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嘉峪关地理（四章）

一成

嘉峪关地理（四章）

一、《海豚塔》

没有任何目标，只是完成一桩心愿，登上海豚塔，看看嘉峪关的雪景。

我没有乘坐电梯。楼梯越走越瘦，屋顶，越走越高。

沿途，透过窥视窗，我看见环卫工人仍在清扫绿色的甬道，为大将军冯胜清理障碍，为关城的将士冲锋陷阵助力，他们不屑于为任何人抬轿，他们拒绝为得胜的将军们牧笛。

此时，我没有乘风而行的快意，也没有骑云摸雪的寄兴，而是让现实的汗，从体内不虚伪的涌出，这不是蜀道，更不是青天。

我一个人，没有半途而止，我残缺的脚步让海豚塔随我的身躯有时歪扭一下，过后，不留一点痕迹。

在海豚塔最上面，我看到一个三两岁的孩子，用幼稚的小脚，丈量着嘉峪关的高度。嘉峪关也端坐着并举着孩子的笑语，在我的惊喜之上，擦亮蓝天。

不管是登高，还是举低，那一节一节的大理石板，始终是尽责的导游，驮着轻重不一的游客，走进历史的厚重之中，有人走出一轮轮红日，有人走近一幕幕夕阳。

现在我不知是嘉峪关在度我，还是我在度嘉峪关。

我无视生活的暗疾，仍在登高。工作人员虽然被我感动，但封闭的门不会为我而开，仅仅开了一扇窗，大笑的高风涌了进来，我拥抱大笑的高风。

我一览众山小，看不远的远山青黛流转。

其实，我知道群山不可能匍匐，我临顶，我没有高一分，也没有低一分，我能证明的，是我的汗里有盐。

二、《黑山》

有多少传说？我知道的都已修炼成仙，远去。而你，还在等缘，还在山脊上张望，任风刮骨，任水甩袖。

满山的脚印，不是写给你的赞词，它们是暗器,时时对准你的穴位。

你还必须学会容忍，而且还要托起它们的轻浮，它们的轻薄。

三千年是上阙词，大漠孤烟直，任鸟一冲天；另三千年是下阙词，长河落日圆，任鸟飞旋落。

黑山，就是黑山。变的是层峦叠嶂行云撒雨，不变的的是刻在石头上的历史（这里特指岩画）。也许，满山的黑石头带不来金宝银宝但你知道，没有黑石头的排列，哪来草木的葱茏，哪来鸟兽的暖语。也许，长城十三关的幽秘玄奥，抵不上这粒真情流露的黑石头。

我坐在这里，任影子遍山游动。

我， 终是过客，不及你身上的一株草，一粒沙。

三、《小钵和寺》

同龄的军事“巨防”都死了，尸骨难寻。

但小钵和寺还一脸红润的活着，活出一种精神，或者说，活出了一种道理，让后人，攒劲的为寺营庄子纷纷拍照，存念。

从河西走西域有两条古道，一条过嘉峪关，古称“沙州路”，另一条过小钵和寺，古称“巴里坤路”。小钵和寺和河西走廊一道闯江湖时，其它许许多多的隘口比小钵和寺显摆，比小钵和寺财大气粗，比小钵和寺雕梁画栋的多，高出不止一头。然而，岁月不会正眼瞧这些花架子，风雨拆了它们的骨，冰雪戮它们的脊，再加上人为的小动作，它们都败下阵来，灰溜溜地走进历史，走进记忆。

而小钵和寺还站在香灰（这里特指埋在地下的小麦腐烂转化为碳化物）之上，满目慈祥的晒太阳、看月亮，让后人敬仰朝拜，嘘唏感叹。

其实，于我看来，支撑小钵和寺不倒的只有两个简简单单的汉字，风骨。很多事是没有风骨的，风骨不是把俩字挂在嘴上，是要刻在心上的，小钵和寺做到了。多少朝代，这里的人们会把小钵和寺挂在心上，用灵魂时时擦拭，让风骨有血、有肉，站起来，能让天地伸出大指姆，蹲下去，能让后代割臂救父，真的是千年风雨不浸，鬼神远遁。

在小钵和寺，我本就不高的精神一低再低，收敛起平日的嘻嘻哈哈，内心，肃立，告别时，心悦诚服地双掌合十。

无疑，小钵和寺是嘉峪关精神的隘口，在我的文字里，每一个字，都是延续它的香火。

四、《护国寺》

即使在嘉峪关，知道的人也不多。

修缮后，她还是那么普通，平常，上院在黄草营宠幸着乡民，下院，在闹市中荣辱不惊的绕佛。

身边的火车声、汽车声以及热热闹闹的香客声，载着那么多的诱惑而来，最后，心甘情愿地围坐。

护国寺，早已五根清净，面对红尘，它只剩慈悲。

三炷高香，在我是真的，是高高在上。

她昼夜微笑，任周体梵香译佛经。悟者自悟，迷者自迷，她从不伸手，误导众生。

每一位来者，不管是不是香客，它都大门洞开，以香礼客，不收费，让人，心生法喜。

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音圣像、地藏菩萨圣像、弥勒圣像、伽兰圣像，她们端庄慈祥，所以，它的经文没有花架子，一句南无阿弥陀佛，直指人心。

护国寺，从不冒充救国大佛。它也在修炼的路上，见人拜人，见佛拜佛，它的碗里，还盛着祁连的雪水。

我来，它在。我不来，它仍然在。我来，没有增加它一寸高度，我走，没有带走它一丝牵挂。

护国寺，只皈依于自己的佛，念自己的经，点自己的香。

铜体虽旧，但披的是袈裟，不是假和尚。

护国寺，端坐嘉峪关，让每一滴水珠顿悟成雨。

图文:一成

2019.01.29.21时5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