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天一大早，天刚放亮，表姐的电话将我从睡梦中叫醒：你大舅让我问你，乡下的房子还建不建……</p><p class="ql-block"> 历经大半年时间，四合院终于赶在大年三十到来前三天落成乔迁。</p><p class="ql-block"> 归来的游子眼里，仿佛一夜之间，原先那栋破旧的空心泥瓦屋就幻化成了远近村落中这座独有的四合院。</p><p class="ql-block"> 前来祝贺乔迁之禧的乡邻和亲友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掩饰不住地洋溢着吉祥如意的喜气。</p><p class="ql-block"> 岳阳的表姐、汨罗的波弟两家都在，远在东莞的二弟一家赶在两天前回来了，身在广州的三弟和弟妹也一先一后在赶回家来的路上。</p><p class="ql-block"> 院子里弥漫的喜气衬着年味也比往年来得更早，比在城里来得更浓了。</p> <p class="ql-block"> 从盛夏到寒冬，两百多个日子，造这座院子期间，我只管过方案和工法，从未动过手，甚至都极少有时间回来看看。一应人财物都交给了爹、波弟和稳弟以及两位舅爹，还有娘。</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只要娘在，我就可以放心。</p><p class="ql-block"> 爹和两位舅爹，各有各的主张，一个个全都是那种一辈子打磨不了的性情，一言不合便呛呛，全然不似我和波弟之间，相互包容和谦让。好在有娘，他们仨郎舅兄弟之间，娘是最好的调和剂。</p><p class="ql-block"> 期间偶尔匆匆回来一趟，每个工种的师傅都跟我说：你娘真好！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就踏踏实实的，因为师傅们没有谁愿意辜负娘的好。好在有娘，这座院子的一砖一瓦，娘是最好的粘合剂。</p><p class="ql-block"> 只有我知道，师傅们嘴里一句“你娘真好”，这背后是娘日复一日怎样的用心付出……</p> <p class="ql-block"> 娘忙里忙外地张罗着招呼客人，我插不上手，帮不上忙，索性任由她忙前忙后。年复一年，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在娘这里都是这样，实在摆不开手了，娘才会偶尔让我帮着做些什么，那也大都是些不怎么费力的事务。</p><p class="ql-block"> 娘的嗓子嘶了，我窃窃地问她，她只是一如既往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转身又去招呼客人。我也一如既往不负责任地任由她去，毫无顾忌地亏欠着对她的关心和爱护。</p> <p class="ql-block"> 筹建这座四合院，我心里有几个考虑：一是做为长子，了却爹娘和舅爹舅娘叶落归根的心愿；一是做为长兄，为四散在外的兄弟姊妹们留一处归途；一是为自己渔樵耕读的生活向往做点准备。前者和中者是最主要的，是我对这个大家庭的责任和使命。</p> <p class="ql-block"> 晚间，四邻八乡的客人陆续离去，小院暂时静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堂哥还有两位表哥打麻将。大约十点左右波弟回来，让他接替了我。</p><p class="ql-block"> 少顷，忽然想起我的卧房还需要一床棉被，却不知道被服放在何处，本能地想起要找娘。已是深夜十点半了，可四下里竟然找不到娘，娘的电话也关机了。</p><p class="ql-block"> 问这个，说可能在厨房。——这么晚了，娘莫非还在为我们张罗明天的饭菜？跑过去找，没有！</p><p class="ql-block"> 问那个，说可能睡了。——娘莫非太累休息了？轻手轻脚挨个卧房去找，没有！</p><p class="ql-block"> 楼上楼下，满院子里喊娘，也没听见娘应答我！</p><p class="ql-block"> 这么晚了，娘在哪里呢？！</p><p class="ql-block"> 应该是出门去了。外面天寒地冻黑灯瞎火的，娘要是不小心摔跤了如何是好？！</p><p class="ql-block"> 娘，您这么晚出去怎么也不说一声，叫个儿孙陪着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象迷失的小孩找不到娘一样，本能地有点心慌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还是爹有经验，看我急得不知所措，起身出去了。不一会，爹带着娘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对娘佯嗔：“这么晚您跑哪去了，要是娘丢了，我怎么办？！”娘一边帮我拿被子一边若无其事地告诉我和身边的弟妹：娘就在邻居家，邻居阿姨蒸了川贝雪梨给娘治嗓子。</p><p class="ql-block"> 末了，娘说：“娘丢了才好呢！你少个负担。”语气里满是得意。娘知道，已为人父的儿子是永远长不大的，始终牵着娘的衣襟，离不开娘。儿的依赖就是娘的满足。</p> <h3> 昨天晚上，我明明知道娘不会丢，可内心最柔弱处却又明明被重重地击中！娘已芳华不再渐渐老去，要是真的有一天没有娘了，我，该怎么办？！</h3><h3> 明明知道娘嗓子嘶了，我却不及邻居阿姨给娘的关爱和照顾，不曾亲手为娘蒸一碗川贝雪梨！</h3><h3> 明明知道娘的身子骨一年不比一年，我却不及表姐尤其是几位表弟和弟妹对娘的关爱和照顾，不曾在娘的跟前侍奉茶饭汤药！</h3><h3> 我一面贪婪地向娘索取，享受着娘的母爱，紧牵娘的衣襟须臾不肯松开！一边却毫无顾忌地亏欠着对娘的关心和爱护，而从来不曾反哺娘的深恩！</h3><h3> 早些日子娘说：今年归你们兄弟做年饭吧，娘做不动了！</h3><h3> 娘！您歇歇！有儿在呢！</h3><h3> 写到这里，已是凌晨两点多了，我依然毫无睡意，无地自容。<br></h3><h3> 娘在家就在。娘，您可得好好的，春秋百岁！什么时候您都不是儿的负担！娘永远是儿的天，是儿的依赖，儿还有好多事情要找娘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