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从记忆深处飘来

庆庆

图文／徐世尧

        小时候掰着指头盼过年。总是惦念着年饭席上的囫囵蛋，总是惦记除夕晚上长辈发的压岁钱。

   跨入腊月的门槛，村子里的年味一天天浓了起来。妇女们是村里最忙碌的人，趁着农闲时季，她们忙里忙外，梳理着过年的繁杂事务。做年糕的米粉，祭奠祖先的供品，老人小孩的衣服，招待客人的菜肴，走亲戚的礼品，甚至家里圈养着猪羊的过年饲料，都需她们安排妥贴。春节前天气往往多雨雪，总要抓住晴天洗晒衣服被褥，洗晒过年食用的咸蹄咸鸭。老汉们秉承了闲不住的性子，把秋季翻垦下来的老桑树锯断，用斧子劈成小块叠得整整齐齐。空下来就搓草绳，扎草鞋，以备来年春耕。空闲的是已放了寒假的小孩子，他们成群结队，漫村遍野寻找自已的乐趣，甚至忘了回家吃晚饭。

腊月卄三送灶王爷上完天，乡村就意味着进入过年了。卄四是掸尘日，家家户户都要进行一番卫生大清除。记得小时候除尘日的清晨，父亲吃完早饭就穿起了蓑衣，戴上笠帽，手执一把用高梁穗自制的尘掸，把积在房子里的灰尘和蛛网，上上下下掸落个干净。还把家中的凉橱碗橱，浸泡在门前的小河里，里外洗刷了一遍，放进家后已是全新面貌。

        接下来几天，村民开始杀猪宰鸡车魚荡。饲养了一年的土猪，被人们拉出猪栏按在地上，猪们奋力挣扎着，大声嚎叫着，但还是被捆了个结实。屠宰师傅穿了身橡胶衣，把尖刀磨得非常锋利。这时晒场上的一口大铁锅，里面的水烧得沸腾。大家把肥猪抬到木架上，屠宰师傅吩咐助手，摆好盛放猪血的钵头，展开功架，一手捂住它的嘴巴，一手把尖刀插进猪的喉咙，猪血喷涌而出，那场景有点惨不忍睹。接着是放在铁锅里褪毛，把猪身刮得干干净净，然后是剖肚开膛，把猪身按照需要肢解破碎。

   过年前家家杀鸡杀鸭，而收购鸡毛的小贩，则抓住这短暂的商机走村窜巷。他们有的把货郎鼔摇拨不停，有的则大声吆喝“鸡毛肉骨头换草纸喽” ，人们听到声音，就把鸡毛等废弃品拿出与之交换。妇女大多选择换了生活用品，小孩子总吵着要换几块硬糖以解嘴馋。

乡村的除夕日最是忙碌，年味也由此晋升到终极。炊烟从家家户户的土灶台袅袅升腾，鱼肉的香味在村子里到处飘溢。农家几乎都在除夕上午“请利市” ，下午祭拜祖先，有的人家还祭拜“棚头五圣” ，祈求六畜兴旺。然后合家团聚吃年夜饭，长辈给小孩分发压岁銭。除夕晚上，小孩子提着“状元灯笼” ，唱着“猫也来，狗也来，蚕花娘子到伢府上来。大元宝，滚进来;小元宝，门缝缝里轧进来” 的古老童谣，满村游走祈福。男人们大多玩牌打麻将，听书听戏。乡村的女人最是辛苦，年夜还要打扫家里的卫生，拎满水缸，缠绕好年初一燃烧的草卷。然后和粉做团子、包馄饨，因为乡村的风俗，大年初一不扫地，不做较重的体力活。

年俗更是丰富的民间文化。在织里农村，年初一“接天” ，供奉“玄天上帝”、“ 三世如来” 的纸神位和供品，而且这项事情规定要当家男人做，为的是表示庄重。也有说法是女人一年四季都辛苦，大年初一特意让她们放松享受一天。因此年初一请神和煮团子等事，都要男人干，让女人们美美地睡个懒觉，美其名曰：“睏蚕花” 。

   大年初一也是传统文化集中展现的日子。小时候，我起床第一件事就给祖父拜年，行下跪礼。吃完团子，就听见桥头响起了“将军锣鼓” ，节奏铿锵，让人振奋，可惜这个节目未能在小村里传承下来。年初一人们相见大多拱手祝福，互道吉祥。连小孩子也变得彬彬有礼，不讲粗话脏话了。农家都在门上倒悬着“福字” 和春联，意蕴吉祥美好。

春节已悄然来临，过年的味道却似乎沒有些许感觉。人生在渐渐老去，许多往事已然淡忘。而童年的记忆依然清晰，尤其是童年乡村过年的情景，是那么地铭心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