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早茶

金戈

江南第一早茶

陈继生

       退休了，钟情于“游山玩水”。以前喜欢“游山”，领略山色风光，可让“一览群山小”的豪气油然而生。而游山有损膝盖骨，于是转向“玩水”。

       “玩水”的地方往往是古镇，曾去了建德的梅城、新叶、德清的新市、绍兴的安昌等。前几日在网上查到：兰溪游埠是个千年古镇，与桐乡乌镇、湖州南浔、义乌佛堂齐名。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近日前往，果然不虚此行。

       兰溪古镇游埠，自古以来是浙赣闽皖交界的农副产品集散地，与运河相通，水运十分繁忙。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在此且不叙“贯休、郎静山、黄蜡石”三大金名片，也不聊“五马归槽”的清代古桥，却来道一道“江南第一早茶”。

       清晨，大地仿佛还没有苏醒，在游埠镇解放街上的早茶，早已热气腾腾地铺开。“江南第一早茶”的旗幡，醒目的在晨风中飘扬。喝茶的桌面就是刚拆下来的门板，油光锃亮、十分的厚实。两块门板，几张长条凳，就组合成一个喝茶的场面。由十几个这样的场面，在一条幽深的石板路上延伸，显得壮观而又奇特。

       普通茶一元一杯，选个位置坐下，即刻有人端上茶杯请你喝茶，然后问你要什么早点？大煎饼5元一个，小煎饼1元一个，里面有肉、鸡蛋、豆腐干、葱等作馅。

        身旁有一位三十几岁的青年人，是做链条生意的老板，听说我们是杭州来的，便主动攀谈起来：说杭州经常来，主要去萧山进行贸易来往。他给我们谈起游埠的由来：这里是钱塘江的上游，也是第一码头的河埠头。是“游”和“埠”的组合成了这里的地名。他还告诉我们：政府准备要重建宋代时这里的“十八寺”，说现在灵隐寺有口钟就是当年十八寺遗失的，是有人把钟扔进水里，随着江水流动，被下游的杭州人打捞起来，后来就放在灵隐了。以后建成十八寺，这口钟还要还回来。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频频点头认了。

       对面喝茶的有几位身体健壮的中年人，一问是搞铸造的，夜班下班了来喝茶。说晚上工作累了，下班先到这里提提神，然后回家休息。

       打量周围的“茶摊”，喝茶的大多数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有三位老人悄悄地坐在我们“茶座”的一端，同行的在说：本来我们的位子是他们坐的。我赶忙向他们道歉：不好意思，占了你们的位子了！老人们都很和蔼，含笑答道：你们是客人啊，客人是要请的，是要让的。一位老人慢悠悠地告诉我们：在这个位子上喝茶有十多年了。一个位子、喝十多年、现被客占，心安理得。这是多么富有暖意的画面，很是感人！

        望着老人们慈祥的笑容，便问起这里早茶的情况。有位老人说：在我年轻的时候，跟着父亲来喝茶，那时喝茶是6分钱，一只大饼4分钱。现在年轻打工的，是早上5点就来喝茶吃早点，我们来他们已经去上班了。哦，有夜班下班来喝早茶的，有一早就来喝早茶的，到这里喝茶还一拨一拨的。怪不得有人说夏天的时候，清晨四点多早茶就开始了，一直忙到上午9时余，早茶的市面就结束了。

       早茶的形成，游埠有一句民谣：游埠有早茶，一喝五百年。此地喝茶习惯是兴于宋，盛于明清。一开始早茶聊天，谈及农事，便有了生意来往。于是买卖猪、羊的，买卖酒、酱的，买卖药材、竹木的等商户常常聚在一起，边喝茶边谈生意，往往茶毕生意成。自然而然这里形成了交易信息中心和文化交流场所，喝早茶就延续和传承了下来。

       有一位姓邵的老人和我说：他在这里喝茶有50年了，喝茶也像喝酒，会上瘾。喝了才干活儿有劲，还趁势做了一个使劲的手势，煞为可爱。于是谈及昨天在“小平饭店”用餐，其老板也姓邵。说来也巧，我们坐的位置背后就是邵少平的老宅，门上有一幅春联：“虽无衢江江中水，却有游埠溪上茶”。当地人“少”与“小”是同音的，所以老板取名“小平饭店”，当然借助“邓小平”的名气大有关系。

       沿街有几家茶馆的早点各有特色，也吸引着自对胃口的茶客。然茶馆之间却十分融洽，见有炒粉丝，从其他茶馆叫来，不但不排斥，反而还配合着帮忙，足见当地商户淳朴、厚道。回想起昨日问寻饭店，当地人陪着我们走了一段路，指明了“小平饭店”方位才离开。其他茶馆的早点还有“鸡蛋粿”、“豆腐汤圆”等，来不及一一品尝。听说游埠的茶点种类丰富，在夏天旅游旺季的时候，镇政府会举办免费的“早茶”活动，那些知名早点将会如数亮相惠顾来宾。

        昨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寒气袭人。可在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暖暖的喜气。有人告诉我：上个月这里还下起雪，人们喝早茶照来不误，因为一喝上茶就精神气爽，不觉得冷了。

       喝着茶，聊着天，不由地升腾出一种感触：到了这里节奏会放慢，神经会放松，情绪会放下。除了吃早点得温饱，做生意通信息，还有在精神层面上的，是一种“旷达”。相邻喝茶的老人告诉我：这里从来没有人吵架的，有什么事都是一杯茶，和和气气地谈。是吗？我有点惊讶，但相信这是真的。我们两天的经历，吃饭、购物、问路、住旅馆，和我们打交道的，都是和颜悦色、笑脸相迎。路过桥头有地摊买卖蔬菜的，面部表情也是一副和善的样子。“悠然自得”形成了游埠人的本色，似乎是“魏晋风度”的再演，人们在自然而然、不急不躁地过着日子。就和早茶一样，有温度而排除燥热，有平和而排除张扬。曾书写过“禅茶一味”总不得其解，喝了游埠早茶，才感受到其真谛。即禅与茶皆平心静气，那么人生的滋味是否仿效。

      “玩水”也玩了不少古镇水乡，而真正有感悟的是这一道“早茶”，让我回味“古风犹存”的意境。

                          2019、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