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小时候过年,无非是盼望这样几个事情: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玩得好一点。</h1><h1> 那时候,我们平时能吃饱就行,从不计较吃的是什么。能每天吃上一顿米饭,两顿粥,就很不错了。有时,我们一天只吃两顿,都是粥。冬天,往往早上迟一点吃,晚上早一点吃,然后早早地钻进稂草垫的被窝。至于菜,那就更不讲究了。大咸菜是主菜,咸是它,汤也可以是它。爸爸罱泥就好了,可以罱到小鱼小虾,甚至大鱼。有一次,罱到一条“脊花鱼”(谐音,方言),也就是“鳜鱼”。那条鱼,至今还在我脑海里跳跃着,躺在我澡桶里,尾巴还翘在外面呢。那条鱼吃了好多天。冬天嘛,烧了一大锅,装了两大盆,冻了好多鱼冻子。那可是改善了好多天伙食。但这样的好事,很难遇到。平时,假如来了亲戚,也可以吃上红烧肉,但只能吃上几块。如果筷子太勤,那父母是要瞪眼睛的。因此,我们就特别盼望过年。</h1><h1> 过年了,家里会有几道好菜。当然,也仅仅是三五斤猪肉,二三斤鱼,还有豆腐百叶等。至于,羊肉,牛肉,想都不要想。最喜欢的是红烧肉和肉圆。一点都不夸张地说,我一人可以吃上一碗红烧肉,一顿可以吃上十几个肉圆。真的吃得肚皮都亮了。</h1><h1> 二十四夜以后了。有一天,妈妈正在炸肉坨子,我就在旁边等着吃。那种馋相,现在想想都脸红。矮矮的锅屋,热气腾腾,香味飘出,特别诱人。红星、金龙也来了。</h1><h1> “来!红星,金龙,也来吃肉坨子啊!”妈妈热情地说。</h1><h1> “快来呀!”我也热情催促。</h1><h1> 这下好了,妈妈炸着,我们三人在吃着刚从油锅里取出的肉坨子,真是“烫并快乐着”。</h1><h1> 然后,我们在天井里又跳起了毽子。</h1><h1> 过了一阵,我们又钻进了锅屋,又嘴里咬着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妈妈笑呵呵地说:“跳一阵再来,我都来不及炸了。”</h1><h1> 哈哈,妈妈说得不错。可当我们再去拿的时候,我发现,肉坨子没有先前大了,盆里的肉馅也不是太多了。我灵机一动,招呼了一声:“我们到大会堂那边吧,那边人多,热闹呢。”</h1><h1> 我们平时穿的都是旧的,破的。衣服上有补丁,这很正常。记得我有一件黄色裤子十岁做的,一直穿到高中毕业还在穿。裤脚接了七八寸。一件灯芯绒褂子,过了五六个年,本色掉了,就到染坊里染成了黑色,又过了两个年。开始做的时候,衣服都很不合身,好大,后来慢慢地合身了,但是又旧了,坏了。但那时我们都不会计较,穿着破旧的衣服还会觉得很光荣,艰苦朴素是美德嘛。</h1><h1> 一到过年,我们在三十晚上就会穿得比平时整洁得多。好年景,我们也会做上一套新衣服。料子不会多好,但只要是新的,那也会开心得春节一大早就会出现在大会堂里。记得那时,妈妈还会给我一条新毛巾,围在颈项里,还用“国针”“国”好,生怕掉了。这种打扮,当时也很流行。我们自己也觉得很体面,很开心。</h1><h1> 那时,过年能有几角压岁钱,就快活得睡不着觉,可以买好多糖吃了。</h1><h1> 走东巷串西乡,挨门逐户地拜年,是我们春节那天必须做的一件事。</h1><h1> 我们几个“尿尿暖堂灰”的,成群结队去拜年。我们空着口袋出发,然后衣服上所有口袋都满满的向日葵、蚕豆、果子、糖,不过,很少有花生。有的人家会有枣子、柿饼。我最喜欢到儒三(这种称呼也许是由于他名字最后一个字是“儒”)爹爹家拜年。只要我去拜年,会收到两毛三毛甚至五毛压岁钱,还有糖、果子、柿子等。</h1><h1> 春节那天晚上,床头会有好多糖果,不时会往嘴里放,梦里都在吃呢。</h1><h1> 我们那里春节期间还有两种习俗:三十晚上(除夕夜)“爬门”和六子夜(正月初六、十六、二十六)“跨火把”。</h1><h1> 父母告诉我们,小孩子,特别是个子矮的,必须在六子夜爬门,这样就会长高。我的个子矮,父母到了三十晚上,吃过晚饭,就催促我赶快爬门,爬得快,长得快。</h1><h1> “跨火把”是在正月初六、十六和二十六这几天,村里男女老少会到田野里,三五个聚在一起,在麦田的墒沟里放些柴草,点燃,火光熊熊,我们就在上面跨过,连续跨过来,跳过去。听老人说,跨火把,可以把身上不好的东西带走,会带来好运气。对我们小孩,还会驱除“来尿”(遗尿)的毛病。</h1><h1> 很害羞,小时候,我就会“来尿”,常常在梦境里跟金龙、红星他们在一起玩,玩着,玩着,就要撒尿,可是一泡尿撒完了才觉得不舒服,醒了,一摸,不好,整个人浸在尿里了。我很想治好这种毛病,就卖力地“跨火把”,跨过去,跳过来,反反复复,乐此不疲。有一年,初六那晚,跨过火把后,竟然发现棉裤都着火了,赶忙到河边浇了水才灭掉。奇怪的是,也就是那年跨过火把以后,再也没有“来尿”。</h1><h1> 过年,对我们来说,就是“吃好,穿好,玩好”,但与现在没法比。</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