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伤的幸福

笃定前行

带伤的幸福

文/劲草

那是一只猫，一只说不清道不明的猫。不知道它的年龄、性别、籍贯、姓甚名谁，甚至连对它的仔细端详都没有过。

只是在一次意外的发呆里，看见了一团黯淡的毛和一条翘得不屈不挠、不卑不亢的尾巴。

这只猫少了半条腿，经常拖着露出骨头的半条腿在林荫下散步。也许是因为它不灰不白的毛色在一群花枝招展的野花猫中显得很特别，也或许是它的跛脚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太惹人注目，这所学校的人都认得这只猫。

学生们在校园遇见它，都会停下匆匆的脚步，与它说说话儿，送给它饼干、牛奶、蛋糕，和它亲切地打招呼。久而久之，猫拥有了许多爱称，“咪味”“阿呆”“Mary”……还有细心的老师用结实的木板、旧衣服、小孩旧被褥搭了个窝，这样就不会在下雨时看见它惊恐与挣扎着奔跑或着待在屋檐下孤单的身影了。更可喜的是，猫似乎比从前自信了许多，虽然它一直还是怕人，但是现在走路变得从容不迫了，同学们叫喊它时，它总是把头抬得高高的，让它那半条露出粉红色骨肉的腿变得不再刺眼。

这只猫从不会因为遇见健康美丽而又不友好的同类绕道而行，听到同类并不欢迎的叫声，它永远都是平视前方，竖起长长的尾巴，拖着半条脏兮兮的腿，慢慢地走，稳稳地走，不着急，不自卑。

它还喜欢趴在草丛里晒太阳，倘若心情愉快也会偶尔扑扑蝴蝶，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将头埋得低低的，打打盹儿，唱两支恐怕只有它自己才听得懂的歌谣，悠闲得很。这个时候，它的尾巴会软软地放在地上，猫的显眼伤口仿佛一朵粉红色的花儿，为它增添了不少生机与活力。

它似乎从来不关注自己的跛脚。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关注这条腿，是已成习惯，还是刻意的忘记？忘记自己失去那条腿的痛苦和惨叫？我常想，习惯也好，忘记也罢，总比日日为失去而唉声叹气的强，总比沉浸在悲伤的阴影里强。它把这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当作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它注定不能平凡，但不等于它不能幸福，坐在树荫下的它，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师生，时不时地摇摇尾巴，似乎在说：“看看，我多自在！”好一只快乐的猫！

猫像凯旋负伤的将军，又似饱经沧桑的哲理诗人，带着伤口继续快乐，不也是很幸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