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土楼人谈平和土楼文化

学文

【按语】

应厦大图书馆之邀，我拟于2019年在厦大图书馆开文化专题讲座。这是我的讲座提纲。在此抛砖引玉，敬请方家批评指正！

从广义上讲，闽西南人，都是土楼人。而从狭义上讲，最符合“土楼人”定义的不光是已经申遗成功的永定人，南靖人，而是号称“两省交界、八县通衢”的平和人。

因为，在历史上，平和始终是土楼文化的中心。

我虽然从小没有生活在土楼里，但却是生活在以土楼而著名的闽粤文化的交融地，福建省首批传统古村落，入选第五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具有800多年历史的黄田村的土楼外。

所以，我自认为，我还是可以以一个“土楼人”的身份来谈土楼文化的。

一，平和土楼文化，中国土楼文化的代表之一。

★数量众多而且分布均匀:

目前，漳州地区尚存有各种类型的土楼2150多座，分布在除东山县以外的各县（市、区）。其中，平和县保存较完好的有474座，仅次于南靖县。而南靖县，很多先人都是平和移民的后裔，被称为“和半县”。

从分布上来看，平和县现存的474座土楼，全县15个乡镇均有分布，坂仔镇以72座为最多，其他乡镇依次是，南胜镇50座、芦溪镇45座、九峰镇44座、大溪镇37座、山格镇35座、崎岭乡31座、霞寨镇30座、安厚镇29座、五寨乡29座、国强乡26座、小溪镇18座、长乐乡和秀峰乡18座、文峰镇10座。如此均匀的分布，是其他县份所没有的。就连数量最多的南靖县，也主要分布在九龙江西溪上游的9个乡镇，其他乡镇则较少。

所以，根据很多文化学者的考察，平和才是土楼群密布，土楼文化的中心。具体原因如下:

★土楼形态丰富多样:

平和土楼主要有圆楼和方楼两种，还有方楼套方楼（如五寨乡埔坪村的思永楼，在三层的单元式方楼内院中，又建1座四层的方楼）、带楼包圆楼（如芦溪镇芦峰村的丰作厥宁楼，在四层的单元式圆楼外，又建造马蹄形的三层的单元式土楼）、半月楼（如九峰镇下西村的朝阳楼、东富村的彩青楼）等不少变异形式的土楼。尤以单元式圆楼最多，有200多座，被誉为“单元式圆楼之乡”。

★土楼有“之最”……“三个最大、一个最早”:

根据平和文化学者黄武疆，张山梁等人的调查研究发现，“三个最大”为:

（1）建于清康熙七年（1668年）、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大溪庄上城，是福建土楼中最大的方楼，土楼周长700多米，南北宽约220米，南墙123米、北墙190米，占地面积34650平方米。

（2）位于安厚镇汤厝村巷口自然村的云巷斋楼是福建土楼中直径最大的圆形土楼，为单元式两层土楼，直径达147米，有108开间。

（3）位于大溪镇江寨村的淮阳楼是福建土楼中最大前方后圆式土楼，整座楼东西宽100米，南北长112.7米，楼的东、西、南三面又建一圈“楼包”，最盛时居住140多户、700多人。

“一个最早”为:

位于芦溪镇芦峰村的丰作厥宁楼，在100年前就有欧洲的摄影家将它的古老风韵拍成明信片，并在欧洲发行，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年代最久远的土楼照片，也是福建土楼最早在国外展示风采的土楼。

丰作厥宁楼是我大哥叶芦生的故乡。2015年12月13日因楼里居民烧香不慎着火，烧了许多间房屋。大哥唏嘘喟叹不已。赶忙叫画家画幅画珍藏以慰思乡之愿。

这座位于平和芦溪丰头坂规模宏大的圆土楼，楼门的石匾上刻着“丰作厥宁”四个大字，当时还有个对联：“丰水汇双潮十二世开疆率作，厥家为一本亿万年聚族咸宁。”

这幅对联写出了土楼文化的历史以及它们赖于生存的文化基础:平和土楼先民，肇自轩辕，黄帝苗裔，从中原来闽地开疆拓土，夯土筑基建土楼，族人聚楼而居，劳作耕田，诗礼传家，累世传承，人丁兴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祚天佑，瓜瓞绵绵，蔚为望族，代生圣贤。

平和土楼文化能延续几百年至今，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平和土楼人，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平和土楼文化性格，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平和是土楼文化的核心。

它既是土楼地理分布圈的核心……自从1518年,时任都察院左佥都御使的王阳明奉旨率师到闽浙赣边界平叛后,这个“八县通衢”之地，成为“寇平而民和”之地；也是王阳明心学与程朱理学的文化核心……土楼的兴建本意是抗击敌人，护卫民生，后来却成了践行儒家“天圆地方”的美学理想；践行德与位配的天人合一观:“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的人生理想道场。

二，平和土楼文化:中原几千年的文化遗存。

（一）《易经》的“赋比兴”文化。

土楼文化是中原文化与闽粤土著文化的融合。它流的中原文化的血液。

譬如芦溪的绳武楼，它的名字“绳武”二字，就典出《诗经--大雅》“昭兹来许，绳其祖武”（意为踏着祖先足迹继续前进）。

而它的中原文化遗存，最大的莫过于它形象生动的展示了中华文化的源头……《易经》。

《易经》分为易理与象数两个部分。

我们先来看看平和土楼所表现的易理中的“赋比兴”与“取类比象”部分。

何为“赋比兴”？南宋朱熹在《诗集传》中解释：“赋者,敷陈其事而直言之者也”。即铺陈直叙；“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就是引譬设喻；“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

《易经》是中国文化的源头。而取类比象与赋比兴则是中国文化一条大河。这条大河，后来又分为两条支流:《黄帝内经》所代表的中医还有《诗经》为代表的中国文学。

2018年11月，应平和芦溪神武楼绳文化传承人叶林青之邀，到神武楼去做第二届旅游文化节与红酒节的先期文宣工作，在那里住了4天，使我对神武楼……“木雕博物馆”的赋比兴文化状况有了直观的感受。

绳武楼内部装饰精美绝伦，瓦房、门窗、墙壁，处处都有泥塑、石雕、木雕和壁画，仅木雕就有600多处。文字对联，人物花鸟，飞禽走兽，应有尽有，鲜活灵动，竟无雷同之处。

神武楼的文字对联，绝对是中国文化向善向好的“赋法”；而楼里楼外，楼上楼下的人物花鸟，飞禽走兽，泥塑、石雕、木雕和壁画，则是“比法”（取类比象）与“兴法”的文化大观园。

后面这两类中国文化特有表现方法，当时如果没有“十佳美丽乡村讲解员”叶其尾与土楼楼长叶农村他们的详细讲解，我跟走马观花的一般游客一样，是看不出其中的端倪的。

譬如，一只倒挂的蝙蝠，按照中国的汉字谐音，就是“福到了”。诸如此类的福禄寿，五谷丰登，人丁兴旺的祝福；为人处世的哲学；持家尽孝的儒家理念；读书耕田，诗礼传家的教育观；天人合一，和于《易》的天地人“三才观”等等。都从土楼的人物花鸟，飞禽走兽，泥塑、石雕、木雕和壁画中得到淋淋尽致的表现。

但因为它们都是采取“赋比兴”的手法，我们只能启而有感；感而有悟。

【平和九峰黄田村的龙见楼】

（二）《易经》的“象数”文化。

《易经》文化除了易理之外，还有象数的一面。　　

中国古代四大方术：占星术，堪舆术，房中术和炼丹术。它们都来源于上古的巫术。但不管怎样，它们都跟《易经》的象数脱离不了关系。

应该说，《易经》的象数才是“中国古代四大方术”的文化总源头。

平和土楼文化，把中国方术的前两样……占星术，堪舆术，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也是中国建筑文化有别于西方文化的最大特色之处。

我的故乡平和九峰黄田村的龙见楼就是福建土楼中堪称典范之作的土楼。它是单元式圆楼的典型。该楼始建于清康熙辛酉二十年（1681年），外径82米，环周50个开间，每个开间为一个独立的居住单元单元之间完全隔断、互不相通。圆楼中央有直径35米的内院。

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有一座没有蚊子的天然蝙蝠地。

何为“蝙蝠地”？

蝙蝠会发出尖锐的叫声，再用灵敏的耳朵收集周围传来的回声，回声会告诉蝙蝠附近物体的位置和大小，以及物体是否在移动，这种技术就是“回声定响”。正因为龙见楼具有天然蝙蝠地理格局，所以才具有这种“回声”特殊音响效果。而且还可以“回声定响”……站在中心位置喊话能听到明显的回声，土楼内的任意地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是一座难得的“回声楼”。

这座楼堪称是中国堪舆术，具体讲应该是江西赣州堪舆师的杰作。

【原属平和的葛竹土楼（五十年代划给南靖）

“和式”土围楼的特点就是向心力环环相扣（网络图片）】

三，平和土楼，具有鲜明的平和地方特色。

（一）客家文化与闽南文化的奇特结合。

关于福建土楼，平和有的文化学者认为是十五世纪中叶起，福建漳州沿海地区群众因抵御倭寇需要而修建的楼堡；有的甚至认为早在先秦时期，以平和为中心的土楼群就有了它们的雏形……目的是为了当地的汉畲民族抵御粤地的百越族的攻击。

这我不敢苟同。如果说土楼的兴起是因为抵御倭寇，那么，为什么同处于沿海的泉州山区，没有土楼呢？

我以为，真正的土楼由来是跟宋末元初的南宋小朝廷被元兵追杀，一路南逃有关。泉州地区没有土楼，是因为泉州是南逃的首站，元兵追得紧。根本就没有时间停下来建土楼。而南逃路线的中后段……闽西，闽南；粤东山区，使南逃的部分宋朝军民，留下一部分不愿意再跑的人，筑土楼以自卫。

根据最早记载“土楼”的文献《重修虔台志》记载，宋元时期（公元11世纪～13世纪）……福建的早期土楼虽然规模较小，结构较简单，大多没有石砌墙基，装饰也较粗糙，形式基本为正方形、长方形。

2018年，我以自创的所谓“艺术小说”的形式，为好友，闽江学院美术学院教授周榕清的油画，漆画“土楼系列”的每一幅画，写一篇“艺术小说”。总共写了几十篇。我在其中的一篇（3-15的文章）:《宋人的最后龙脉》里是这样推断土楼的成因的:

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宋人盖的土楼，为什么四周山上大都是竹林；为什么土楼人家，爱张灯结彩，原来他们是在跟蒙元做隐性抗争……你们怕我们栽种竹子削成竹箭，我们偏偏栽种竹子以备不时之需；你们不让我们点灯，我们就偏偏就用张灯结彩的方式来告诉你们，我们宋人的文明之光是不灭的红灯笼。

今天我才明白，宋人盖的土楼，为什么会一改北方人的平原型的构成和离散型的组合……平原上村镇聚落和宅院总体整齐方正的格局；也没有了黄土地带，梁峁起伏，沟壑纵横，地形变化万千中窑洞群落，或是顺着梁峁沟壑的等高线布置，或是潜隐在大片的土塬之下，依山沿沟，层层叠叠，自由参差的高低起伏的离散型房舍布局。

也没有了江南水乡注重前街后河的布局特点。他们保留了中国人其传统民居的共同特点……坐北朝南，注重内采光；以木梁承重，以堂屋为中心，以雕梁画栋和装饰屋顶、檐口见长。但却舍去了不管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以砖、石、土砌护墙的最大特点，而以夯土为墙，改方正屋型为圆形和它衍生的各种形状。

他们这样盖土楼，不是仅仅为了防御盗贼，外敌那么简单。而是更有利于这些中原来的宋人聚会，以此来反抗蒙元统治者颁布的“汉人不准聚会”的法令。

宋端宗景炎二年（1277年），福州沦陷，宋端宗的南宋流亡小朝廷直奔泉州。张世杰要求借船，却遭到泉州市舶司、阿拉伯裔商人蒲寿庚拒绝，随即早有异心的蒲寿庚投降元朝。

左丞相陈宜中建议张世杰带着宋端宗到占城（今越南南部），被拒绝。于是他自己前往占城，后来二王数次召其回来都不返；最后逃到暹罗（今泰国），死在那里。

南宋流亡朝廷只好去广东。二十多万军民，沿着当时泉州往漳州，再往广东方向的沿海官道，逶迤前行。从泉州过漳州地界，往永定，南靖，平和芦溪，长乐，九峰，再往潮汕，走到今广东江门市新会区南约50公里的崖门镇，银洲湖的出海口处。

而另一部分则避开官道，以官道差不多平行的姿态，走山路。一路留下一部分人不愿意走的人建筑土楼，聚族而居。

“崖山之战”后，南宋灭国时，陆秀夫背着少帝，投海自尽，许多忠臣追随其后，十万军民跳海殉国。

而闽粤边界的最早土楼群，就是当年南宋军民拖家带口，逶迤前行，散落在群山峻岭中的那些不想走，走不动的军民建筑起来的。

当然，今天的土楼，大多是清朝时期的。但宋末元初的特殊历史背景……南宋军民逃难的特殊历史背景与经历造就了土楼。人在生命不保的时候，总能“急中生智”而通神。这就是为什么我在给“中国土楼油画第一人”李西湖写他的土楼油画评论时用上《人可通神》的标题的原因。

而平和学者提到的“抵御倭寇”一说，应该是宋人抵御元兵的精神与土楼功能的延续而已。

我的这个提法是有事实佐证的。厦门籍资深电视纪录片编导高振碧，在做报道时意外发现，芦溪的叶氏祖先来自“同安佛岭郡马府”，元代时为逃避兵乱举家内迁。也就是说，芦溪人原来是“厦门人”。　　

高振碧曾经拜访了当时93岁的土楼第九代传人叶金山。从老人珍藏的家族史料中，高振碧意外发现芦溪的叶氏祖先来自“同安佛岭郡马府”，元代时为逃避兵乱举家内迁。老人家认为自己是“厦门老乡”，老人还以90高龄的年迈之躯亲自到同安“探亲”。老人抄录的《南阳衍派》谱系还原了一条叶氏族人迁徙路线图。

这条叶氏族人迁徙路线图，正好印证了我对土楼建筑兴起的最早时间……宋末元初以及中原文化传播路径，宋末军民南逃路线的猜测。

（二）江浙文化与平和土著文化的奇特结合。

平和到了明清时期，还是汉畲民族的杂居地。平和的县父是心学大师王阳明。他是江浙人。而明崇祯年间，时任平和知县的王立准是浙江台州人；当时的漳州府知府施邦曜，也是江浙人。

后两人在浙江巡按谢廷杰所编《王文成公全书》的基础上，进行必要的删减、点评、编辑，并在当时的平和县治九峰完成了平和文化巅峰之匠作……《阳明先生集要》（崇祯刻本）。

从此，平和的土楼文化，烙上了江浙人的烙印……虽然是身处闽粤边界的穷乡僻壤，蛮荒之地，但从此山的憨厚粗犷，有了江南文化的水灵灵的滋润和文化格局。

【位于芦溪下黄的“世界最年轻的单元式土围楼”（建成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

四，平和人具有独特的土楼文化性格。

（一）独特的“大土楼边界观”。

平和土楼人的“大土楼边界观”是这样的。它分成两个层次。

一个层次是在村里，走出他所居住的土楼时，他就是走出自己的基本“边界”。这意味着他出去田地劳作与乡里乡亲的基本交际。

第二个层次是，他走出平和土楼的外延边界……洪濑口。这意味着他要走出平和的“西口”，“关东”，远走他乡去谋生。譬如很多平和人漂洋过海到台湾，到东南亚。他要“走出洪濑口”，成为一条龙。像当年“山西人走西口”、“山东人闯关东”……那样，走出土楼的大边界！

“洪濑口”，两千多年前，这里就是南海郡（以及后来的义安郡、潮州）的东北边界，平和境内属于义安郡；唐垂拱二年（686年）潮州东部置漳州，平和为绥安县地，洪濑口为漳浦县与龙溪县的分界处；元至正元年（1321年），漳浦县、龙溪县地置南胜县，洪濑口成为中心位置；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置平和县至今，洪濑口为平和县的北大门。

四百多年前的大航海时代，平和生产的瓷器、茶叶也多数沿着花山溪、经过洪濑口运往漳州月港、欧洲的，并成为闻名于世的“克拉克瓷”与“克拉克茶”；科举时代，成千上万的平和读书人就是经过这个渡口北上府城漳州、省城福州、京城赶考，成就人生功名；一百多年前，以林语堂为代表的“平和少年”从坂仔、小溪搭乘五篷船沿花山溪、西溪到漳州、厦门必经此渡口，也成就一位“脚踏东西文化”的文化大师。

几乎可以断定的是，当年这个叫“和乐”的少年，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林语堂，就是搭乘我祖上在平和唯一的一条邮政船，辗转到漳州，石码再到鼓浪屿读书，寒暑假又搭乘我们家的邮政船回来板仔老家看望父母家人的。

直到今天，虽然洪濑口随着水路运输的衰落而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与记忆，但平和土楼人的洪濑口“大土楼边界观”，依然。

【“世界土楼雕刻博物馆”---平和芦溪绳武楼】

（二）林语堂式的圆滑与幽默。

土楼本来就是儒道释的建筑产物。平和土楼人什么文化性格？总结起来就是林语堂式的圆滑幽默。而他的《生活的艺术》，其实就是高雅了的土楼生活艺术。

林语堂从小就生活在土楼边上。所以，他的文化性格就是平和土楼文化性格的典型。

他的关于平和人土楼文化性格的描述，最有代表性，权威性。

中国人长期以来使用的零钱——孔方兄，就是超脱老滑的绝妙象征：外圆内方，老奸巨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平和的土楼文化性格，在这方面，更典型。

从小，林语堂他母亲就教育他“莫管他人事”，也就是中国俗话所说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这是典型的土楼文化性格。

林语堂在《中国人为什么形成了不管闲事的犬儒性格？》一文里说到，中国人，过了四十岁就变成了一个无赖，一个“老滑头”——林语堂眼中的中国人性格，平和土楼文化性格。

他说，“英语中‘性格’一词，意谓力量、勇气、‘有种’。偶或生气、失望，也只是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而汉语中的‘性格’一词则使我们联想到一个老成温厚的中国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安之若素，不仅完全知已，而且完全知彼。”

这是林语堂在《中国人》一书中说到的情况。我相信这是他从小养成的土楼文化性格的自我总结吧。

林语堂认为，中国人做人处事，圆滑、稳重、内敛，富有耐力，善于察颜观色，迂回曲折，为人老成世故，讲究城府。也就是说非常超脱老猾。中国人为人处事，总体上是比较讲究稳妥稳健的。这既是中国人的优点，也是它的缺点，因为“思想上过分的稳健会剪去人们幻想的翅膀，使这个民族失去可能会带来幸福的一时的狂热；心平气和可以变成怯懦；忍耐性又可以带来对罪恶的病态的容忍；因循守旧有时也不过是懈怠与懒惰的代名词；多生多育对民族来讲可能是美德，对个人来讲却又可能是恶习。”

在那个连基本生存权都不能保证的岁月，平和土楼人以土楼的厚重忍辱负重，为了“唾面自干”，“好死不如赖活”，那怎么办？唯有“幽默”！

外面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只有退回时空的土楼，还有心灵的土楼里，开自己的玩笑来解脱，增加活下去的勇气。

于是，林语堂用他独有的土楼文化经历与素养，总结了平和土楼人，乃至于中国人的生存术:《生活的艺术》。

他成了继苏东坡之后的现代“新道家”的集大成者；一个发端于土楼的“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的人。

我想，要不是林语堂有小时候的土楼生活经历，他能写出那么多文章，成就平和土楼人，乃至中国人的荣光？！

我从58年出生，到77年恢复高考，整整20年待在九峰。我对九峰给我的文化积淀充满感激之情。同时也对九峰人的文化性格多少有些了解。

平和土楼人文化性格的优良性与劣根性在“老县城”所在地九峰人的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九峰人比之与其他平和乡镇之人，更有国学底蕴，许多家庭古风古味；他们好客热情，讲话很古朴。譬如说“好久不见”，他们会说“久见”；客气他们会说“这么古意”；……。

九峰土楼人因为文化的传承，知书达理，重视教育，所以，单单九峰古镇一条街还有“中国古村落”黄田村，就走出了许许多多各行各业的精英，在厦漳泉，在北上广，在全国各地风生水起，荣耀乡里。

九峰这两个地方人才的成才比例之高；人才之密集，实在是很多地方罕见。有的兄弟姐妹，隔壁邻居，甚至是整个家族，皆成才，光宗耀祖。

但土楼文化性格的劣根性在九峰人的身上也是很典型的。他们中的有些人很会耍小聪明；滑头；幽默里带着一些酸酸的味道。他们看不惯的事他们会说你“这么古鳖”；“假鳖”之类。

夹在闽粤边界之间，很有些书香门第的熏陶而郁郁不得志，难免有些人讲话有些愤世嫉俗，尖酸刻薄，显得小鸡肚肠。因为自己的气度不够，而不能使事业做强做大，人生的道场也不能圆满。

这就叫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平和土楼人的成功就在于他们有很强的向心力；团结。他们聚集而居，有很强的社会交际能力与协调调解能力……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就靠族长，楼长来解决问题；因为因楼而聚，与人为善，所以骨子里他们很幽默，很懂得开玩笑之道。

但土楼人的局限性也是很凸出的。眼光与格局不够。有时候显得气度也不够。他们的“土楼边界”意识太强。对内团结，对外却争强好胜，甚至是惹是生非。

【坂仔北斗七星土楼群】

（三）独特的土楼方言。

平和土楼文化是由平和独特的方言孕育出来的。

我在闽西闽南交界处的土楼……芦溪神武楼看到一个有趣现象:这里的土楼人没有受到旁边龙岩永定人的客家人的影响，讲着自己很独特的闽南话。

同样，在我的故乡九峰黄田村，也没有受到广东饶平的影响，讲着很奇特口音的“河洛话”与闽南话！

这些土楼的活化石就让平和土楼文化独特的生存下来。更为重要的是，土楼不单是中国文化的活化石，而是它“活化”了古老的中原文化。

与今天的北方文化豪爽大气相比，处于土楼文化核心的平和土楼人的文化性格，更能体现原来中原文化，特别是有直接影响的宋朝文化，王阳明的心学，程朱理学的文化积淀:内敛，中庸，圆融；更为注重个人的修养，但也有些庸俗，市井味与自私。

正因为土楼文化有这样的局限性，所以，平和土楼人走出土楼，走出他们眼中的“大土楼边界”……洪濑口的时候，他们才在更大的视野与格局中将王阳明的心学，程朱理学等等国学国粹运用得娴熟，得心应手，成就人生与事业的巅峰。

林语堂就是这样的明证。

【世界最大的土围楼---大溪庄上土楼】

【本文思考重点】

1.土楼最早的建筑初心是什么？后来有什么的意蕴？

2.平和土楼在中国土楼中的地位是什么？

3.中国土楼为什么会走向式微？

4.土楼最早的建筑时间？土楼的样式为什么会从方型演变成原型？

5.土楼建筑的最早目的是什么？

6.广义，狭义的土楼人是指谁？

7.从芦溪“丰作厥宁”楼的对联：“丰水汇双潮十二世开疆率作，厥家为一本亿万年聚族咸宁”我们可以看出中原文化的源头《易经》的什么样的“赋比兴”？

8.土楼中有什么样的《易经》象数之学？

9.平和土楼文化性格有什么特点？

10.土楼文化在东西文化对撞中，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如何存活，发扬光大？

【世界最大的“方形圆角”土围楼---西爽楼

一座楼就是一座城，就是一座浓缩版的开封府】

【右:“清新福建”……十佳美丽乡村讲解员（芦溪神武楼）:叶其尾】

【“和式”土围楼代表建筑----大坪清溪楼】

【平和宝丰红砖围楼】

【参考资料与图片】

★黄武疆:《不到平和县，福建土楼都白看！》。

★张山梁:《平和土楼在福建土楼中的地位》等。

特此鸣谢！

写于林语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