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

闲听落花

图 / 来自网络

文 / 闲听落花

　　窗台下，我养的报岁兰又要开花了。报岁兰，多么喜气的名字。每年秋，报岁兰便开始悄悄地打苞，一点一点孕育着时节的美，恰逢春节时绽放。于是，满屋子细致的香，仿佛在优雅地宣告：新年又到了。

我时常在报岁兰清秀的花容里，回忆自己曾经度过的那些浸染着香气的新年。小时候过年，我们小孩子是最高兴的，大人们一边忙碌一边笑着说：你们小孩子都巴望过年，忙的可都是我们大人啊！

每年腊月底，父亲就像报岁兰春节一定会开花一样，总会准时从外地赶回家来。他带回来的箱子里，装着我们小孩子无限的希望，糖果、玩具、挂历，还有许多父亲的旧车票。风尘仆仆里，弥漫着收获、团圆与喜庆的气息。父亲归来的日子里，家里便多了许多的欢笑。

大寒节令，万物沉睡待苏醒，母亲田里的活也轻松许多，待在家里和父亲一起忙过年。家里有许多事是父母年前必须要做的，买新衣、打扫除、置年货、蒸馒头，父亲还要给全村的人写对联。

　　什么时候做这些事，父母早就计划好了。一首广为流传的童谣，就是父母的日程表：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猪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吃一宿，撑得初一满街走。

母亲总是说：一年到头，衣服肯定是要买的，过年一定要穿新衣。是的，穿了新衣，人就干净、崭新起来，一切有了新的开始。母亲是朴素的人，并不会讲许多的大道理，但事隔多年以后，我发现母亲说过的许多话，做过的许多事，都蕴含着深刻的道理。仿佛我种的那些兰花，在心底弥漫着经久的香。

以至于我自己做了母亲，即使物质条件愈来愈好，穿一件新衣已成为平常的事，但每到新年，仍然会很隆重地给全家人买新衣。穿新衣，那是我们表达对新年的热爱，对传统习俗的继承，更是对未来日子美好的祝愿。

父亲写得一手好字。母亲常常笑父亲：巧人多忙碌。是的，父亲里外一把手，工作要忙，生活要忙，过年还要给全村的人写对联。可父亲从来不急也不恼，那些已经裁切好的、大大小小的、小红绳扎着的对联纸，一起被父亲整齐地收集在桌子上。在一个安静、温暖的下午，父亲告诉我们：我要写对联了！

父亲翻开几本对联书，根据每户人家的特点，庭院、堂屋、卧室、厨房，甚至鸡鸭鹅圈，都一一写上合适的联。我安静地看父亲写字，父亲每写好一幅，我就帮父亲拿到一边的竹匾里晾干。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在父亲的身上，也照在我的身上，馨香的画面印刻于心底，于时光深处泛着一股明媚的光。

　　我慢慢明白，大人们就是在这样的忙忙碌碌中，坚持着一种春节的传承。父亲每次写对联的最后，总会在一张红纸上写下许多的“宜春”，我们就用剪刀细细地剪下来，一一地贴到自家各扇窗棂上去。于是，葱茏的春，从那些鲜艳的对联里慢慢升腾起来。

我做了母亲后，也与当初的父母一样，年前会抽空打扫卫生、整理房间、购置物品，便有一种欣喜涌上心头。还乘着节日，一家人回农村老家，在静谧的时光里，行走于自然的寒冬，体会天地间星星点点春天即将涌动的迹象。又走家串户地拜年，感受那种温暖于心的热闹的春节气氛。

报岁兰就是在这种心迹下被我抱回家养植的。报岁兰枝叶青郁优美，散发着从容优雅的气质，仿佛我们的生活，平平淡淡，却透着一股生命成长的自然美意。新年来临，报岁兰必定清香四溢，那是花儿对季节轮回虔诚的守望，也启发我们用自己深情的方式来迎接新年。

总听见有人说，现在的年味少了。一些传统习俗在年代更替的过程中慢慢缺失，所透出的温情也渐渐淡了。父母那个年代过年的日程表，有些内容已随着物质的丰富、观念的更新而淘汰，却从此在心底留下了美好的记忆；而许多的传统习俗，需要我们继以传承与发扬，才能让春节透出韵味与新意来。

我们以自己的深情度新春，体现各个年代春节节庆本身的意味，于是，这个节日才能真正留驻于我们的心间，成为一份隽永馨香的乡土情思，从而来迎接我们生命历程中每一个温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