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第一篇】年味

朱顺平

<h3>年味,从腊月二十三杀年猪开始便渐渐浓烈起来。分田到户后的第二年,家里的粮食有剩余了,父亲和母亲早早就商量好,从母亲年初喂的几只大白猪中留下一只最大的作过年猪。<br><br>杀年猪还隔几天就要去请好屠匠师傅,队上当厨师的细满哥也是一把杀猪的好手。那些年,家家户户都要杀年猪,杀年猪的时间要提前和屠匠师傅商量好。<br><br>那天天还没亮,母亲和父亲便早早起床,在厨房的土砖灶上用大铁锅烧了满满一锅子水,旺旺的炉火映红了母亲勤劳的脸,我也分明看到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是要过年才有的欢欣。<br><br></h3> <h3>待到大锅子里的水快要烧开的时候,细满哥便带着他的帮手来了,于是父亲、堂哥和他们两个一起,一边一个揪猪耳朵,后面一个抓猪尾巴的,将大肥猪从猪栏拖到堂屋里,父亲在堂屋里早已准备好了两把高凳,一个接猪血的大木盆,还有钱纸香烛和鞭炮等。<br><br>在父亲点燃钱纸香烛后,几个大人便抓住猪脚,揪住猪尾巴,将大肥猪摁倒在高凳上,待细满哥的尖刀出手猪血流进大木盆时,大肥猪还在嚎叫,鞭炮恰到时候的响起……钱纸香烛燃烧的味道伴随着鞭炮的火药味,大肥猪渐渐低落的嚎叫声伴随着鞭炮的炸响声,年味,在那一刻便浓烈起来。<br><br>我的老家,也有年前去先祖的坟地扫墓祭祖的习俗。我初中毕业考取中专的那年春节前,父亲、伯父叫上我和堂哥,背上锄头,带上弯刀、箢箕,去离家里有七八里路远的南太湖铜锣山我太爷爷的坟上扫墓。那年冬天,电视连续剧《渴望》在全国大大小小的电视台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一路上,父亲和伯父聊起了《渴望》的剧情,聊起了这部电视剧播放的现实意义。父亲不愧是在县城工作过多年的干部,我清楚的记得他对《渴望》的点评是那样到位:“这部电视剧为什么这样受欢迎呢,就是因为它体现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幸福生活的渴望。”<br><br></h3> <h3>在父亲、伯父的聊天声中,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铜锣山,太爷爷的坟好几年没有来了,坟墓周围已是灌木丛生,但片石和三合土砌成的坟墓状况依然很好,可见当年修建这座坟是花了本钱的。父亲说,太爷爷在的时候,我们朱家也是大户人家呢。<br><br>那几年,乡下盗墓的现象时有发生,但太爷爷的坟能保存完好,伯父告诉我们,这山脚下的几户人家都是本家,没有他们在,只怕太爷爷的坟早也被人挖了。<br><br>我们砍尽了坟墓周围的杂草灌木,修整了坟墓的排水沟,再给坟头和墓首堆上了新土,才点燃香烛纸钱,给太爷爷磕头作揖。鞭炮响起的时候,一缕缕青烟从苍山老林中升起,年味,就在这缅怀先祖,不忘祖宗恩德的习俗中升腾起来。<br><br></h3> <h3>年味,在除夕晚上达到了顶峰。那一夜的团圆饭,不可缺少的是红烧猪脚和棋子萝卜。萝卜要选好的、大的、圆的,横切,每一块萝卜切下来都像一个个硕大的象棋子,再和猪骨头一起慢慢熬炖,骨头的鲜味和营养熬进了萝卜里,那种味道,就是浓浓的年味。“棋”通“祺”,寓意着新的一年吉祥如意,这就过年要吃棋子萝卜的来由。<br><br>除夕的晚上,大人是要给小孩子压岁钱的。那年春节前,父亲的单位奖励了他两支“英雄”牌钢笔,但我们兄弟姐妹有六个。在烤火炉前,父亲说,压岁钱和钢笔二者只能选其一,拿了钢笔的就代替了压岁钱。父亲拿起那两支烫了金字的“英雄”牌钢笔在炉火前晃了晃,早已晃红了我的眼。父亲的话音刚落,我就站起来说只要钢笔,便走过去夺下了一支……那一夜,他们枕着压岁钱进入了梦乡,而我是枕着“英雄”牌钢笔迎接了新年的到来。<br><br></h3> <h3>新年第一天早上敬完祖宗吃过年饭后,我们小孩子就会沿家沿户的去队上的每一户人家拜年。因为家家户户都准备好了糖果、点心招待我们,还会象招待大人一样泡上一杯好茶。我最爱去的是彭军阿公家里,他家的糖果比别家的要好吃不在话下,最喜爱的还是彭军娭会泡上一杯芝麻豆子红枣姜盐茶。这样一杯配料丰富的茶,捧在手里,暖暖的;吃在嘴里,香香的、甜甜的。我往往喝完茶,还要把杯子倒竖起来,将杯底的芝麻豆子都倒进嘴里才肯放杯。平时去他们家,是没有这样的好茶的,只有过年才有这样的好味道。我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去拜过年了,但那样浓浓的年味至今仍常常在我心里回味,经久不息……</h3> <h3>年味,就在龙灯狮子“咚~咚~锵,咚~咚~锵……”的锣鼓声声中;年味,就在对子花鼓“正唻月哎,拜呀年啊……”字正腔圆的唱声伴着唢呐、二胡声中;年味,就是在划拳猜酒令“六六顺,五魁首……”的吆喝声声中;年味,就是在走亲串友的拜年声声中和围炉向火的家常俚语中;年味,就在大红灯笼高高挂,描金绘银的春联上;年味,就在那辞旧迎新的鞭炮齐鸣,花炮齐放的漫天烟花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