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酸枣

悟空

前两天同事网购了一袋酸枣，吃了几颗顺带聊了几句小时候打酸枣的情形，然后就有点想念母亲，就决定下班写点东西叙说下那段往事，缅怀下童年。有此想法便开始习惯性的提醒，这次是讲故事，讲故事一定要平静，不急不躁的共享一段时光，切忌渗入太多的个人感情。于是晚上下班开始写了，写着写着就发现很难写下去了，重头读了一遍，毫不犹豫，删掉了。今天是小年，不禁又想起那段往事，既然放不下那就再写一遍吧。

母亲是村里出了名勤劳简朴的人，打我有记忆开始就这样，非常非常的勤劳。除了农活和缝缝补补收拾家务之外，总是带着我们姐弟刨药材、捡杏核、打酸枣、摘槐米……

我从小就是捉蝎子捡蘑菇的一把好手，抵个村里劳力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学生时代时不时都会有自己捡药蘑菇卖钱的梦。

所有这些经历中，记忆最深的就是跟着母亲打酸枣了。那会姐姐哥哥都在外面上学，每到秋天村里老师有事放假时候，我就跟着母亲打酸枣，母亲拿着五六米长的竿子走在前面，我拿着一两米长带着镰刀的杆子跟在后面。遇到成片的酸枣树在大斜坡上时候，母亲就站在坡顶抡着长竿子把酸枣打下来，我就在坡低一点点的捡，这会是最开心的，偷懒吃酸枣不用挨骂，酸酸甜甜那个味啊，一次吃个够；遇到酸枣树长在很深的悬崖边上时候，我就负责拿镰刀把酸枣枝拉回来，母亲就快速的把酸枣摘下来，这个最无趣，眼睁睁的看着却吃不到，关键遇到那种倔强的枣树死活不肯弯腰时候，手被勒的通红。记得非常清晰，有一次下午老师临时有事放假了，我独自一人上山摘酸枣，一个手拉着镰刀，一个手摘酸枣，一不小心被酸枣枝拉到了荆棘谷，摔疼倒还罢了，刺划的满胳膊血，现在回想起来，那么小竟然没哭还真是有点小骄傲了，转头一想，我不在场的时候母亲是不是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呢？瞬间就没了前一秒的骄傲。

平复一下故事继续。其实前两种情况倒还罢了，最讨厌的就是平地上一片酸枣树，打下来吧没法进去弯腰捡，拉出来摘吧，里面的又接近不了，只能站在荆棘丛中一颗一颗的摘，时间久了总不免手上脚上扎刺。关于打酸枣记忆最深的就是帮母亲挑手上的刺了。每次打酸枣回家母亲就要忙着做饭，时间久了总不免忘掉手上的刺，但不确定什么时候那个刺就会窜动起来，所以在家写作业时候总时不时听见母亲疼的喊那么一声，她眼神很差，知道哪块疼却看不清刺到底在哪，就让我帮她找刺，我吧，别看五大三粗傻里傻气的，却特别特别的胆小。每次母亲让我帮她挑刺时候，总是拿个缝衣针战战兢兢的，越是害怕就越是处理不好，实在疼的不行时候她就骂我笨，我就那么一狠心一个大动作把刺儿给挑出去，然后圆鼓鼓的小血滴就咕噜咕噜的滚出来。

关于酸枣怎么也忘不掉的就是母亲总叨叨我贪吃，在家吃倒还好点，叨叨几句“少吃点，别又吃的拉肚里又上火的”。我偷偷的揣兜里拿学校吃是最让她生气的，在家吃好歹酸枣仁都扔回簸萁了，在学校酸枣仁就全扔掉了。那时候，晒干的酸枣一斤五毛钱，记得很清楚，就仅仅只有五毛钱。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并没扔了几毛钱，扔掉的却是母亲一咕噜一咕噜的血。

转眼又是小年，母亲的第八个忌日。每一次，相娟姐都跟我说～老弟，想开点，放过自己吧。

其实，我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好吃好喝，肆意妄为；纵情山水，放荡有羁；修身养性，孤而不傲。

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释怀了。母亲就像那只薛定谔的猫，我看不见她，她就一直在那里，坐在门槛上，靠着夕阳红，纳着千层底，等一个孩子回来，帮她烧火做饭。

我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不关心刺扎的有多疼，就只想知道一个答案～妈，那么多年，你觉得日子过得苦不？

说好要平静讲故事的，慢慢又压平了波澜，不觉天色已晚，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来，推着车子慢慢走在河岸边，也不着急回家，只想独自静静地呆一会。

孤独也是一种享受。　　

会有那么一天，孩子们都长大了，上坟的路上——带他们去摘酸枣，他们肯定会说很好吃，却意识到不到它有多难摘，也不觉得有多酸，我却因此而深感幸福，笑得很平静。

“妈，你觉得日子过得苦么？”

终究没开口问，直到再也没机会，依旧没停止过对答案的探索，却再也也不可能知道答案。思念也好，怀念也罢，终化成一滴滴遗憾，一汪汪悔恨。

遗憾有多深，悔恨就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