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时候(十二)

李红昌(云鹏)

<h1>  过了腊八,特别是过了二十四夜,春节要到了,我父亲越来越忙了,一天到晚都忙于写春联。不太讲究的人家,只要稍微识几个字的,就自己用毛笔写一副对联。讲究一点的请毛笔字写得稍微好一点的人写副春联。那些特别讲究的人家,总是请我父亲写春联,而且不仅家里的大屋小屋大门小门都必须写上,甚至鸡窝猪圈,还要写上“鸡生大蛋”“猪养牛大”之类,会忙半天,所以往往直接把父亲请去他家写,还茶酒恭待。有的人家买上几张红纸,放在我家桌子上,嘱咐我一声:“等你爸爸回来,告诉他一声,就说是我家的,他知道我家几个门,我晚上来拿,好吗?”有时,送的人太多了,我就在红纸的反面写上名字,防止搞错。晚上父亲回来了,一看那么多红纸,有点为难了,这恐怕得打夜工了。</h1><h1> 妈妈晚饭做好了,热腾腾的粥盆端上桌了,那就先吃晚饭吧。吃着吃着,爸爸盯着我看了一阵,说:“我看你写的毛笔字也可以了,今晚可以帮我了,我们一起写春联吧,好吗?”我一听这话,觉得有点为难。心里暗暗地犯愁,我的毛笔字跟父亲相比差距太大了,怎么办呢?眼看那么多红纸,毕竟要在除夕前给人家。</h1><h1> 我鼓起勇气对爸爸说:“我先给你裁纸吧。然后,你先写,我再看看你怎么写,好不好?”爸爸略一思索,说:“也行。”</h1><h1> 父亲从挑台上拿来家里珍藏了好多年的铜砚台。我去锅屋里的水缸里舀了一点水,给父亲磨墨。接着,父亲拿来红纸,指导我如何折纸裁纸,大门多宽,小门多窄,该折几次可以写几个字,都做了说明。我认真地折叠着,裁着。父亲找来了一本黄历,里面有不少符合当时形势的对联。</h1><h1> 父亲,村里第一个入党,当过区长左光华秘书,做过信用社主任,历经坎坷。他的毛笔字,如果放在现在,也完全可以做字帖。记得小时候,在东房站柜上发现一本毛边纸装订的本子,里面都是父亲做秘书时写的字。印象最深的是前面的一篇《告全区父老乡亲书》。父亲曾经说过,这是为区长左光华起草的一篇用于锄奸的文书。那是我当时所见的最好的蝇头小楷。我和我的伙伴们好长时间就是学着我父亲写的毛笔字。</h1><h1> 后来,我对毛笔字兴趣越来越浓,这全是父亲的潜移默化所致。我,金龙,红星等,都在我父亲的影响下,写出了越来越好的毛笔字。</h1><h1> 现在,父亲摊开红纸,毛笔在砚台里蘸了墨,又在砚台里舔了舔毛笔,随着他的逆锋起笔、顺锋运笔、顿笔、收笔,一副副对联摆满了堂屋地面,挑台,东、西房的地面。家里能放的地方都放满了,红纸还有好多。父亲总是写的正楷字,真令人羡慕。可是,他突然放下笔,说了一声:“下面该你写了,我累了!”说着,将毛笔给了我,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和鼓励。</h1><h1> 看来我不写还真的不行了。</h1><h1> 我硬着头皮说了声:“好吧,试试!”</h1><h1> 记得我写的第一副对联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起笔时有点紧张,但随着运笔、顿笔、收笔的进行,逐渐自如。第一副对联写成了,父亲鼓励我说:“谁说你不能写?这不是写得很好吗?”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h1><h1> 既然迈出了第一步,那就继续写吧,内心也有了自信。一直写到凌晨,终于把家里所有红纸全部写好了。第二天早上又把对联一家一家分好,等人家来拿。近邻,就亲自送给人家了。远的,就等他们自己来拿。有的老人说:“这次有的对联是你写的吧?真的虎父无犬子啊!”说得我面红耳赤。其实,我知道我写的字与父亲相比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h1><h1> 可又一批红纸又送来了,父亲直接把任务推给了我,我也就不再推辞。</h1><h1> 金龙、红星他们来我家了,要我去踢毽子,我说什么也不同意,指着那么多红纸说:“你们看,那么多红纸要写春联,我走不了啊!”</h1><h1> 突然,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几个人一起写不是快多了吗?我说:“这样吧,我们三人一起写吧,好吗?”我爸爸也赞成,他们开始有点为难,但很快也就答应了。</h1><h1> 真是“人多力量大”,本来需要半天,现在个把小时就解决了。写好了春联,我们三个就蹦蹦跳跳一起去大会堂里踢毽子了。</h1><h1> 回想这次写春联的经历,想想我们写字的进步,真的要感谢我父亲对我们的鼓励和指导。后来,我们只要有时间,都拿起毛笔练习,慢慢地,我们的毛笔字都写得有模有样了。上初中了,遇到了非常严格的刘义猷老师。他除了要我们每天写毛笔字以外,连每周一次的作文都强调用毛笔誊写。一般的同学唉声叹气,而我们则喜笑颜开,因为我们有了良好的基础,毛笔字已经表现出不俗的功底了。</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