖与花生糖较少,巧克力就根本没见过。如今,那样的水果糖应该算是一件艺术品了吧。<br>   母亲把我拜年换回来的糖果用袋子装好,放在箱子里。糖果可以吃上很长时间,但最好是在夏天前吃完,不然容易化开。<br>   大年初一的下午,是我们自由活动的时间,规矩似乎也少一些。我们最喜欢的便是捡鞭炮子儿放,虽然声音稀稀拉拉,可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年的味道。当然,经过一上午的奔波劳累,下午我们也可以选择看看电视,为第二天的再次奔波养精蓄锐。</font></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每年的大年初二,是去外婆家拜年的日子。幼小的我认为我们家距离外婆家很“遥远”,简直可以说“天南海北”。除了每年的暑假,也就只有春节拜年才能去了,这是我日思夜想的。<br> 去外婆家有人给压岁钱,还可以和“大姐”玩。“大姐”是我舅舅家的,比我大一岁。我应该叫她表姐,但为什么叫“大姐”,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称呼被调侃了很多年。因为年龄相仿,我们格外合得来。每次到了外婆家,我就隔着河左一声“大姐”、右一声“大姐”的叫,邻居们都被我逗乐了。<br> 千呼万唤始出来。<br> 大姐终于出来了。我们一起玩扑克(拉大车、抽乌龟……)、捉迷藏……整天形影不离。<br>   不知是她影响了我,还是我影响了她,后来稍长大后,我们都曾疯狂地迷恋过武侠小说,还经常一起钓鱼摸虾……如今,再见面却已生疏得像个陌生人一样,没什么话可说了。<br>   春节时,我和大姐还可以一起去小村子的中心去“购物”,因为是春节,口袋里总算是宽敞了些。<br>   村子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其实离外婆家并不远,我们可以步行过去。过年了,在那里也会欣赏到几个高大上的文化节目,唱淮剧、踩高跷、舞龙灯、划旱船……<br>   满满的都是人,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挤不进去,挤进去我也不感兴趣。</font></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我的兴趣是“糖担子”。那时候,村里的商店对我们来说就是百货商场,只有架在自行车上的糖担子更适合我们的消费层次。不大的长方形扁木箱里,玩具枪、拨浪鼓、卡通画、小零食……应有尽有,而且还不贵。<br> 到这种糖担子消费时需要现金的,我将它称之为“伪糖担子”。<br> 真正的糖担子是由外地人经营的(据说和现在的浙江义乌小商品市场有某种关系),而且不用自行车,肩挑两个箩筐,纯粹靠脚力步行。<br> 每年的冬季,春节前夕,我们总是盼望着“糖担子”能够早点到来。<br> “叮当、叮当……”随着几声清脆的金属敲打声,糖担子来了,我们的幸福来了。<br>   赶紧将家里收集了很长时间的破铜烂铁、旧鞋子、牙膏皮、薄膜纸拿出来,不用现金就可以换取心爱的玩具、零食……还有心爱的麦芽糖,盐城这边好像叫“着糖”,这也就是我们称它为糖担子的原因。<br> 挑担子的老爷爷总是不慌不忙地拿起一个小榔头和一片锋利的铁刀,一阵敲打,切下一块放到精致的小秤里称重量,我们的口水早就快流下来了。<br>   好不容易等称好,拿上一块放进嘴里,黏在牙齿上,甜到心里面。<br>   那时,我们是多么容易满足啊!<br>   从大年初二开始,外婆家就一直会热闹下去,直到初十左右。这些天一直陆陆续续的有人来给外公的母亲,我们称为“老太”的拜年。我当然是很高兴的,有人来拜年,就意味着要招待,要招待就意味着有好吃的了。所以,我往往会一直赖到开学前才肯回家。当然,也不全是因为有好吃的,有很多玩伴一起玩耍才是更重要的原因。</font></h3><h3></h3>&lt;/pre&gt; <h3></h3><h3></h3><h3></h3><pre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word-wrap: break-word; white-space: pre-wrap;"><h3><font color="#1564fa"> 记忆中,老太很瘦,但精神矍铄。我记事时,她已经将近八十岁了,直至后来的八十多岁、九十多岁都耳不聋、眼不花。冬天的时候,她总喜欢坐在门旁安闲地晒太阳,脚下踩着一个铜火炉,里面有一些炭火和麦麸。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一个铜尺模样的东西去搅一下,以免里面的炭火熄灭。这件事总是由外公做,他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兄弟三人,老太一直生活在他的家里。每次有人来拜年,总是笑脸相迎,热情招待。平常,对老太也总是言语温和,用心侍奉。每日三餐,精心准备,照顾得极佳。不懂事的我们总是羡慕老太碗里的那几块肉或是几片香肠,老太也总会夹一些给我们解解馋。<br> 老太能记得这个大家族里每个人的生日,甚至包括我们这些曾孙辈的生日。她似乎很喜欢我的母亲,每次去外婆家,母亲总是和她睡,她们能谈到夜里面很久。谈的什么内容,我当时听不懂,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母亲与人和谐相处的点点滴滴和她应该有着一定的关系。<br> 老太与外公母子之间相处的情景,我还记得一些。最令我难忘的除了外公的孝顺之外,还有就是他们之间对话的场景了。老太有时会问外公一些事,外公往往会听成其他的事情,他的耳朵是有一些聋的。老太也不急,就继续这样问下去,外公也就这样“非所问”地答下去,直到老太最后不想再说了。我们则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br> 我工作之后,去外婆家的频率就渐渐少了,但偶尔还是去的。有一次暑假过去,晚上就住在了那边。第二天清晨,九十多岁的老太竟然早早起来给我做了一顿早饭。<br> 我很意外,也很感动。<br> 或许是因为我的母亲曾经是她最喜欢、最贴心的孙女,她将对母亲的爱转到我的身上了吧。<br>   老太最终活到了九十四岁,去世时无病无恙,很安详。<br>   老太就像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每年的春节,子孙们如一群鸟儿般飞到她的身旁,叽叽喳喳,热闹无比。大树没了,鸟儿们也散了。<br>   外公家再也没有往昔的热闹了,每次去的时候,我总是很怀念门旁那个瘦小、慈祥的身影。<br>   如今,外婆去世几年了,外公也已接近九十高龄,孤身一人生活。</font></h3><h3></h3>&lt;/pre&gt; <h3><font color="#1564fa"> 过了正月一十,新学期的钟声就快敲响了。外公家再也不是久留之地,我必须得回自己的家了。爸爸来接我,有时会和妈妈一起,那时我的个子小,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绰绰有余。<br>   我总会产生一些天真的想法:如果老天刮大风、下大雨就好了,刮风下雨渡船就不会放我们过河,我们过不了河就回不了家,回不了家又可以多赖一两天了。<br>   不切实际的梦想往往是难以实现的,最终我还是极不情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家。<br>   开学前几天是做寒假作业的黄金时间,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于是我们马不停蹄、奋笔疾书,那股精神头着实吓坏了很多父母。<br>   当然,有小朋友来叫我就另当别论了。过年玩的游戏,与平时的不太一样。我们玩的最多的就是“砸钱堆”了。名字很高大上,实际这个钱堆就是些2分的硬币,5分的还很少。具体的规则是:参加游戏的三五个人每人出一枚2分的硬币,堆叠在一块砖头上,称之为钱台。离砖头三四米的地方画一道线(那时全是泥地,画线很方便),每人手持一枚铜板砸向砖头上的钱堆,掉落的钱就归自己所有。<br>   不要以为这个游戏很简单,其实是有一定难度的。首先,根据规则每次铜板必须要碰到钱台,不然就是犯规了,得停砸一次。其次,第一次砸的时候很难准确地将钱砸落,关键在于碰到钱台后离之最近的拥有第二轮的优先砸钱权,以后的情况类推。所以,第一次控制好力量与准度很重要,最难的就是铜板直接抛留在钱台上,技术含量太高,我仅做到过几次。后来,我们还发明了滴钱堆的玩法,规则与砸钱堆差不多。因为这些游戏有赌博的性质,我们都是背着父母玩的。<br>   再过几天,便是元宵节了。关于元宵节的美丽传说不少,这应该是个热闹的节日。但我们本地似乎不太重视,其最重要的功能恐怕就是提醒人们:过了这个节日,年就确实过去了,该收收心,为一年的工作学习打算打算了。这一天晚上,我们还要吃汤圆,至于赏花灯、舞狮子,农村没有,或许城里有举行吧,我小时候没有看到过。<br>   开学的前一天终于到来了。作为学生,这一天难免有些情绪低落,伴随着淡淡的哀愁。此外,熬夜补作业也是常有的。<br>   这真是极短暂又难熬的一天。<br>   年终于过去了,对于下一个春节的憧憬将重新伴随着我们,走过春夏秋冬。</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