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郗 钺</p> <h3><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参与撰稿的诗词鉴赏类图书</font></b></h3>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我这大半辈子爱好很多,兴趣广泛,但最大的缺点是“三心二意”“用情不专”,大多数爱好都是阶段性的,很快就“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了。唯独文学算得上是始终不渝的爱好。<br> 当然在文学这个范畴里也是“朝三暮四”。就写作来说,年轻时喜欢写写文学评论,稍后喜欢写写杂文,又稍后喜欢写写散文。人到中年后,喜欢写写古体诗词。遣兴怡情也好,附庸风雅也罢,反正自得其乐。<br> 不过要说与诗词究竟是什么时候结的缘,我自己也无法准确回答。<br> 我上中学时正值文革后期,语文课本里古诗文寥寥可数。就是这少得可怜的篇章,那时的老师不知是怕犯错误还是自己也不懂,也干脆省略不讲。但我不知为何却对这老师不讲的内容颇有兴趣,每次新课本发下来,我都会首先翻到最后面的文言文自己阅读。<br> 大学读的是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中国古代文学属必修的专业课,大三才开讲,从巜诗经》讲到巜红楼梦》要两年,是大学四年课时最多的一门课程,也是我最喜欢的课,尤其是其中的唐宋诗词,所以写毕业论文时我选择了南唐李后主词研究。<br> 后来我在母校中文系古代文学教研室任教,也是以讲授唐宋文学为主(不只限于诗词)。</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但要说确定自己以后的研究方向是古典诗词,最重要时间节点应该是1985年初。 <br> 那年寒假后回系里的第一天,我收到一封出版社的约稿信,邀我为被称为“词林宗师”、“学界泰斗”、“词坛耆宿”的唐圭璋先生主编的巜唐宋词鉴赏辞典》撰写李煜(后主)词的赏析文章,并自选篇目,令我颇感意外。</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因为从出版社寄来的资料来看,受邀的撰稿人大多是蜚声海内外的诗词研究名家,连我大学时的老师都未在邀请之列。而我当时只是一个25岁的青年教师。</font></h1>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撰稿人大都是当时国内外诗词研究界的一时之选。真可谓名家荟萃,阵容强大。<br> 可惜岁月无情,先生们现在大多已经作古。</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书画大家也不少。</font></h3>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后来一想,出版社找我写李煜词的赏析文章,唯一的线索应该是我大学毕业时写过关于李煜词研究的论文。<br> </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1982年,我大学毕业时的论文被系里作为优秀论文推荐到学报发表,并受到好评,不少外省的同行为此还来函索要。</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这篇论文发表不久,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社编辑的巜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国内最权威的学术论文选刊)便予以全文转载。</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受此鼓励,后来我又利用为写毕业论文蒐集的资料撰写了另一篇关于李后主词的论文,仍投给了母校的学报,学报编辑部立刻予以发表。<br> 这两篇论文后来常被唐五代词的研究者引用和列为参考资料。<br> 正是因为这两篇论文发表后得到学术界的肯定,坚定了我立志从事古典诗词研究的决心和信心,也使我在古代文学研究界有了一点儿影响。</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其实我对中国的古典诗词从中学开始就非常喜爱。只是在阅读欲最强、记忆力最好的时期却连一本巜唐诗三百首》也找不到,能读到的只有中学课本中杜甫的巜石壕吏》、白居易的巜卖炭翁》等几首反映劳动人民疾苦、多少有点阶级斗争内容的古诗。<br> 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学校起初能提供给我们的也只有文革时编的供工农兵学员使用的油印讲义。<br> 后来新华书店有少量的巜唐诗选》和巜宋词选》出售,我们闻讯半夜去市里排队购买。排队买书是拨乱返正时期一道特殊的风景线。<br> 为了把被耽误和荒废了的学习时间夺回来,我们读大学时的例牌节目,就是几个要好的同学每天利用黄昏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散步时你一首我一首、你一句我一句互考背诵诗词。连屈原的《离骚》、白居易的《长恨歌》、《琵琶行》这样的长诗我当时也背得滚瓜烂熟。</font></h1>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这是我保存至今唯一一本当年的油印讲义,授课老师是当时的系主任、杂文家、语言学家秦似教授。他是我国语言学泰斗、北大教授王力先生的长子,曾赴北大随父亲学习音韵学,著有《现代诗韵》和《两间居诗词丛话》等。那时,他利用自己抗战老作家的名望,邀请过包括他父亲在内的许多文艺或学界名家到系里来讲学。</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秦似先生把《汉语音韵学》列为了必修课程,他认为这是学好诗词和韵文的基础。说实话,比起文学课来说,这门课枯燥乏味。但碍于他系主任、名教授和大作家的名头,慑于他课堂上不怒自威的霸气,同学们还是硬着头皮坚持下来。<br> 后来才体会到,他的这门课对研究诗词大有裨益。<br> 给我们上完这门课不久,他就升任自治区政协副主席去了。<br></font></h3>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毕业后在高校任教时,我雄心勃勃,立志要在诗词研究上弄出点名堂。<br> 这一时期,我有幸当面聆听了王力、姜亮夫、 文怀沙、王季思等国学大家的教诲,深知要想做好学问,最重要是先练好基本功。<br> 对于一个立志研治文史 的人来说,治学的初阶是“小学”,亦即“文字学”,基本功就是关于文字、声韵、训诂、校勘、 目录学的基本知识。<br> 于是我买了清张之洞的《书目答问》、清永瑢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清 王引之的《经义述闻》、清王念孙的《广雅疏证》、清郝懿行的《尔雅义疏》、清阮元的《经籍籑诂》、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清章学诚的《文史通义》等工具书常置案头,时常翻检。<br> 这些现在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的典籍至今仍占据我书柜最重要的位置。每次看到这些泛黄的书籍,我心中五味杂陈。</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收到第一封约稿信不久,出版社的编辑再次来信确认具体编目和撰写体例,并告知撰稿人名单经过唐圭璋先生亲自审定和确认。受宠若惊之余,倍加珍惜机会。<br> 于是挑灯夜战,反复修改,如期交稿。</font></h1> <h1></h1><h1></h1><h1><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font-size: 17px;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这本鉴赏辞典出版后大受欢迎,加印了好几次,累计印数超过100万册,为出版社赚取了丰厚的利润(后来,出版各种鉴赏辞典的热潮在出版界延续了十多年)。<br></span></h1><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font-size: 17px;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2012年我到美国马里兰大学培训,晚上到图书馆看书,惊喜地发现这本辞典竟然在该校图书馆的书架上也有一席之地。</span></font></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br></font><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我撰写的其中一篇后来还选入中学语文辅导教材(因为篇目和容量有限,选入中学语文读物比选入大学中文系读物还难)。</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1986年暑假后,我离开母校到暨南大学攻读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研究方向是魏晋南北朝文学)硕士研究生。但出版社按图索骥,约稿信仍纷至沓来,邀我参加各种诗词鉴赏辞典的撰稿。<br> 我一则权当学习、练笔,二则当时囊中羞涩,只有一点助学金,也想赚点稿费为儿子买点好奶粉,故起初一般都是来者不拒。</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1987年3月出版。</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1989年4月出版。</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1990年3月出版。</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1992年9月出版。<br><br> </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1995年12月出版。<br> </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加上发表在各种报刊的,我撰写的诗词鉴赏文章总共有几十篇之多。<br> 不过写到后来真有江郎才尽之感,且由于篇目和体例都是出版社指定,有些诗词并不是我熟悉和喜欢的,勉强成文,应付交稿,兴趣索然。<br> 再加上这类文章虽然顺应了当时社会的潮流,但终究只是普及类读物,在正统的学术界看来没有太多的学术价值,算不上什么科研成果,后来便再也提不起精神来写这类文章,把时间和精力都集中到写学术论文去了。<br> 当然,鉴赏文章写多了,我对诗词的鉴赏水平也得到了提高。渐渐体会和认识到诗词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讲究 韵律平仄,讲究意境幽远,讲究意味深长,研究诗词而自己不懂创作,终究“隔”了一层。就像游泳,光讲技巧而不下水,永远也不能感受游泳的奥妙与乐趣。<br> 所以读研时期,我也按照导师的要求,开始摸索练习写作诗词,尝试把自己对人生的感悟,对情感的追求,对社会的关切,以及对未知前途的焦虑与期望、欣喜与郁闷以这种形式渲泄出 来。希望通过实践,弄懂诗词的写作规律,更好地了解古人创作的甘苦、艺术手法以及其作品中所蕴含的深意微旨。<br></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当然也有一点点个人的小野心,过去我一直费尽心思为别人的作品作注释、写赏析文章,为什么不争取创作出好作品,以后也让别人来给自己作品作注释、写赏析文章呢?<br></font></h1>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读研时导师郑孟彤先生给我修改过的诗稿。他解放初在中大毕业后曾留校任著名古典文学专家、岭南词学泰斗詹安泰先生的助教。除了学术著作,他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即出版过《唐宋诗词赏析》等普及读物。此外,他也是诗词创作的高手。</font></h3>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事非经过不知难”,“成如容易却艰辛”。就像大多数作家都是以写新诗起步的一样,我从中学开始也写过一些新诗练笔,但旧诗与新诗毕竟是两套不同的思维方式和语言体系,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才能寻找到适合自己的路数。<br> 最初免不了患初学者“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通病。突然想到一两句,然后就围绕这一两句去凑,凑成四句就是绝句,凑成八句就是律诗。凑完了再拿着王力先生的《诗词格律》逐字对照。可是这样没有整体构思写出来的东西虽然不出韵出律,但意象零碎,层次缺乏内在联系,往往徒有形似,有句无篇,了无神韵。<br> 写来写去,我对先前的写作方法予以否定。虽然我非常赞同掌握诗词格律是诗词研究必备的本领,也明白讲声律是为了诗词的整齐之美、抑扬之美、回环之美,但也逐渐意识到研究古代的诗词和现在进行诗词创作毕竟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后来我写作时更多的考虑还是以意为先,变通方便就变通(变通有程度深浅四种),不强求平仄全合,以致削足适履。除了韵脚和句式外,粘连、拗救也不苛求。 <br> 因为我觉得格律诗作为中国特有的一种文体,虽然非常符合中国文人含蓄内敛的情怀与特质,很 能考验和体现一个人的学问和功力,可毕竟是“戴着镣铐跳舞”,最大的缺陷在于限制太多,很 多“舞姿”因为“镣铐”的限制无法展现。<br> 况且经历了上千年的历史,汉语的语言和音韵都发生 了许多变异,恪守原来的格律实无必要,很多字词和韵脚如果仍用古音古韵在现在诵读反正会感到拗口(除非建立一套类似京剧的韵白一样专供吟诵用的语音体系)。所以我认为现在写诗,只要是以文言词汇为基本词汇,以《平水韵》(诗)、《词林正韵》(词)的声韵系统为基础语音就可以了。<br></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形式毕竟是为内容服务的,所以最重要的还是诗的特质、诗的精神,最根本的是抒发和吟咏性情,是精神心灵的寄托,其余都是小道末技。也即唐代白居易的《与元九书》所说:“诗者:根情、苗言、 华声、实义。”可见诗词之美最重要的还是在于内容,它绝不应该是一种没有情感和生命的精巧玩具。<br> 《红楼梦》中香菱学诗一节黛玉就强调“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并指出“立意”是诗的头等大事,“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br> 所以写诗填词最大的难点还不是来自格律的限制。就以近体诗为例,其标准格式(也即正格)一般也就16种(王力在《诗律余论》中总结,诗律有正格、变格、例外三种情况,“讲诗律必须区别一般与特殊,正格和变格”),如用心几天就可掌握。但格律有如一个空袋子,重要的是你能够拿什么东西把它装满。装,要有诗情画意(含情感、意境、器识和胸襟),还要有表现诗情画意的语言。情意,要靠天资和修养,语言,要靠学习和积累,而这些均非一朝一夕之功。</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再说,古典诗词毕竟是农业文明的产物,在唐宋已达到顶峰。从北宋时代不再用诗歌作为科举考试后,诗歌就已经变为小众文化,并逐步式微。我们现在创作的早已不是传统的古典诗词,不过是利用古典诗词形式写作罢了,除讲究句式、对仗、韵脚以展现汉字的形式美和音韵美 外,只要坚持古典诗词的文化精神、情怀、韵味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如何给这一古老的文学形式注入当今的时代精神和时代气息,把传统和遗产尽可能原汁原味的传承下去。<br> 如果一味仿古复古,食古不化,把诗词雕琢得宛如出土文物, 意义何在?在今天继续存在的生命力何在?<br> 至于诗之章法,窃以为初学不可不知,亦不可拘泥不化,所谓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也。清沈德潜《说诗晬话》云:“诗贵性情,亦须论法,杂乱无章非诗也。然所谓法者,行其所当行,止其所当止,起伏照应,承接转换,自神明变化于其中矣。若泥定此处应如何,彼处应如何,不以意运法,转以意从法,则死法矣。试看天地间水流云住,月到风来,何处看得死法”。清人徐增亦云:“诗盖有法,离他不得,却又即他不得,离则伤体,即则伤气”。<br> 况乎自古以来,“文无定法,文成法立。定体则无,大体则有”。若一味死守章法、结构,必至平淡无奇,而难成佳作。死死抱住老祖宗的“起承转合”一成不变,恐非明智之选。<br> 当然这也许是自己天分和学养不足的一种托辞,在这里说三道四其实是不自量力的班门弄斧。但我始终认为,写诗填词立意是第一位的,其次是要有真情实感,再次是要用形象思维。最高境界是王力先生《题中国历代诗话选》所说的“情景交融神韵在,不须修饰自风流”。 </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不过为了避免某些专家的讥讽和攻讦,虽然写的一些诗也暗合格律,但我从来不说自己写的是格律诗,而是笼统地避实就虚名之曰古体诗(古体诗包括古风和格律诗)。<br> 当然我也不反对一些人(包括我的老师了)始终恪守传统的诗词格律,并对他们的严谨的写作态度和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表示钦佩和敬意。<br> 我最在意的是千万别写成空喊口号、内容贫乏并被真正爱诗懂诗的人所诟病的“老干体”。<br> 我最担心的是这种传统的言志传情的文学体裁,最终演变成附庸风雅的达官贵人和无病呻吟的无聊文人手中的精美玩物和文字游戏。</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我学诗从不只学一人, 从不只宗一派,而是力求转益多师,兼收并蓄,融古于今,自成一体。<br> 当然我最喜爱的是屈原的深情执着,建安风骨的慷慨多气,竹林七贤的任纵放诞,陶渊明的避世隐逸,李白的奔放狂傲,杜甫的沉郁顿挫,李后主的任纵自然,苏东坡的豪放旷达。他们诗词的所表达的思想观念和艺术精神均潜移默化地杂糅于我的人生观、文学观和价值观并贯穿于我的创作之中。<br> “诗畏人知惯自藏”,诗词创作其实只是我全部业余写作中一小部分,起初只是作为自存心迹和 自娱自乐的习作,从未想过拿去发表,一是因为自己对诗词的道法和技巧只是粗通皮毛,艺术上不成熟,词句也未经仔细推敲 和反复锤炼,恐行家讥笑;二是因为我的诗词主题离“主旋律”甚远,“正能量”缺乏。<br> 也正因为不想发表而不用顾及报刊的宣传口径和编辑的用稿口味,所以全是心声的自然流露,我对这部分作品反倒格外珍惜。</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也许是造化弄人,一心想在文学研究和文学创作上有所作为的我,研究生毕业后却长期在一家新闻单位工作。<br> 文学虽然依旧是梦想,但新闻却成了饭碗。<br> 诗词追求的是真、善、美,而法制新闻工作中接触的更多的却是假、丑、恶。巨大的反差一度曾令我非常苦恼和困惑。<br> 后来到了政府部门工作,在威严庄重的机关大楼里,文学更是退隐在一旁,成为天际的一片云彩,只偶尔闪现几丝灵光。<br> 人到中年之后,文学研究划上句号,文学创作的热情也逐渐消褪。由于工作繁忙,篇幅短小的诗词因费时不多,倒成了我最乐于采用的创作体裁,我的大部分诗词也都创作于这一时期。<br> 我写诗大都率性而为,纯任自然,无任何功利之目的,非“骨鲠在喉,不吐不快”绝不动笔,故多是一气呵成,极少“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式的苦吟。<br> </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虽说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逐渐衰退,年轻时背熟的诗词现在记得的已所剩无几。但毫无疑问诗词极大地丰富和涵养了我这大半辈子的精神世界,诗词的精神也早已融入了我的思想和血脉。<br> “诗书误我一生狂”,由于长期受中国古典诗词的浸淫和熏陶,虽然现在早就不再写诗词赏析,诗词创作近一两年也基本停顿,但由于食古不化和囫囵呑枣,我的迂腐、执拗、自命清高、不愿曲从流俗、不能容忍世风制约、不屑于经营、依附和粘靠人际关系以及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却永远也无法改变。<br> 我曾说“散淡皆因诗书误”,但其实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因为相比而言,诗词让我得到的更多:</font></h1>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我可以述怀:<br> 五十述怀<br> 一<br> 五十梦醒鬓飞霜,<br> 天命叵知意彷徨。<br> 岁月蹉跎身易老,<br> 山河妩媚心复狂。<br> 亦曾琴剑①轻生死,<br> 早付蒿莱任抑扬。<br> 推石②往复征途远,<br> 一腔肝胆入诗囊。<br> <br> 二<br> 诗畏人知惯自藏,<br> 箫心剑态趁夕阳。 <br> 锦瑟无端弦已老(3),<br> 犹逐残梦到盛唐。</font></b></h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2008年12月于珠江畔推石斋</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①1997年余曾出版杂文集《琴剑篇》。 <br> ② 古希腊神话中西西佛斯被众神判决推运一块大石头至山顶。由于巨石本身的重量,它被推到山顶又会滚下山脚。于是西西佛斯又得重新把石头推上山。如此反复,永无止境。众神认为这是对他最严酷的惩罚。<br> ③李商隐《锦瑟》诗首联:“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可以感慨:<br><br> 大学毕业三十周年感赋<br> <br> 红楼无迹紫荆黄(1),<br> 精舍犹闻翰墨香。<br> 家国累身千钧重,<br> 诗书误我一生狂(2)。 <br> 成败有因谁参破,<br> 穷通无定自思量。 <br> 焚膏继晷(3)终不悔,<br> 天地江湖(4)凭敛张。</font></b></h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2011年10月20日</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1)广西大学中文系办公楼原为一栋二层红砖小楼,楼的周围遍植紫荆树(俗称羊蹄夹)。红楼 因改建现已无迹可寻。<br>(2)此狂非狂妄之意,而是指特立独行和不合时宜。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中 “一生傲 岸苦不谐” 之 “不谐”庶几近之。<br>(3)唐·韩愈《进学解》:“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膏:油脂,指灯烛;继:继续,接替; 晷:日光。点上油灯,接续日光。形容勤奋地工作或读书。<br> (4)李商隐《安定城楼》:“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可以感怀:<br> <br> 夜读《稼轩长短句》<br> <br> 灯火阑珊依层楼,<br> 遥闻英雄歌未休。<br> 几番风雨洗骏骨,<br> 万卷诗书催白头。<br> 肝肠似火补天裂,<br> 色貌如花抒闲愁。<br> 那堪梦回明月醉,<br> 还待曙色看吴钩。 <br></font></b></h1><h5><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13年初秋</font></b></h5>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肝肠似火,色貌如花”是我国词学大家夏承焘对南宋大词人辛稼轩词作的评语。</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可以咏物:<br><br> 咏古樟①<br> <br> 风流只余一缕香,<br> 树犹如此②我亦伤。<br> 幸有葱茏凝墨色,<br> 留与诗人吊夕阳。<br></font></b></h1><h5><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10年春节</font></b></h5><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br> <br><br> </font></b>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①家乡有一香樟树,树龄六百二十余年,为国家一级保护古树,树干需六七个成年人方能合抱,冠盖蔽日,枝桠遒劲,一树葱茏,香气浓郁,被家乡人奉为圣物和神物。“文革”时曾被上海电影制片厂选为拍摄极左影片《欢腾的小凉河》的外景之一,一时游人如织。岁月沧桑,古樟现已风光不再,几乎无人问津。但余每次返乡仍会抽空前往观赏、凭吊。<br>② 《世说新语》:东晋大司马桓温北征,经金城,见年轻时所种之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可以杂咏 :<br> 一<br> 江湖庙堂两无痕,<br> 非仕非文乐此生。<br> 身轻缘有风双袖,<br> 心坦能容马十奔。</font></b></h1><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偶研废墨敲新韵,<br> 时烹佳茗会旧朋。<br> 散淡襟怀今更好,<br> 青衫一领也精神。<br> <br> 二<br> 狂歌五柳①效先贤,<br> 老大风流学少年。<br> 不求红尘游宦海,<br> 但慕田园饮林泉。<br> 苍狗浮云残梦里,<br> 竹影梅魂笑谈间。<br> 自喜诗赋能化酒,<br> 何辞长醉岭南天。<br></font></b></h1>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注】</span>①唐代王维《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诗:“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东晋诗人陶渊明,号五柳先生。</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三<br> 尚雅苑外一片绿,<br> 推石斋里数行诗。<br> 新茗品罢翻旧墨,<br> 称意何惧人笑痴。<br> <br> 四<br> 云山飞霞登高楼,<br> 放眼天河韵独幽。<br> 野马尘埃茫似雾①,<br> 心远地偏净如秋②。 <br> 泯尽恩仇归混沌,<br> 沥清肝胆自悠游。 <br> 书生漫诩澄清志,<br> 还趁月色弄扁舟。<br></font></b><span style="-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b> </b></span><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font-size: 17px;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2004年春于广州天河尚雅苑</span></h1>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 ①庄子《逍遥游》:“野马也,尘埃也。”<br> ②陶渊明《饮酒》:“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可以赠友:<br> 与蒋全龙京城重逢</font></b></h1>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余1984年7月首次到北京,逗留月余。时大学同学蒋全龙分配到中央电大两年,陪余到香山、天坛等地游玩数日。孰料余此后竟再无机会赴京。全龙尝多次力邀,谓难道进京比出国还难乎?余戏答:“当年李太白曰:京城非寻常之地,非奉诏岂可贸然。” 今年7月,余到国家行政学院培训,时隔25年后终于有机会与老同学在京重逢。</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萧萧马鸣①几十秋,<br>壮岁重逢各白头。<br>几番把臂犹疑误,<br>别梦依稀忆红楼②。<br>林荫漫步吟诗赋,<br>荷塘赏月看吴钩③。<br>对床夜语情意切,<br>西山长啸震天吼④。<br>自古书生多慷慨,<br>从来白丁少自由⑤。<br>且喜劫后君犹健,<br>敢辞微恙卧高楼⑥。<br>长春桥畔语声促,<br>和平门外酒意稠⑦。<br>说文解字⑧俱往矣,<br>谈古论今兴悠悠。<br>非陌非阡《齐物论》,<br>不衫不履《逍遥游》⑨。</font></b></h1><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糊涂惯看糊涂事,<br>聪明自有聪明忧。<br>少年意气归朴素,<br>襟怀散淡静如秋。<br>怜子无碍男儿气,<br>雅韵多情养闲愁。 <br>功名富贵成一笑,<br>铁骨柔肠自风流。<br>风驰电掣逞豪迈,<br>主席路人皆凝眸⑩。<br>满目繁华呼啸过,<br>长街十里歌未休。<br>夜深执手容相许,<br>斲泥运斤⑾劲难遒。<br>声声珍重勤嘱咐,<br>依依回首涕泗流。<br>终信相逢缘有定,<br>天涯不过是广州。</font></b></h1><h3><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09年7月</font></b></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注】</span>①李白《送友人》:“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br> ②母校中文系的办公室及教室在一栋两层的小红楼。<br> ③每天晚饭后在林荫道边散步边背诵唐诗宋词和每年中秋到荷塘畔边赏月边畅谈个人抱负人生理想,是我们几个好同学的例牌节目。<br> ④全龙是我们的班长,亦是我大学四年的室友,正好隔床相对,熄灯后常一起神聊海侃。毕业实习时路过桂平西山,实习小组到山上游玩,但只有全龙、何小原和我三人登上西山之巅。在山顶我们放声长啸,各自抒发自己的人生理想。下山后三人还特地合影留念,自诩 “西山三勇士”。<br> ⑤余自1984年到京后一直无机会再次前往,在同学中可谓绝无仅有。可叹。<br> ⑥全龙去年曾突发急病住院,现已基本痊愈。而余赴京时偶感风寒,医嘱多卧床休息,然同学聚会岂有爽约之理。<br> ⑦国家行政学院在长春桥路旁,全龙、幸涛来访时,余染病咳嗽频繁,说话极不连贯。当天晚上与全龙、幸涛、宾堂共进晚餐后,次日全龙又请我到和平门的全聚德品尝烤鸭。好友、良辰、佳肴、美酒,四美皆俱,余不顾有恙在身兴高采烈地与全龙对酌了几杯。</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⑧这次见面,两人对过去十分钟情的文学只字未提,除了叙旧,主要的话题是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神侃胡聊。悲乎?幸乎?<br> ⑨庄子哲学思想体系的主体主要由其名篇《齐物论》、《逍遥游》构成。<br> ⑩在和平门全聚德酒足饭饱出来后,北京城已是万家灯火。全龙让余驾驶其新购置的“迈腾”小车绕天安门广场转了一圈,然后沿长安街一路飞奔。能有幸驾车在著名的长安街奔驰,胸中顿时豪情万丈,“陈涣生”式的自豪与得意油然而生,把油门轰得呼呼乱吼,让一旁的全龙担心和心疼不已,连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仿佛也对余行注目礼。<br> ⑾《庄子·徐无鬼》:“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此取其朋友间互相配合,彼此信任,生死相托之意。</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可以自嘲:<br> 一<br> 青丝飘雪眼朦胧,<br> 屋窄衣宽守固穷①。<br> 留得精神无用处,<br> 闲抛风月学雕虫②。<br> <br> 二<br> 从来岁月总蹉跎,<br> 书剑无成③费消磨。<br> 流年似水人憔悴,<br> 笔秃墨枯仍放歌。<br></font></b></h1><h5><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13年冬</font></b></h5>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①《论语·卫灵公》:子曰:“君子固穷。”指能够安贫乐道,不失节操。<br>②比喻从事不足道的小技艺,常指写作诗文辞赋。 <br>③《史记·项羽本纪》:“项籍(羽)少,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 </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可以戏谑:<br> 坝上骑马</font></b></h1>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10年6月22日,余至内蒙古与河北交界处的塞罕坝红山军马场骑马,坐骑为自选的一匹高大威猛的黑骏马。头顶蓝天白云,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信马由缰,好不惬意。孰料在草原深处坐骑突然受惊发飙,掀余于马下绝尘而去。余一时眼冒金星,痛苦不堪,动弹不得,后只能柱杖而行。所幸经查只是局部软组织挫伤,赖热心善良之同事相助,得以平安返回广州,但要完全康复,恐得月余。今日伤情有所好转,遂记之:</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壮岁聊发少年狂,<br>坝上纵马跃山冈。<br>黑驹昂藏似乌骓①,<br>骁腾如见楚霸王。<br>竹批双耳锋棱峻②,<br>敲骨犹自带铜响③。<br>银蹄踏烟目如电,<br>生死堪托马中凰④。<br>蹬鞍一览众人小,<br>振辔豪情满胸膛。<br>飞将李广是吾祖⑤,<br>射虎何曾逊孙郎⑥。<br>扬鞭高歌边塞曲,<br>挥手权当驳壳枪。<br>奔驰恨不日千里,<br>赤兔追风世无双。<br>白云无意伴我影,<br>绿草有情染蹄香。<br>青山妩媚人酣畅⑦,<br>蓝天辽阔鹰飞扬。<br>一骑绝尘我威武,<br>众人瞩目慨而慷。<br>男儿豪迈当如此,<br>跨马提枪走边疆。<br><br>忽闻骏马惊天嘶,<br>四蹄怒刨狠似狼。<br>东腾西突仿中魔,<br>前蹬后甩浑欲狂。<br>左倾右斜身难控,<br>上蹿下跳心惊慌。<br>抛缰弃鞍滚落地,<br>满目金星腰似瘫。<br>帽飞镜落不知处,<br>连爬带滚步踉跄。<br>天旋地转马突兀,<br>魂飞魄散喊爹娘。<br> <br>惊魂甫定略检点,<br>擂胸暗庆身未残。<br>挣扎翻身重上马,<br>伏鞍垂首自思量。<br>终信老大应服老,<br>绿草入秋自然黄。<br>廉颇虽有慷慨气,<br>双鬓染霜难逞强。<br>骑射本是兵家事,<br>白羽⑧岂能效冯唐⑨。<br>应知遍体无仙骨,<br>敢与奇侠竞短长?<br>劫后当悟遵古训,<br>韬光养晦莫嚣张。<br>人情似纸犹可测,<br>世事如棋却无常。</font></b></h1>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脱颖何如藏拙好,<br>知世远比读书难。<br>为人谨慎学诸葛,<br>处世静泊效老庄。<br>书生意气应自敛,<br>浅唱当吟《满庭芳》⑩。<br>忍痛谐谑酬知己,<br>秃笔草此急就章。<br></font></b></h1><h5><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10年6月26日</font></b></h5>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①《西汉演义》中霸王项羽的坐骑,乌骓是一匹黑马,在项羽时期号称天下第一骏马。<br> ②杜甫《房兵曹胡马》:“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br> ③李贺《马诗二十三首》:“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br> ④苏轼《韩干马十四匹》:“最后一匹马中龙,不嘶不动尾摇风。”<br> ⑤李广,西汉名将。善骑射,匈奴畏服,称之为飞将军。亦以射虎闻名,《史记·李将军列传》:“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广所居郡闻有虎,尝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腾伤广,广亦竟射杀之。”中国历来有攀附古代名人为祖先的传统,此为戏语。 <br> ⑥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br> ⑦辛弃疾《贺新郎》:“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br> ⑧指羽扇。唐骆宾王《宿温城望军营》诗:“白羽摇如月,青山断若云。”《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的经典道具,后多以之代表儒生。 <br> ⑨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⑩苏轼《满庭芳》:“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也可以故作旷达:<br><br> 鹧鸪天 五十五自寿</font></b></h1>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隙驹①难阻不自哀,马齿加长②性转乖。半生惯见风涛险,掷尽风华欲归来③。 唐气魄,晋形骸,载醪荷锸死便埋④。古今多少英雄冢,腐朽皮囊沃草莱。<br></font></b></h1><h5><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13年12月7日</font></b></h5>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①《庄子》外篇·卷七下《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br>②《谷梁传·僖公二年》:“荀息牵马操璧而前曰:‘璧则犹是也,而马齿加长矣。’”意为虚度年华。<br>③晋陶渊明曾为彭泽令,后辞官归隐,并赋《归去来兮辞》。<br>④《晋书·刘伶传》: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谓曰:‘死便埋我’。”</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还可以怀念:<br> <br> 银河园送文初师①西行<br> <br> 南来謦欬②仰高风,<br> 昕夕亲炙继陶公③。<br> 凝眸恍见吾师在,<br> 顿觉方知精舍空。<br> 解惑声声犹绕耳,<br> 指迷句句出深衷。<br> 谁复作笺④怀诗胆,<br> 临流洒泪听断鸿。<br></font></b></h1><h5><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15年5月16日</font></b></h5>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注】</span>①暨南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教授、省人民政府参事室参事、文史馆馆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著名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专家李文初2015年5月12日在广州逝世,享年78岁。李文初教授1956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1961年毕业后免试留校就读研究生,师从中国古典文学研究泰斗、著名专家游国恩教授,攻读先秦两汉文学。1965年毕业后到暨南大学中文系任教。他毕生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范围涉及先秦两汉魏晋隋唐文学,在中国山水文化研究方面尤为精到。我1986年从文初师治魏晋南北朝文学,是他招收研究生的开山大弟子。三年时间,他除了教授学业,还带我们到江南一带考察、踏勘山水诗文,爬山三年时间,他除了教授学业,还带我们到江南一带考察、踏勘山水诗文,爬山考察、踏勘山水诗文,爬山涉水,朝夕相处。毕业后师生交往甚密,常亲聆教诲、谈文论艺,曾合著出版过书籍,也多有诗文往来。他晚年喜写旧体诗,每有佳作,辄通过手机信息和电子邮箱第一时间让我分享,可谓亦师亦友。他的学问和为人均对我有着巨大的影响。<br></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②咳嗽声,引申为言笑、老师对学生的影响和教益。 <br>③昕:拂晓;亲炙:亲身受到教益;陶公:晋代著名诗人,田园诗派创始人。文初师上世纪80年代曾以陶渊明研究蜚声国内外。 <br>④文初师写诗最为推崇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李商隐诗歌文辞清丽、意韵深微、深情绵邈,但有的诗句太过隐晦难懂,故有 “诗家都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 之说。 <br> </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哭蔡志宏</font></b></h1>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10月1日,同事蔡志宏君病逝,年仅38岁。噩耗传来,悲不自胜。3号到白云山下之回族公墓送别回来,夜不能寐,短歌当哭,聊寄哀思。呜呼!</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握别指温犹未寒①,<br> 丧音凉透白云山。<br> 恨无三晋王郎②笔,<br> 来吊八桂③蔡君棺。<br> 每忆南洲茶聚日④,<br> 还如促膝笑谈间。<br> 英才天妒归真⑤促,<br> 低首恸思五丈原⑥。</font></b></h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2013年10月3日</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①中秋放假前,路遇志宏还与他握别互祝节日愉快。不料他中秋日即患病,从此阴阳永隔。当时情景,恍如昨天。<br> ②唐代诗人王勃(649或650~675或676)字子安,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以诗文齐名,并称“初唐四杰”。王勃才华早露,文思敏捷,于南昌阎都督宴上赋《滕王阁序》乃中国文学史之佳话。其诗多为五言律诗和绝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即其代表作《杜少府之任蜀川》之名句。三晋,原是战国时期的赵国、魏国、韩国三国的合称,后演变为山西省的别称。<br> ③八桂,广西的别称。志宏生长在广西,也曾在广西工作,与我可算同乡。 <br> ④志宏与我同住海珠区南洲路,两个月前的一个周日下午,我独自一人在家,还邀他到寒舍喝茶聊天,言谈甚欢。</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⑤伊斯兰教及佛教语,泛称人的死亡。蔡志宏为回族,故云。<br> ⑥五丈原在今陕西岐山县南斜谷口西侧。据《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记载:蜀后主建兴十二年(234)春,诸葛亮率兵伐魏,在此屯兵,与魏军相持于渭水南岸达一百多天,八月,遂病死于五丈原。诸葛亮壮志未酬身先死,常引起后人的无穷感慨。杜甫曾为此写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蜀相》)。</font></h3>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银河园青松厅泪别杨建平</font></b></h1>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岂意围炉竟成空①,<br> 满堂呜咽哀断鸿②。<br> 一腔热血尝许国③,<br> 五十春秋正葱茏④。<br> 慷慨诗声成绝唱⑤,<br> 缠绵茶话付西风⑥。<br> 此去山阳邻笛远⑦,<br> 漫天泪雨洗青松⑧。<br></font></b></h1><h5><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15年10月29日深夜初稿<br></font></b><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2015年10月31日修订</font></b></h5>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注】</span>①杨建平是厅监所联络处副处长,他多才多艺,好读书,爱思考,也是我作品的忠实读者。去年我出版了诗文选集,送了他一本。他不但看了文学作品和诗词鉴赏,还把其中一般人看来枯燥乏味的研究魏晋南北朝文学的学术论文(我上世纪八十年代读研究生时的研究方向是魏晋南北朝文学)也全部啃完。他说他对这段思想大解放时期的历史很有兴趣,对这个时期的名士耿介多气、率性自然、刍狗礼法、弁髦功名的风度与风骨也颇为赏慕。我们各抒己见、推心置腹,多次边品茶边讨论历史和现实问题。他还说下次要等家乡的信阳毛尖新茶出来再找个地方与我深入探讨一下“建安风骨”和“竹林七贤”。可惜他遽然离去,“围炉煮茗之约”竟然落空,今世再也无缘。<br>②原指失群的孤雁,引申指离去的逝者。<br>③杨建平1981年参军,曾献身国防事业17年。<br>④杨建平生于1965年11月。葱茏:原指旺盛,美好,此指正当盛年。<br>⑤在今年“七一”厅举办的建党纪念活动中,杨建平满怀激情地登台朗诵食指的名诗《相信未来》,“相信未来,热爱生命”,结尾的诗句至今仍萦绕在耳,没想到竟成绝唱。悲乎!一个如此热爱生命的人生命却离他而去,可谓造化弄人。</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⑥缠绵:犹绵绵,取连续不断意。杨建平重情重义,也是好茶之人。我与他既是同事,亦是文友和茶友。我至今还存着小半盒我们一起品茶剩下的他家乡河南信阳出的新产品“信阳红”。记得有一次春天傍晚在白云山松风阁喝茶时山雨突来,大家兴致倍添,我还写了一首小诗《云山夜雨》:“云山草木抽新芽,旧友殷勤煮新茶。且喜满楼松风劲,一帘春雨正喧哗。”<br> </font></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⑦</span>晋向秀在山阳旧居,听邻人吹笛追思亡友嵇康、吕安而作《思旧赋》,后以山阳邻笛借指思念故友。<br>⑧杨建平的告别仪式10月29日在银河园青松厅举行,参加者百余人莫不潸然泪下。</font></h3>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惭愧的是我的诗词写作始终仍停留在自娱自乐的练笔阶段,零敲碎打,不成气候,不单数量少,还满足于浅尝辄止,不愿作深入的钻研和精益求精的推敲,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当初曾戏言和狂言"争取能有一两首混入《全唐诗》而人读之不觉不疑"的目标估计也只能是痴人说梦。而且现在看来,即便是能够如愿,也只是拾人牙慧、重复古人而已,创新的价值无从说起。这样的目标似乎不够"高大上"。<br> 但聊以自慰的是,无论是早期写诗词赏析,还是后来的诗词创作,我从不会为了发表作品而去写应时应景和歌功颂德之作,不会以此迎合承欢,也不会参加征文评奖,更不会卷入自古以来就是容易招惹是非的文坛纷争,始终是一个自我孤立、自我放逐的圈外人和独行者。</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虽说“爱好文学”现在几乎成了揶揄和嘲笑人的贬义词,诗人也成了神经病的代名词,但我中毒太深,痴心不改,文学情结永存。<br> 明人张岱《陶庵梦忆》有一名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br> 林散之先生也说:“一个人要有癖好,古人云,不要友无癖者。因有癖,才有真性情,真心得。一个人一生要有一好,如书、画、琴、棋、诗文等。人生多苦难,有点艺术是安慰。”<br> 按照梁启超先生的说法是:“凡人必常常生活于 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梁启超《饮冰室合集》)<br> 所以,我也觉得人还是应该有一种爱好或者癖好,并乐此不疲。否则,天天就是上班,日日只为谋生,俨如磨道之驴,哪有人生趣味可言?<br> 我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爱好。</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古人评诗论文有“文如其人”之说。的确,一般而言,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诗,人的境界决定了诗的境界。<br> 清末维新派政治家、思想家谭嗣同曾用“禅心剑气相思骨”来描述自己,说自己心中有禅,气带侠义(剑),而骨子里是个性情中人。我认为这也是一个诗词写作者必须具备的禀赋和素质。<br> “禅心”即要有一颗悲悯慈爱之心,悲天怜人,超然物外,看得淡生死荣辱,放得下功名利禄;<br> “剑气”是代表行侠仗义,肝肠似火,不平则鸣,有勇气,敢担当,心怀忧患,情切兴亡, 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br> “相思骨”则是隐喻和象征多情善感,深情绵邈,敢爱敢恨,爱憎分明。 <br> 能集此三者于一身,是成为一个高贵、大气、优雅、完美的男人的基础,更是一个诗词写作者奋斗追求的目标。<br> 正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至少懂得要留着一点禅心、一缕剑气、一份情愫吧。<br> 倘能如此,今生何憾!</font></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br> 东拉西扯,絮絮叨叨,言不及意,言不尽意。唐代李商隐有一首诗颇合我几十年学诗和写完此文的心境:<br><br> </font></h1>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谒 山<br> 从来系日乏长绳,<br> 水去云回恨不胜。<br> 欲就麻姑买沧海,<br> 一杯春露冷如冰。</font></b></h1> <h1><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自古以来,“诗无达诂”,李商隐诗更是向来以难懂著称,这里我也不作解释。有兴趣而又图省事者可以去问度娘,严谨认真者最好自己去翻翻书。<br> 最后以自己一首6年前写的小诗《咏怀》作结:</font></h1> <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禅心渐重剑气销,<br> 天涯辗转鬓发凋。 <br> 纵余相思一寸骨</font></b><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font-size: 17px;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①</span><b>,</b></h1><h1><b><font style="color: rgb(0, 0, 0);"> 化作诗海万顷涛。</font></b></h1><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 2010年9月10日</h3>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注】</font><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①</span>近代维新派政治家、思想家谭嗣同诗:“禅心剑气相思骨,化做樊南一寸灰。骨纵相思当寸断, 禅心难赴剑与箫。”</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