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诵读：竹林听箫

聂志强

撰文：聂志强

诵读、配乐：闪亮的日子

图片:来自网络

　　踏着薄薄的雾霭，我又一次走进了山谷。

　　夕阳暖暖地挂在天边，洒落的余晖将整个山峦染成淡淡的绯红。放眼望去，近的是山的绿，远的是叶的红，还有山谷间一片灿灿的稻黄。风夹裹着秋的馥郁，矫情地撩动着人的衣襟。

　　鹅黄色的落叶铺满台阶，拾级而上，我能听见的只有自己“踏、踏”的脚步声。偶尔也有几只黄莺在空中划过，寂静的山谷便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脆鸣。

　　翻过了一座山岗，小径逶迤地顺着山势而下，又蜿蜒地爬上了一片竹林。穿过竹林，眼前变得舒坦起来，迎面而立的是一棵高大的香樟树和倚着山脚伫立着的一座古老的阁楼。

每天的这个时候，一袭浑厚、古朴的乐声就从这座阁楼悠悠地传出。那是箫声。它将我从山谷的另一头招引而来，又令我如痴如醉。

　　第一次听到这箫声，是我来到这边远的山村支教的第一天。那天傍晚，送走了最后一名学生，我踏着石阶，登上了学校背后的山岗。忽然，一丝遥远的声音缓缓地袭入耳畔，时而像一缕青烟，袅袅地在山谷盘旋，时而细如游丝，若隐若现。

是箫声，从山谷的那边传来的箫声！

空山之中，竞闻天籁！这顿时让我兴奋起来。

　　循着箫声，我来到了竹林。

　　远远的，看见阁楼的门前立着一位髯须老者，他正低垂着眼帘，神情专注地吹着一支暗红色的洞箫。那青筋凸起的双手，熟稔地抚着箫身，髯须间的双唇均匀而有力地将腹中的气息贯注于箫管，山谷间便弥漫着这荡气回肠的箫声。

　　我静静地伫立在竹林之中，为箫声所动。箫声时而婉约，时而悲壮；时而如皓月临空，清风送爽；时而又如泣如诉，慷慨激昂。这弄箫之人具有何等丰富的内心世界，竞将这箫声演绎得如此波澜壮阔，跌宕起伏！老人如石人般定立在门前，似乎已进入箫人合一、忘我无忧的境地。

　　我凝声屏气地看着、听着，不敢往前挪动脚步，生怕惊扰了吹箫之人。

　　夜幕降临的时候，阁楼亮起了灯光，箫声便停了下来。许久，老人才缓缓地步入屋内。

　　每天，孩子们放学回家的时候，我都会送上一程。然后，悄悄地来到竹林，敬候那阁楼中每每如期而至的箫声。老人依旧是倚门而立，气定神闲地吹着手中的洞箫。

有几次，箫声停顿的间隙，我涌起一阵想拜见老人的冲动，但很快打消了这一念想。怕惊扰了老人的思绪和宁静，从此，空山再难聆听这美妙的声音。

一天傍晚，下起了蒙蒙细雨，我依然惦记着老人的箫声，穿过雨雾来到竹林。箫声已然响起，却宛如被风雨湿润，伴着雨点滴落在竹叶上的“噼、啪” 声，化作了一声声的悲鸣。

一袭忧伤的情绪贯穿于箫声，并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心灵。

　　我凝望着老人那布满沧桑的脸，依稀看见两行热泪挂在他的腮边。箫声更加低婉。风停了，不再呜咽。雨歇了，不再霪润。竹林中只有老人不绝如缕的箫声。

　　冬天过去了。新竹吐翠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山谷，回到了孩子们的身边。

　　很久未听到老人的箫声了，心中一直有着一份惦念。

傍晚，我来到了竹林，等侯了许久也没有听见那熟悉的箫声。阁楼的门紧紧地闭着，我心想，也许老人今天不吹箫了吧？

　　第二天，我依然来到竹林，房门还是关着，不见老人，也不闻箫声。

　　我走上前，轻轻地扣门，抬头看见斑驳的柴门上赫然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以后，那座阁楼再也无人入住，我也再没有听见老人的箫声。

　　老人去哪儿了？我问遍山谷。然而，却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