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魔都

zouyi

<h3>&nbsp;上海,誉为魔都。何谓魔也?佛教说:一切烦恼、疑惑、迷恋等妨碍修行的心理活动,亦为魔。</h3> <h3> 小瞿的菜店</h3> <h3>小瞿的小菜店,二十多个平方米,坐落在中环的主干道边上,市口真心不好。总算是紧挨着一个几千户的住宅区,阿姨妈妈们走过路过带上一把萝卜加白菜,好在省下了广场舞和搓麻将的宝贵时光。</h3> <h3>每天中午时分,是小菜店的片刻空闲。坐在菜店门口的小凳上,小瞿掏出金丝框的近视眼镜带上,目光越过镜片,落在面前的水盆里,早市上还没有被客人带走的几尾河鱼,穿梭游弋正欢。</h3> <h3>三十有四了,配上白白净净的面庞,一米七八的身材,带上眼镜的小瞿,活脱脱是个朝九晚五的白领一族,且得是世界五百强。而这个充斥着柴米油盐味的小菜店,只需要一个有力气的不怕累的会看称的小老板足矣足矣。</h3> <h3>四年前,这个小菜店是由堂哥在打理,一年的光景亏空了万余,堂哥垂头丧气了。小瞿辞去了安徽老家酒类销售的工作,与老婆及父母商量后,捧出家中所有的积蓄盘下了小菜店。</h3> <h3>做出这个决定,除了对自己大学学了行销专业,毕业后的几份工作也皆离不开买与卖外,小瞿的浅意识里,对小菜店二十几平店面的头顶上,居然还藏着个仅一米七高矮的小阁层,甚为心仪。</h3> <h3>结婚五年,儿子也已四岁了,老婆的埋怨倒是越来越大,说他奔东奔西不着家,却没有看见有多少收入进账,婆媳关系也越发的不咸不淡了。一个小阁层,即解决了一家人的住宿问题,又迎刃而解了所有的大小矛盾。就这样,带着老婆和儿子,一家人在小阁层上安营扎寨了。</h3> <h3>小瞿许诺老婆,辛苦个一到二年,在老家县上买套商品房,一定要那种带有飘窗的。也一次次宽慰父母,弟弟妹妹的婚嫁和老屋的翻修,统统不在话下。</h3> <h3>俗话说:看别人挑担不吃力,这行当,最让小瞿痛苦的莫过于每天凌晨三点的批发进货了,好在小瞿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奋勤奋加勤奋。夫妇俩也是用去了整整三个多月的时间,才算真正走进了萝卜白菜的世界里。</h3> <h3>游刃有余之后,小瞿对经营品种也进行了大刀阔斧地调整,停止了五谷杂粮的售卖,增添了鱼虾和水果,再弄一台冰柜在门口,专逮那种只喝饮料的年轻人从路边经过。还把以前销售中的花把式放到菜店里小玩玩,什么每日一款特价菜;某菜价高过方圆几公里欢迎有奖举报。</h3> <h3>第一年,没有亏空,算是胜利;第二年,略有盈余,承诺尤似镜中花;第三年,盈余略有,承诺终成水中月。偏就在这一年的年未里,老婆意外地怀上了第二胎,整个第四年的春秋冬夏,都是小瞿一个人在菜店操持。</h3> <h3>凌晨三点起床,进货回来即忙着早市,杀鱼、剁肉、称菜。间或还要瞟一眼墙上的电子监控屏,到哪都有些顺手牵羊贪小的主。午饭后抓紧时间眯上个把钟头,晚市又要开始了。老婆怎么说也不愿回乡下去生产,待产和月子都在小阁层上度过了。忙完楼下忙楼上,忙的小瞿天天大汗淋漓,木知木觉了季节更替,短袖体恤衫,竟从五月一直穿到了十一月。&nbsp;</h3> <h3>一晃,第四年又在这辛苦劳作中过去了。看着从阁层上被老婆抱下来的二胎小公主,小瞿一阵欢喜和满足。突然间,又感觉大脑断片了,细细再回味,竟是一阵阵莫名的迷茫和焦虑。</h3> <h3> 老鲁的鞋摊</h3> <h3>老鲁的鞋摊,摆在一条宽不过十米的小路边,已经八年朝上了。只要没有落雨落雪,早十点至晚五点,老鲁必定花上三十分钟的辰光从租住的二居室出发,摇着他的残疾车,穿过四条横马路,按时到点的上下班。</h3> <h3>如果不是从小落下了小儿麻痹的后遗症,老鲁还真称得上仪表堂堂,五十出头的人,还是须发乌黑,浓眉大眼,鼻梁高挺。</h3> <h3>老鲁喜欢这样介绍自己:鲁,鲁智深的鲁,带着浓浓的乡音,让人闻之,立刻锁定方位,江苏,且长江以北一块的。为什么不说鲁迅的鲁?可以少发一个音,还可以彰显文化的底蕴。没那么多的说道,当年还是小鲁时,一是因了这条腿,二是因了家里的捉襟见肘,小鲁压根没有背过书包,电匣子里的一部《水浒传》,就是他对外面世界的全部认知了。</h3> <h3>如今的老鲁,早已没有了英雄梦,唯有一个现世的英雄同床而眠了二十八年,老婆,就是老鲁眼中不二的女中凤,人中杰,实乃顾大嫂的拳脚,智多星的脑。</h3> <h3>老婆是附近一带钟点工行业的元老了,见证了这一工种,从八元到四十元一小时的经济增长。最多时她干过一天跑六家,时间紧卡紧,比飞机还要精准。十几年的时间里,她骑坏了四辆自行车和一辆电动车,骑大了儿子,还骑来了儿媳和孙子。</h3> <h3>修鞋的手艺,也是出自老婆的量身订制。早些年,老鲁总是一个人待在出租屋与电视作伴,甚是寂寥。跟着老婆寻找到的一个师傅出摊二个月,老鲁就开始了自己的修鞋生涯。</h3> <h3>按照老婆的交待:出摊就是散心呢,有鞋你就修,没鞋你就聊,看谁走过和谁聊,胜过待屋里。聊着聊着,聊来了好些同乡知音人,也聊来了好些老主顾,毕竟没有不穿鞋光着脚的人,无论怎样的高科技,也造不出金刚不坏的铁沙鞋。</h3> <h3>心里没有指标,老鲁的修鞋费完全流于随心所欲,人家五元他三元,人家十元他八元。如此一来,老鲁的生意反倒红红火火了。一个小马路上的路边摊,包了老鲁自己的所有吃用开销,还能时不时地甩一个红包让老婆乐呵乐呵,买几样玩具讨孙子亲昵亲昵。</h3> <h3>这两年变化有点快,老鲁开始害怕年轻人,他们来修鞋不带一分钱,拿着手机就找“饿喂马”。这个事,儿子教了很多次,可老鲁还是跟不上。他始终不能想明白,五元十元的小生意,也要手机上头转来又转去,总是让人不踏实。叫做马什么的丑八怪,不知道搞的那块鬼把戏。</h3> <h3> 养老院的毛栗子</h3> <h3>毛栗子在养老院里做护工,前前后后已经七年有余了。别以为毛栗子就一定姓毛了,此茅非彼毛,大名:茅丽枝。也别以为叫做茅丽枝的女子就应该是婀娜多姿了,风一吹就要摇摆的主,又怎能当护工?其实很简单,只因了“茅丽枝”三个字,无论东南西北方的口音喊出来,怎么听都是毛栗子。</h3> <h3>四十又五的毛栗子,老家在豫北。生命的前面三十年,她在那里完成了诸多大事体。完成归完成,心里却总有点说不清的耿耿于怀。比如初中毕业了,为什么不让考高中?比如结婚要嫁人,为什么父母作了主?唯有生子这件事,才是毛栗子所有的通透和舒畅。在儿子读到小学时,夫妇俩一把锁关上了小屋门,随着务工的人潮进了城。</h3> <h3>做过服务员,干过洗车工,住家保姆、钟点工全部一一尝试过。终于,毛栗子为自己圈定了准确的方向和位置:护工,养老院的护工,且必须是公办养老院。</h3> <h3>关于这个定位,听听毛栗子是怎样解读的:以俺这个年纪,这个相貌,以及肚子里的这点墨水,也只有从事护工适合了。一样做护工,公办的养老院可以为俺缴纳五险和一金,感觉俺也是个有单位的人。</h3> <h3>还有一个理论点,毛栗子常常挂在嘴边上:到俺到这个岁数了,脸上身上不要再下无用的功,多寻一点傍身的武器,那才叫个中。</h3> <h3>养老院的那个女院长,交给了毛栗子整整一层楼,二六一十二,一层楼就是十二个不会动弹的老头和老太!天天忙的团团转。张阿姨喊着要撒尿,吴爷叔嚷着肚皮饿,俺的个娘!奇怪,这么个转,她却不晕向,头势刹刹清。还转出了护工岗位证,初级的,中级的。就是这个证,若干年以后成了几家养老机构争相聘用她的左轮手枪小钢炮。</h3> <h3>在一家公办养老院,毛栗子连续四年没有挪过窝,四个春节没有回过豫北乡下去。直到放在老家读书的独生子,几门功课亮起了红色的灯。</h3> <h3>毛栗子的干脆就在这里,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秤砣那头轻,她婉拒了女院长的款款深情。辞去已干得顺风顺水的护工工作,自然也就意味着要中断缴纳了好几年的五险和一金。义无反顾,她要回家专职陪儿子。</h3> <h3>少了养老院的收入,仅靠老公的那一份,实在囊中涩。四处打听和分析,让毛栗子发现了新目标:住家保姆春节必有一个空白期,学校也在那时正好放寒假。她反向行动干替工,一季春节就是五六千,来年的学费解决了。</h3> <h3>儿子的唇边,有细绒若隐若现,个头也悄无声息中窜过了毛栗子。三年前的那个夏季,儿子的大学入取通知书如约而至了。</h3> <h3>毛栗子再一次锁上了小屋门。还是养老院,但是范围大大宽展了,人家民办的也缴纳五险一金了。</h3> <h3> ☆☆☆☆☆</h3><h3><br></h3><h3> 所有人物均为虚构,如有碰巧,罪过罪过。</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