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节我的家

郭瑞霞

<h3>  一年两个学期,我最喜欢秋季开学。因为没上几天就赶上教师节,接着是中秋节,运气好的话国庆节会和中秋节连在一起,然后是元旦,冬至,接着一九二九掰着手指算,好像春节也没那么远了。</h3> <h3>  放了寒假,我就可以拿着不错的成绩单向父母说一些想法了。比如可不可以把中堂上的领袖像换成类似瀑布那样的风景画,我们能不能自己挑一些我们喜欢的连环墙壁画――我那时好喜欢黄梅戏《龙女》,诸如此类的。母亲原本是答应的,可父亲总是不同意:“没有毛主席哪有我们现在的生活?吃得饱穿得暖,不论啥时都不能忘。年画《梁红玉》就不错,要不就是《杨家将》。”看我不回答,父亲又笑着说:“那再添一副《白蛇传》吧。”等到用浆糊贴好时,我吃惊地发现居然比计划多出来一副《深圳新姿》来,尽管来我家做客的许多人把它读作《深川新姿》。</h3><h3>当有人夸赞这副画的深度和与大多数村里年画不同时,父亲就会很开心地解释买画的动机:“家里孩子可能一辈子也住不上楼房,让她们看看也是好的。”</h3><h3><br></h3><h3><br></h3> <h3>  那时父亲不过3、40岁,可是已有了白发,姐姐就怂恿着他把头发染黑。刚开始,父亲还有点扭捏,说些老了就老了的话;后来禁不住母亲的“训斥”,顺势就坐在院落的凳子上,安静地染起来。</h3><h3> 此时,屋里屋外已经被父母打扫得干干净净。堂屋里正烧着煤炉,不时飘出腊鹅的香味。那只盲了眼睛还能捉住老鼠的黑猫,蜷在炉子旁悠闲地眯着眼,不时甩甩尾巴。院子里压水井旁的一株梨树早已掉光了叶子,枝枝丫丫没了春夏时的温柔,倒苍劲有力了不少,斜阳把它映在院墙上,像极了一副水墨画。</h3><h3> 父亲曾经很向往一双油光铮亮的黑皮鞋――他一直很奇怪我们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思,因为他从没说过――可是舍不得买。姐姐突发奇想,她找出表叔以前给父亲买的翻毛鞋,吩咐我和妹妹把它刷干净,自己跑去买了一只“金鸡”牌的黑鞋油,然后开始“加工”起来。等父亲回到家,一双黑色的皮鞋诞生了,而且外形真得还不赖!有点像现在的马丁靴。要知道这双鞋是<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土</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黄</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色的,虽然没有破,但已经很旧了。很多年后,姐姐的这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还是为我们所崇拜。</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 而这双虽不铮亮但乌黑的皮鞋,父亲爱不释手,穿了三个春节走亲戚的时光……</span></h3><h3><br></h3><h3><br></h3> <h3><ul><li><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li></ul><span style="line-height: 1.8;"><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ol><li><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li></ol><span style="line-height: 1.8;"><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line-height: 1.8;"> 春节期间,最忙碌和拘谨的一段就是腊月二十三至正月初三了</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父亲提前就告诫我们不许“放哨</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也就是不</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说“鬼</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死</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病</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之类的字眼,不许打破碗碟之类,尤其是</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不许流眼泪等等</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儿时的我们哪有不皮不吵嘴的呢?也只能在外面把眼泪刮干才敢回去。</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line-height: 1.8;"> 而最快乐的就是除夕夜了。我们只要看见父亲喝完第一口酒,就开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手了。果然,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票子,照例问问我们他的钱多不多,我们一起大声说“多”,他就忍不住笑起来,一人给一张十元的钞票。然后再给母亲一些――其实平常钱都在母亲这儿,只有除夕给我们压岁钱时,母亲才会赋予父亲“一家之主”的名号。</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 好不容易等到正月初三“小开世”,可以随意说话,甚至可以流泪了。可是开心的我们完全没了烦恼,即便和玩伴闹了别扭,也会大方地拿炮仗或者零食互相交换,“<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泯”</span>了恩仇。</div></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ul><li><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li></ul></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div></span></h3> <h3>  我印象中的春节期间,总会下点雨或雪。乡下泥泞的路倒从未阻挡过领里亲戚互相走动的热情。一大早,我们姐妹仨还没起床,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大声给父母拜年了。父母则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屋,安排了早饭,然后他们自己商量着下一顿在谁家吃――如果拜年没吃谁家的饭,一定会得罪谁的。父亲临走前,指定会和我们说:“有雨雪,你们别出门了。饭就在被窝吃吧。”母亲则会按照她对孩子的基本原则:打大的,疼小的,怀里抱着是好的,首先喊姐姐起床,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妹妹无视她的假寐,温柔地说:“你们啥时醒啥时吃。”以致很多年后,母亲还对姐姐多干了很多活有些后悔和心疼。</h3> <h3>  简单幸福的日子也过得好过快,我们姊妹都已成家,所幸离父母家也不远。每每到了春节,我们还是会不约而同围拢在父母身边,看他们高兴地<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发起面,包起</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30.6px;">包子,重</span>新点起土灶,在跳跃的火苗前绽开满足的笑脸……</h3> <p class="ql-block">只是自从2017年以后,每一个春节,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父亲,除了在梦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