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跃华:妈妈,我要长大(之一)——谨以此文献给母校:三元区第二实验小学(原城关小学) 

邓友华

<h3><b>这是我弟弟、旅欧作家邓跃华献给母校三元区第二实验小学(原城关小学)的文章:《妈妈,我要长大》(之一)</b></h3><h3><b>&nbsp;</b><br></h3> <h3></h3><h3><b>&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一.文化之母 &nbsp; 母亲在世时,为我们三兄弟都起了号:老大:明文;老二:明笔;老三:明山,意为“文笔山”。原由有多方面,其一:我们出生在文笔山的山脚下,打开房间的后窗,就能看见四季如春的文笔山;其二:文笔山下游方向边侧,有一处山坑名为泉水坑,清甜的山泉水用一根根毛竹引流而下到凤岗堡的大水井,我们是喝着文笔山宛如母乳的山泉水长大的;其三:无论曾经就读于原实验小学、原城关小学和三明一中,哺育我们成长的母校都在文笔山脚下。作为三元人,祖祖辈辈口耳相传,文笔山自古闻名遐迩,通天顶海拔427米;文笔顶海拔434米;梅子顶海拔439米,宛如三支排笔饱蘸天地之甘露,书写沧桑,顶天立地,笑傲风雨冰霜,描绘四季如春的锦绣峰峦。起于三元之始,延绵不绝,脉通武夷山脉与戴云山脉,与座座山峰遥相呼应,谱写大自然之曲。 何谓号?母亲曾经这样说,中国传统文化人有一种普遍的文化情结:见妻取号。换句话说,作为文化人成家立业,必须传承与发展文化,义不容辞,责无旁贷,没有讨价还价的理由。因为这是文种;这是文骨;这是文脉;这是文路;这是天命;这是传代;这是责任;这是希望! 何谓明?明为三明;明为故乡;明为祖宗;明为子孙;明为天地;明为水土;明为日月;明为光照。母亲的意思很明了,无论将来如何变化,哪怕走遍世界,学贯中西,要我们一生都把文笔山视为母亲山!换句话说,要为这片故土做些事情,以报养育之恩。同样的道理,母校为深扎文化之根;播洒文化之种;传承文化之脉;孕育文化之山;拓展文化之韵;抒发文化之情;支撑文化之峰;链接文化之魂。 何谓母校?乃书面语,换成口语便是:文化妈妈!每一代莘莘学子,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的茁壮成长,都是文化妈妈之儿女!妈妈,我要长大,这是儿女的心声!手心手背都是肉,每一个长大的儿女其文化妈妈之家就是母校! 何谓三元?乃一方地名,原先的坊间把这一方水土叫“杉莲”。如果读者是当地原住民,还能讲一口发音标准的当地方言,那么现在“三元”的发音依然是“杉莲”,只是随着历史与时代的变迁,字变了而发音至今不变,这又要牵涉到传统教育模式的母校——私塾与学院。衡量一种语言达到文明程度的通用尺码是什么?是文字,三元方言有文字,达到了语言文明的标志!私塾母校包含两种教育模式,即私塾方言与国学官话。 何谓杉?在农耕文化时代,杉树是富裕的象征物,因为一方百姓盖房子用杉木。文化分为二个大层面,即国学官话与私塾方言,记载历史也是大同小异,国史、城史与校史,另一层面为记载族谱、民间文化和口耳相传。在方言里,“杉、三、生”同发一个音,坊间有这样一种说法,也是一方百姓的传统观念,人生杉三大事:用杉木盖房子、坐杉木谷桶娶新娘子、睡杉木床铺板生孩子。只要把字的顺序调换一下“人杉生三大事、人三生杉大事”,发音不变,意思不同了,这样的谐音极具代表意义。只要用方言念念以下的字:“杉生三炅,炅杉三生。”暗含哲理,极有韵味,变化无穷,文化赋予,含量极大。莲和连也是同音,意为杉树一片片相连,“杉杉不息——生生不息”。例如用方言传唱的《龙船歌》:“后门杉树几千年……”用赋比兴的手法蕴含这块地域富裕了几千年。<br></b></h3><h3><b>何谓莲?周敦颐的散文《爱莲说》,家喻户晓,耳熟能详:“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历代传詠,千古美文,铭记于心,永世难忘。莲花有洁身自爱的坚贞品格,如花中君子有洒落之胸襟。曾经听奶奶说过,当初三元城内的莲池数不胜数,季节到了莲花盛开,芳香扑鼻,美不胜收。鸟飞过,留身影,传承了上千年的文化,根扎在这块土壤里,没那么容易消失殆尽,至今还留下蛛丝马迹,在三元区城南乡还有一处地名就叫莲池。 何谓杉莲?祖先将传统文化的阴阳学应用在地名上,杉生有土,莲长水中,“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演变着四坊八堡,暗含着三元人文化性格的倔强!祖先创造的文化归于祖先,现代人创造的文化归于现代人,用方言念念这些字:“杉莲生是什么炅?三连生是炅炅炅就生!生莲三是什么炅?杉连生是炅炅炅连生!三连生是什么炅?生莲生是生生生就炅!生连杉是什么炅?杉莲生是生生生连炅!”用方言唱唱这样的歌词,会有古汉语的韵味所在!这是三元新原生态民歌!这是传承与发展文化的结果!三元文化之花开在三元人的心目中! 何谓文化之母?遗传基因,血脉相连,分娩新生,点燃薪火。新陈代谢,代代相传,传承不断,承先启后。文化启蒙,后继有人,人才辈出,源远流长。文以载道,道山学海,人文不绝,文母永生。生儿育女满天下!文母之爱满天下!莘莘学子满天下!文母花开满天下! 我从小学的是双母语,当地方言和普通话,只是将很多文母拟人化,用口语统称为妈妈。而在妈妈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就像这首儿歌一样,还得唱出孩子的心声。 &nbsp; (普通话演唱)妈妈,我要长大 从小我天天跟着妈妈,妈妈教我学唱歌,教我学说话。 跳一跳舞来玩一玩游戏,我常常乐得是开心花。 一到天黑,我就害怕,跌倒了我会哭得哗啦啦, 我记住妈妈对我说的话:跌倒了爬起来孩子会长大。 妈妈,妈妈,我要长大,长大了心里就不会害怕, 任凭风来吹,任凭雨来打, 一路高歌一路欢笑,严寒酷署同样创天下。 (三元方言演唱)娘孩子的歌 娘孩子晚日跟住吾娘呀,吾娘教吾来唱歌,教吾来说话。 跳一跳舞来玩一玩游戏,吾真的玩得是快乐呀。 一到晚上,吾就会怕,跌倒了会痛吾会来哭呀, 吾记住吾娘对吾说的话,跌倒了站起来孩就会大呀。 吾娘吾娘,吾是娘孩子,从小吾记住了吾娘说的话: “凭它是晚淋,凭它是日晒, 人大应得出去赚吃,风风雨雨那就勿怕啦。” &nbsp;</b><br></h3><h3></h3> <h3><b>二.凤凰的凤尾 &nbsp; 谈到母校,必将谈到建校原址和建校史。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为了创作一部以三元为背景的长篇小说,向当地老一辈知识分子询问,母校当初的校址在何处?有何建筑风貌?以及校史?等等,有幸询问过邓凡乾老先生。他与我是同宗,同住凤岗堡,两家相距五十米之内。依稀还记得当初老先生说,学校在河对岸,大致是白沙一带,原来他曾经是“城关小学”前身的首任校长(1939年)。到了五十年代,三明城市大建设,建造鹰厦铁路时,长安堡从河对岸搬迁到三元城关,与凤岗堡地界的尾部成为邻里,学校也搬迁到新长安堡。1964年端午节期间涨大水,两层校舍因为是土墙,浸水后便倒塌了,当年我是很顽皮的孩子,退水后还到长安堡看倒塌的校舍。1963年新建三层砖墙结构的教学楼,就是原城关小学,2012年1月更名为三明市三元区第二实验小学,现在的校址是三元区新市南路198号。 三元城关坊间也有俗称:四坊八堡,其实还有十条巷,只是省略了。从地域的角度而言,长安堡为大姓李氏同宗居住;凤岗堡为大姓邓氏同宗居住。两大姓的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唐朝“邓光布护太子进闽”,随后两大姓可以代代通婚成亲,成为亲戚、世交、朋友,比比皆是。人才辈出,上千年传承中原文化,如果列出历代名流,也是一条长长的文化河流,即便放在沙溪流域文化中,也是举足轻重。母校与两大姓、两大堡也有渊源,第一任校长是邓凡乾(1939年),第三任校长是李振承(1947年)。1963年新建教学楼以后,长安堡与凤岗堡入学的学生基本就读于城关小学。二十一世纪是网络世界,我远在万里之遥,不用翻山越岭,归心似箭,也能从网络看到信息。母校与大姓邓氏的源远流长,薪火传递,后继有人,青出于蓝胜于蓝,例如:邓肇玖校长和邓晓丽老师都是非常优秀的教育工作者。 凤岗堡是八堡之一,祖辈相传,原址在白板,搬迁始于明末,清初全堡落户于文笔山脚下,于二十世纪九十代中期旧城改造而拆迁,大约三百年的历史。农耕文化时代的坊堡与城镇布局极其讲究,凤岗堡整体规划是按照凤凰的造型而建。凤头是原县委、市委所在地,地理位置是现在的人民电影院。当初有好几棵大树,现在只留一棵古榕,那些大树是凤冠,城头的两个大池塘是凤眼。这个地理位置是凤岗堡教育工作者的金三角,邓凡乾和我小叔叔邓凡意,以及邓衍淼,在不同的时间段,于三元城内不同的学校担任过校长。我家隔壁是“云叔”家,他曾经是城关小学的老师,当初有收音机、留声机,我从小不用出家门就能听到歌曲。只要想听歌曲,就到“云叔”家,有许多经典民歌是那时候听的,听最多的是越剧。如果从儿童时期的音乐启蒙而言,“云叔”是我儿童时期的音乐启蒙老师,命运从那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将来要为一方百姓创作当地民歌。 城邸路左右两排木屋合计四十植,俗称:凤岗堡四十植,其实每植都是前堂屋和后堂屋,共计八十植,组成凤凰的身体。城邸路靠山方向的边侧是大水井,水满了就顺着城邸路边的水沟逆河流方向而流到村头的大池塘,俗称:“凤岗堡的水是流上的”;靠河流方向的后巷一条路,左右两排房屋;一条路靠后山方向,之所以叫后山路,也是左右两排房屋,后巷路和后山路边的房屋被称为凤凰的翅膀。城隍庙是城邸路的尾端,再往下游方向的木屋为凤凰身体尾部的羽毛,母校的位置是凤尾,校园靠河流方向就是长安堡。如果时间拉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到中期,四坊八堡占据最佳的地理位置是凤岗堡,因为凤头是市委所在地,属全市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凤尾是校园,属全市最大规模的小学教育场所,可以容纳近千名学生。</b><br></h3> <h3><b>三.进入母校 &nbsp; 我的名字刻着时代的烙印,出生于1958年,大跃进的时代。我有一个学名,也有一个乳名:“耀华”,朋友和同学包括老师在内,会把我的名字写成这个“跃”字,还有写成那个“耀”字。 我出了家门就能看到古榕,从小就在古榕树下玩耍,把古榕当作母亲树。1965年秋季招生,就这样进入母校,凤岗堡与我同龄的男男女女都上城关小学一年级,通通在一个班,还有三个来自城南的同学:纪承、有水、金莲。因为是当地人,一般时候不能连名带姓的叫人,通常只叫名,所以至今还能记住名字。 城关小学有两个大门,可是没大门可关,相当于两个进出口处。朝西方向门柱顶端横架着弧形的门楣,写着四个大字:城关小学。进了大门,靠山方向是城东大队的养猪场,地势高于路面,尾端是个小山坳,还有一座坟墓,面朝大操场。再说,进了大门 靠河流方向是一栋平房,侧墙是“学习园地”,出黑板报,里面是体育室。学校围墙与体育室这段空地,可以通向教学楼后面的空地,绿荫成行,树木到了季节会开花,争奇斗艳。走过体育室是直角拐弯的路,到了体育室正门前又是直角拐弯路,铺着泊油路,一直通到校园那边的大门,靠操场的路边是一排的树木。从体育室沿路靠教学楼这段地盘有四个教室的长度,除了走道就是花圃,被隔成三块,密密麻麻的小树枝叶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矮矮厚厚,当成了一道绿色的矮墙。中间也有树木,季节到了也会开花,赤橙黄绿青蓝紫,芳香扑鼻。三层教学楼,一条大楼梯在体育室这边,另一条楼梯在第四个教室的旁边,前后凸出,是四层楼(或者五层楼),旁边是老师的办公室。再到教学楼最边墙,其间一层只有两个教室,前面是大坪,地面铺着柏油。教学楼每层六间教室,三层共计十八个教室。大操场的地面是泥土,红砖围墙上写有很多大字,墙边也是一排树木。 每天都能看到古榕;每天都能看到教学楼;每天似乎将对古榕和对教学楼的情感柔和在一起。如果说古榕是凤冠,经历百年沧桑,依然四季长青,支撑绿伞,用大自然赋予的灵性庇护一方百姓。那么高高的教学楼宛如翘起的凤尾,同样在历经风吹雨打太阳晒,用人类创造的智慧守护着一代代莘莘学子。让朗朗的读书声更加顺畅;让甜美的歌声富有情感;让每一篇作文多展示一些诗情画意;让每一支画笔多描绘一些故乡的人文美景。古榕与教学楼呀,谁说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以各自坚守岗位的人文情怀,用情侣般的爱恋相互守望,遥相呼应,拥抱一方水土,安家乐业的百姓是凤凰最美丽的羽毛! 我读一级算是平平稳稳的读完了,随后爆发文化大革命运动,不能正常的上课,正处在最佳的读书年龄段,生不逢时,荒废了学业。老师被抓去批斗,谁来管学生?天下大乱,虽然有时背着书包去上学,至于学没学到知识,老师不会管,要不要做家庭作业,连父母也不会过问。到了武斗的时候学校停课,学生都呆在家里,名义上读了三年的书,实际上有一大半的时间根本没有上课。从受正常学校教育这个角度上讲,文革初期是有史以来跌入最低谷,很不幸我就这样遇上了。我常常背着书包上街,去看大字报,看不懂的字,有时候会问旁边的大人,多数是回家以后查字典。那时候上学读书,也学不到什么生字,反倒看大字报学会了很多字词。1968年到了“造反派”跟“保皇派”武斗的时候,就连学校的每间教室都关门锁掉了,学生都呆在家里。</b><br></h3> <h3><b>&nbsp;&nbsp;&nbsp;&nbsp; 四.迷恋母校 &nbsp; 近半个世纪以来,每到临近端午节前夕,我的内心里特别压抑,情绪非常低沉。加上这段时节下雨也属于自然状况,有时在家呆着,会看着窗外飘洒而下的雨水,往事历历在目。苍穹而落千丝万丝,牵动着我自幼而来的文化情节,因为到了那一天还得凭吊一个人。正因为这样,而每人抒发情感有自己的方式,为了打开岁月风雨与情感搅拌,在我内心深处捆绑而成的文化死结,我得打开另一扇文化妈妈与学子情感链接的心窗,用十来年的时间查阅了几百万字的资料,也查看了上千种视屏,写出了不少于五十万字的文化随笔。在故乡我是第一人首次向父老乡亲提出一个新的概念:将三明龙船歌提升到中国龙船歌。随后又发表了:新编三明龙船歌108首和用意大利语演唱的三明龙船歌,以及用方言、普通话和意大利语演唱的《中国龙船歌》。而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一个当年失学孩子迷恋母校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因为1969年临近端午节时,父亲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被迫害致死,我成了“黑五类的子女”,就这样成了失学的孩子。 天天上山砍柴火成了樵童,为了生存在社会的最底层艰难地挣扎着,尝到了什么叫做贫困?什么叫做人间的疾苦?我和许多人一样也有童年的梦,从小就喜欢看书、看电影、听歌曲,也许是血缘上的关系吧,或许是天赋,对艺术特别感兴趣。就在父亲被迫害致死的那一刻,我所有的梦都破碎了。说准确一点,其实在那时候是个半文盲,甚至连日记怎么写还弄不清楚。换句话说,二年多的艰苦干活,汗水没有白流,锻炼吃苦耐劳,为将来闯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然而对文化妈妈的感觉是什么呢? 如果说一个孩子被迫离开了母亲,一旦知道母亲在哪里,这样的孩子未必立刻去见母亲。孩子也会这样想:别家的孩子平时有母亲带着玩,我的母亲干嘛去了?因为孩子内心会有纠结,结果是不想见母亲。我成了失学孩子以后,每当看见有人背着书包上学,心痛不止,内心会问:“别人可以上学读书,我为什么不能上学读书?”我大叔家就在母校隔壁,以前上学放学都要路过大叔的家门口,但是当我成了失学孩子以后,即便去大叔家都不朝母校方向看一眼,这样的纠结保持了一年的时间。然而又很矛盾,由此同时又产生了迷恋母校的情怀,很想踏进校园玩一玩。 有时母亲出外办事,妹妹懂事些不会出去玩,也会做些家务。顽皮是男孩子的天性,弟弟小我五六岁,会到外面玩,常常被人欺负。弟弟也得有人带,要有东西玩才会留在家里,我去文具店看过,这天正好挑柴下山,被皮鞋厂的人买走了。回到家对母亲说,买两块光板的兵乓球拍只要一毛钱,也好让弟弟在家玩。母亲给了我二毛钱,我去买了球拍和乒乓球。弟弟独自对着门板玩,有时踩到球凹进去一小块,拿到热水里泡一下球又圆了。 凤岗堡二十多个砍柴同伴都是失学孩子,我有迷恋母校情节,别人也如此。一位砍柴同伴来我家,看见有乒乓球拍,也很想到学校的水泥台打球,特意还买了两个球。正是夏季,快到放暑假了,晚上黑得迟,傍晚我们进了校园,慢悠悠的走着,从这个大门进去,再从那个大门往回走,其实是看看校园。这时有几位学生在操场看老师打篮球。我们在体育室后面的水泥台打兵乓球,也没有学生观看,可是打不到十分钟,来了一位男老师,气势汹汹的说我们是来学校捣乱,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没说话。 同伴对老师说:“我们只是在这里打乒乓球,哪有捣乱?” 一人一句,说来说去,老师是大人,力气大,出手把我们的球拍没收了。我们是孩子,能把老师怎么着?只能离开校园。 我说,回家不知道跟母亲怎么说,同伴说话了,就说他把球拍借走了。回到家,好在晚上弟弟妹妹也没打球,也不知道我没带球拍回家。我有在皮鞋厂卖柴火,有时要称重卖,会有零钱,一般时候都把整数给母亲,因为我也要买草鞋,一分二分的硬币就放在房间的抽屉里,拿出来数数,还好有一毛多。第二天特意对母亲说,草鞋坏了要去店铺买,迟些上山。背个军用包先去买草鞋,再去文具店买了两块相同的球拍带回家,妹妹去上学了,弟弟拿到球拍就玩,也没察觉到是新的,这事就隐瞒过去了。 不是失学孩子怎会知道失学孩子想些什么?在学生的眼里老师是长辈,想得到的是像父母那样的关爱。然而让我意识到了,不仅仅是把乒乓球拍没收这么简单,校园不欢迎失学的孩子。只要一旦进入,老师可以找很多理由把失学孩子赶出来。我随后有一年多的时间不再踏入校园半步,老师的举动相当于把失学孩子对母校迷恋的那份情感彻彻底底打碎了,心目中的母校消失殆尽。</b><br></h3> <h3><b>五.重返母校 &nbsp; 母亲对我说,姐姐哥哥都是读到小学毕业,也让我再读几年书,这一次是母亲带我进入校园报名。非常感谢母亲能够让我重返母校,而我已经不完全是学生心态,原本已经破碎的梦又死而复生,开始编织梦的翅膀。祸福相倚,不幸的家庭遭遇让我戴着一顶很不光彩的“黑五类子女”的帽子,却比同龄人更早熟。 这个时期的教育学制有些变化,以前小学读六年才毕业,现在改成五年制、初中二年制、高中二年制,以前是秋季招生,现在变成春季招生。开学了我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原本柱顶端横架着弧形的门楣不见了,门柱挂着木牌,原城关小学改成了立新小学。这时期的校园有些变化,原本操场旁边那个小山坳被挖掉了,边上盖了砖墙的公共厕所,一条水泥路连着柏油路。大操场靠东面是篮球场是水泥地面,还有一个篮球场是泥土地面。教学楼前凸出的地方搭起了舞台,体育室变成了乒乓球室,教学楼后面砌了很多水泥乒乓球台。 春天来了,但还在下雨,洒在校园里,那些树木长出了绿芽,花圃也是如此。唯有不同的是,原本会开花的树木,居然不见了盛开的花朵。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带着弟弟上学,进了教室不随便说话,变得沉默寡言,因为停学了二年多,全班同学我的个子不是最高,但岁数最大。放学了,带着弟弟回家,而每天上学放学进出校园,都会看到乒乓球室后墙与围墙的空地那一张水泥乒乓球台,心里总是隐隐作痛,甚至有一种难言的滋味。我自重返母校,从未看见从前没收我球拍的那位老师,一打听才知道,那位老师调到中学去了。 我就在这一年遇上了为将来改变命运打下基础的第一人,他是安孝堂,任学校革委会主任。虽然在学校里,他从没找过我谈过什么话,也没到教室看过我上课,但心里明白,如果没有他,以后在学校里不可能去做哪些事情,因为我是“黑五类子女”。 这天上体育课,李清奇安排我们这一组进乒乓球室打兵乓球,把球拍发给我。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样的木质乒乓球桌打球,其实心里堵着一口气,因为那位男老师把我的乒乓球拍没收了,现在要认认真真的打球。李清奇老师站在旁边看着我打球,沉默不语,似乎在沉思什么。当初我也没想到,自己以后能像那些乒乓球队的队员一样,时常在乒乓球室打球。 第二天上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对我说,到办公室找李清奇老师。我到办公室找到了李清奇老师,他说,学校领导已经同意让我加入兵乓球队。放学回到家,我对母亲说了。母亲说,这是 安孝堂主任和李清奇老师给我的机会,同意我去打兵乓球,给我的任务是每天只要负责挑满水缸的水。随后我就参加了兵乓球队,傍晚时常要练球,也会在早晨去大水井挑水。一方百姓有这样一种说法:做人要争口气,没气蒸都要蒸出气!既然练球就一定要练好,打出水平,总有一天,当那位没收我球拍的老师听到我会打兵乓球的时候,让他后悔当初那样做。 我上学只过了二个月,学校举办春季运动会,在正常的情况按岁数算,我应该读初中,已是少年了,跟儿童比赛铅球和投手榴弹,胜负早就注定了;上山爬过的树多了,爬杆比赛当然有优势;远跑拼体力,何况一直在干活,流掉的汗水都挑不动,论体力远远胜过那些同学……各项比赛成绩贴在底楼的墙上,我成了得奖累计最多的学生。我最后也进入了兵乓球决赛,让许多老师意想不到的是,我进兵乓球队才二个月,居然能把那几位已经三年的老队员打败了,获得男学生单打亚军,但我不可能得冠军,事后会有交代。运动会闭幕式,兵乓球桌抬出体育室,放在主席台上,全校师生观看冠军和我兵乓球表演:一攻一守,一板、二板、十板……对攻也是同样多板,兵乓球队的队友们都数出声了:十六板、十七板……响起了一阵阵的掌声。兄妹同一所学校,瞒不了,妹妹回家也会把我得奖的情况告诉母亲。果真让我如愿了,一张张奖状和很多奖品带回家,弟弟妹妹可高兴了,奖品分给他们。母亲说,奖状贴在厨房的墙上,于是兄弟一起动手。自从父亲遇难以后,这个家第一次有了欢乐的笑声,姐姐特意多烧几样菜,妹妹守着灶口添柴烧火,像过年过节一样,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nbsp;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修改于意大利 2019年1月30日</b><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