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因为微信,和很多新朋老友都取得了联系。通过交流,对朋友们有了更深的了解。有些认识,甚至是始料所不及的。张书明的情况,就是其中之一。
认识书明很久了,我们两人的女儿从小是同学,还是好朋友。但一直以来,我们之间来往不多。听说过他是燕赵之士,还是“清华才子”,可是我一直不知道他才在哪里。但书明一直是中文学校的中文老师,最近还兼任过学校副校长。从我当老师“家属”的经历来看,这真就是一份无私的奉献。真心话,我敬佩中文学校的每一位老师和管理人员,尤其是中文老师。 去年,书明加入我们的一个诗歌群,交了几首二十几年前的自由诗作为“投名状”。一看之下,我大有感触,并对其中的一首诗歌写了几句评论。这些诗歌不光是音律韵律俱佳,构思巧妙,真是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更重要的是,情感真挚,动人!但当时因为他上传的格式七歪八扭的,而且这个诗歌群主要是注重于古诗词的欣赏和学习,所以大家对书明的诗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思乡
隐隐里 隐隐里总有一个声音
那样遥远 那样缥缈
隐隐里的声音
却又总是那么近 那么真
( 压过了所有的吵闹喧嚣 )
仿佛就传自哪一棵树下 哪一个街角
一个身影
就站在那儿望呀 喊呀
淳朴的乡音乱了心跳
天涯浪迹的游子
思乡已成了你的细胞
遥远的 缥缈的声音
总是那么近 那么真
就象年少时黄昏巷口的呼唤
就象离家前清晨路边的絮叨
让你沉默
让你对着远方的远方
久久地
眺
下面是我当时对“思乡”的感想,很粗躁,但在这里就不改了:
怎样写新诗旧诗,我都不懂。但评判任何文艺作品,我都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就是它能否感动我:它有没有勾起我的回忆,有没有触发我的联想,有没有引起我的共鸣,等等。书明的这首“思乡”就感动了我。“隐隐地 那么遥远那么缥缈而又那么近那么真的声音”,这个“声音”,在作者那儿分明就是脑海里故乡的呼唤,是记忆中父母的絮叨,这个声音,让“思乡”变成了他的“细胞” ,这个声音,让他沉默,让他对着远方的故乡“眺” ...... 也是这个声音,同样勾起了我心中隐隐的痛,谁梦里没听到过乡音的呼唤?谁心里没有装着一个温馨的故乡?谁在异乡混久了会没有乡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个“声音”挥之不去,唉,早起,毫无头绪,“淳朴的乡音乱了心跳” ......
后来,闲暇之余,模仿“木兰诗”,他写了一首“春生辞”。虽是玩笑之作,但其中反映出来的诗歌文学素养和文字功力,更是令我大吃一惊。这个“春生”写得栩栩如生,“东山练劈石,西山习走壁。南山舞棍剑,北山甩镖器”,....... 又生动又幽默又好玩,好句不断,真是才华横溢!原来,他不光会写现代诗。 【春生辞】
古代民歌。时江湖多侠女而少豪士,一年轻铁匠名唤春生者,男扮女装、行侠仗义于江湖。
当唧复当唧,春生打铁器。
不闻锤砧声,惟闻生叹息。
问生何所思,问生何所忆。
生亦无所思,生亦无所忆。
昨夜游江湖,攘攘复熙熙。
满目无豪士,所见惟侠女。
生乃英武郎,娘子孕有期。
愿为操剑戈,江湖行侠义。
东山练劈石,西山习走壁,
南山舞棍剑,北山甩镖器。
旦辞娘子去,暮宿黄河边。
不闻娇娘唤郎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
不闻娇娘唤郎声,但闻飞戟流剑声嗖嗖。
江湖风云多,武林剑光急。
济贫谈笑间,扶困危难里。
侠客百战死,豪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可汗问所欲,春生不用尚书郎,
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娘子闻夫来,出郭相扶将;
小囡闻爹来,当户理红妆;
大儿闻爹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
脱我江湖袍,著我旧时裳。
当窗理袖领,对镜除粉妆。
出门看伙伴,伙伴皆惊忙:
同行十二年,不知春生是儿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前两个月,全美华人团结起来,集体抗议一桩发生在美国的对华裔警官严重不公的审判案件。书明上街示威之余,写了一篇文章,"记费城二·二零游行”。乍看之下,今人写古文,不足为奇。但你再细看一下,这是仿“与朱元思书”而写的骈文!音律韵律和长短句式大有讲究。朋友之中,有写骈文功力和爱好的,我没见过有第二位了。 【记费城二˙二零游行】
寒意未消,天朗气清。事失公允,众心难平。自城市至郊县十郡百镇,三五千人,齐聚费城。
警民宿怨,多年积重。偶遇悲剧,罪罚梁生。众皆骇然,犹闻雷声。
模范族裔,素求安宁,偏歧过甚,吾侪当鸣,微信传语,一呼百应。华裔女杰,激昂慷慨;非裔牧师,掷地有声。行则气宇轩昂,呼则震彻宇空。公正与权利,须得拼取;平等与尊重,尚要力争。百年流弊,欲除须时;戮力同心,直至功成。 书明当年在国内就曾经出过一本诗集,《走过青春》,里面收集了上百首不同题材的诗歌。我觉得,几乎每一首诗歌都十分准确、细腻和独特,充满了才华!那些诗歌是对诗人青春年华思想和情感最好的的记载。在这里,我贴上几首。他写这些诗歌的时候,还是在二三十年前,还是一个十几二十几岁学物理的清华学子,以及过后几年,一位年轻的清华老师。这些诗歌,强烈地反映出诗人与当时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在文学素养和思想深度上面均是如此。我曾想对这些诗歌做一些评论,想想,不好。同一部文学作品,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解读。就如同欣赏音乐一样,有一句名言:让音乐说话,让解说消失。我一介理科生,就不要狗尾续貂了。 【读一幅油画】
你低下头
忧郁涂满你的四周
而你的胴体
是这黑色中惟一的光亮
丰腴的双乳
让人想起秋天的田野
想起一片金黄
我想你已经收割过了
如收割过的秋天灿烂而空旷
而你竟这样静静地垂着头
是因为记起某个夏日的一段往事
还是想要证明
那与成熟俱来的
忧伤 【那窗口】
那窗口有一种淡淡的诱惑
给凉凉的秋夜一丝温热
那温热是一本厚厚的故事
读它我读出唇角的苦涩
那苦涩是一枚圆圆的果实
仲夏时节就訇然坠落
那坠落坠落我青春的向往
不落的是那淡淡的诱惑 【等 你】
今天我等你不来
就象昨日
你守在窗口的凄怀
最初的微笑缘自何时
──那份羞涩与期待
目光温暖地诉说着心愿
一次次的相遇里
我们彼此失约
那句 那句想了千遍的话
始终 没有说
也许还要等过一些时日
我愿意就这样伴守你的寂寞
只是不知道
疲惫里会不会
将你的花期
错过 【断章】
命运不过是
众人争抢的一张船票
即使弄到手
又有谁能预知
会遇上什么风暴
因此你不必叹息 或者
高兴得太早 【青春】
生命银行里
一张
逾期后
再也无法兑现的
支票 【人到中年】
年轻时的梦
都成了立体的图画
却发现再也不能
在任何一幅上
涂鸦 我对当代的诗人和诗歌关注得不是很多,但从我所了解的情况来看,书明无论从个人的才华还是从优秀诗歌的质量上来看,都不差于任何当代诗人。尤其令我惊讶的是,二三十年前一个年轻人的诗作,在今天看来,还是充满了智慧的光辉。冷静的观察思考,多元的题材,准确细腻的笔触,使得几乎每一首诗歌都十分独特,让人产生共鸣。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拥有这么多优秀的诗作,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曾经想过,书明没能更好地继续发挥他的文学天赋,挺可惜的。但是,人各有理想,书明选择在科学的道路上继续探索,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现在想想,这些诗歌,已经有了它们自己的生命力。青春时光的思想和情感,都通过这些诗歌得到表达并记录了下来。从这个方面来考虑,就非常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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