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三十年前,我第一次到赤坎 ,那是1988年上半年,阿余邀我去他家玩,那时他家住在赤坎。我俩是从广州火车站旁省总站坐长途汽车去的,路上花了四五个小时。整整30年过去了,那次赤坎之行现在留有记忆的仅有在骑楼里喝早茶,和他妈妈炒的酸菜。</h3><h3> 我和阿余因为在广州同一家医院进修而认识,按广东的称呼,阿余的叫法是不对的,只是喊顺了,一直沿用至今。三十年了,我俩一直有来往,还互相结交了几个共同的朋友。后来,阿余的家搬到了长沙镇,其间我也去过几次开平,但再没有到过赤坎。今年,阿余多次约我去开平,最后我答应年底前一定去开平住几日。12月中旬,我成行了,这次我从广州坐动车到了开平。阿余问我在开平去哪里玩?我说去赤坎喝早茶。</h3> <h3> 次日一早,我俩就去了赤坎。喝茶的地方在一栋平房里。酒楼不小,摆有约20个台桌,茶客进进出出,有的还是骑摩托车来的。落座后,和广东其它地方一样,是先点茶,服务员端来一个小竹盘,里面有各式各样包装好了的茶袋,客人挑好后服务员就开泡,每桌都备有煮茶用的小酒精茶炉,这些和广东其它地方的早茶有所不同。早点品种齐全,有的还是现做的。</h3><h3> 边吃边聊,阿余的当地朋友过来了,他说今天喝早茶的人比平时多,因为今天赶集。我没有想到,地处珠江三角洲的开平,现在还保留有赶集民俗。赶集,是我近两年拍摄的一个题材。吃饱了,我提出“下一个节目”去拍赶集。</h3> <h3> 那时已是上午九点多,赶集的人们正在渐渐散去。在桥头,有两个销售竹器的村民,女村民更勤劳,边摆摊边加工竹筐。竹筐上的红色的“囍”字十分醒目,极富特色,阿余告诉我这是放置需洗衣物的筐子。在另一个赶集场,也看到了销售竹制农具的摊点,还有竹制的水烟“筒”,不时有中老年人过来试用,合适的就买回家。这里有销售鸡、鸭、鹅等家禽的摊位,圈放家禽的围栏有特色,便于顾客挑选。还有销售小商品的货摊,自产自销的本地蔬菜和稻米的小摊,以及补改衣服的缝纫摊。</h3> <h3> 今天是12月13日,农历十一月初七。回家后,我查找了一些资料,才了解了赤坎的一些过去。赤坎位于开平的正中,四周被潭江支流水系包围,因优越位置和便利的水运条件,逢二、七日开市的习俗已有约350年的历史,而且赤坎由墟而镇,取得了与开平长沙镇、水口镇同等的地位,形成了开平三足鼎立的局面。二十世纪初,拥有商铺千多间;到四十年代,赤坎的发展进入了“黄金时代”,也改称为“镇”,建置沿用至今。</h3> <h3> 赤坎的前期兴旺发展,离不开两大家族,司徒氏和关族。建于清道光六年(公元1826年)的关氏大宗祠仍然耸立于古镇。1926年,司徒氏通俗图书馆开馆,楼高三层,鲜明的葡萄牙建筑风格,美国进口的大钟置于顶部,谭延闿题写匾额,并创办了族刊《教伦月报》。1931年关族图书馆也正式开幕,同为三层,钢筋混凝土结构,顶部的大钟来自德国,也出版族刊《光裕月报》。两座家族图书馆先后在赤坎古镇拔地而起,像两个巨人相互注视,站立在古镇的东西两端。也寄予了两大家族的发展蒸蒸日上、延绵万年的愿望。这可能是全国唯一保存的两座家族图书馆。这几天,我在小镇行走,小镇绝大多数店铺已经关门,唯有这两座图书馆对外开放。</h3> <h3> 赤坎古镇由司徒氏和关氏两大家族在相互竞争之中,经过350多年的风风雨雨共同兴建的。赤坎古镇是中国传统血缘家族文化向近代转型的一个难得的标本。家族之间的竞争一开始就在赤坎镇展开了,这种现象在全国的古镇发展史中是十分少见的。开平,也是广东“五邑"侨乡之一。鸦片战争以后,大量开平人漂洋过海,外出淘金,侨汇和侨眷的支持,使得小镇的建设迅速发展,并引入了国外的高大骑楼和外国建筑艺术,古镇脱胎换骨,焕然一新。</h3> <h3> 这次来赤坎,偶遇古镇“巨变”前夕。古镇部分街道封闭,临街建筑外面都搭建了竹脚手架,绝大部分商铺已关门,门上贴了封条。仅有几家五金店和小食店营业。医院已搬走,赤坎中学已搬离,仅有一家小学在上课,中午时分有穿着校服的小学生及家长出入。街上偶有汽车、摩托车、自行车,擦身而过,人们行色匆匆。以前每次到广东,进入广东境内,我就开始减衣服。这次来开平,我从湖南穿来的衣服,还原封不动,一件都没有脱。阿余说这几天遇到寒潮,是开平一年中最冷的日子。晦暗的天气,斑驳的百年建筑,弯曲的老街道,人去楼空,死气沉沉,只是没有看到血腥的“拆”字。站在街头,徒生几分惆怅。</h3> <h3> 这几天在开平,我将镜头大部分对准赤坎。在一起闲聊,阿余的朋友偶尔也会议论赤坎的改造,有人也抱怨。回家后,我在网上查阅了这方面的报道。</h3> <h3> 赤坎古镇的改造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古镇建筑大多建于二十世纪20年代,已有百年历史。依靠居民的能力,单打独行,难以整齐划一,统一全局。当地政府无论赤坎镇,抑或开平市,无此经济能力,古镇改造投资需数百亿,只能借助“外力”。借助外力,惠及庶民,造福乡里。古镇改造成功与否,在于市、镇两级领导,特别是主要领导,领导不但要有胆略、经济掌控能力,还要有艺术修养。不能只顾眼前,更应从长计议。不搞大拆大建,应该修旧如旧;中心区域严谨建高大建筑;先拆除乱搭乱建的违章建筑;能用的新建筑改做办公用房或员工宿舍。古镇改造所做的一切,要对得起海外华侨,留住他们的根;对得起小镇居民,让他们从改造中得到实惠;对得起子孙后代,给他们留下一个华侨文化、中西结合建筑的博物馆。</h3><h3> 还有一个小建议。古镇改造完成后,低价将房屋租给原住户,自家的祖业房子,谁都会倍加爱护。</h3><h3> 祈福赤坎,迈过“改造”这道坎。</h3> <h3> 离开赤坎前的最后一点,阿余带我到镇汽车站,三十年前我来赤坎的汽车站还在,旁边新建的汽车站也有一些年头了,仍在营运。我在拍老汽车站时,看到了一个打扮时髦的老年妇女,口中念念有词,走走停停,除两颊涂红夸张一点外,我并不觉得异样,她闯入了我的镜头,我并没有追拍。事后他们告诉我,她是“赤坎一枝花”,阿余转给我“赤坎一枝花的故事有多少人知道"的链接。在当晚回湖南的高铁上,我一口气读完了链接。我相信关于她的故事,相信她的爱情。早不知道这件事,知道了,我或许会去看望那位修车的老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