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母亲已走三日了,我闭上眼睛,满脑都是母亲的声影,一幕幕放映着与她共处的点点滴滴。今夜,我索性坐起,整理溢满的思绪,写下一些浅显的文字,以祭在天国的母亲,同时也给自己照料四个多月来一个总结和交代——</h1><h3> </h3><h3> </h3><h3> </h3><h1> </h1> <h1> 母亲今年八十,父亲八十二岁了。近十年来,父亲曾中风过N次,身体每况愈下,是处在半自理状态,照料的担子一直是母亲一人扛着,她不愿烦扰我们姊妹五个。年轻时生活在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养儿育女,含辛茹苦把我们拉扯大,如今儿女们一个个已成家立业;老来日子好过一点,有吃有穿,社会也发达了,可母亲又要照顾半残的老伴,岁月的风霜一点一点摧弯了母亲的脊梁……我虽有用心地关注二老的生活,给予物质关照,但忙碌中只是让父母看到我的背影、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却忽视了他们最最需要的东西,那就是——陪伴!</h1> <h1> 龙应台说: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谓着,你和他们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h1><h1> 这是一句多么凌寒的话语!父母的一生,都在目送儿女们的背影,我们一次次渐行渐远,夕阳,拉长了他们送别的影子。</h1><h1> 我总以为,孝敬父母,机会还多,日子还长。但时光只是一晃眼,他们就老了。</h1> <h1> 可是有一天,2018年9月13日,我还在上海,接到家人的电话:母亲检查得了直肠癌!</h1><h1> 晴天劈雷!天都塌了!在我印象中,母亲是金钢不倒,平时有什么小病小痛的,她自己捣鼓一下就过去了,还不曾住过医院!倒是父亲常把医院当亲戚走。</h1><h1> 当母亲患病的噩耗传来,我心急如焚!当机立断:回家!陪妈妈走完最后的日子……</h1><h1> 交接完手头的工作,我回到了浠水,来到母亲的病床前,看到病倒的母亲,看到守护在床前孤零可怜的老父亲,心里的那个堵、那个痛啊!</h1> <h1> 医生建议给我妈做肛门缝合手术,然后在肚子上打洞挂袋排便至终生。母亲害怕,坚决不同意。我们姊妹几个考虑到母亲已是癌症晚期,又年迈体弱,怕扛不起这一刀而下不了手术台,也就放弃了这个方案,回去中药调理,保守治疗,让她有尊重地老去。对养生保健、医疗卫生这一块儿,我还是有点小常识的。所以对母亲的这个病我有信心延缓她的生存期,提高生存质量。尽管医生“吓唬”不做手术只有半个月的寿命!</h1> <h1> 陪伴母亲的日子,我决定记录下她病情发展的每一步,希望奇迹发生,哪怕多活一个月,多活一天!</h1><h3><br></h3><h3><font color="#ff8a00">(手机记载,仅截屏前些部分)</font></h3> <h3> 。。。。。。</h3> <h1> 翻开相册,我忽然发现,以前留下二老的照片少之又少,实则惭愧!我决定,从现在起,手机随时拍下他们的身影,留下他们最后的影像,给我们一辈子最珍贵的回忆~</h1> <h1> 自从十九岁离开家乡,我不曾有好好在爸妈身边安静地呆过,都是来去匆匆,说来甚是愧疚!现在也算是给我机会弥补女儿此生欠下的情债罢。</h1><h1> “您养我小,我陪您到老”。我要给父母点亮一盏心灯,让温暖陪伴他们最后的路程。</h1><h1> 这顿领悟,来得虽晚,却也及时。</h1> <h1> 每天熬药、按摩、艾灸…日子过得也算平静,母亲的病情似乎一天比一天有些好转。天气晴好的时候,陪妈妈在村子里走走,转转,碰到邻里都互相问候几句,唠上几句,心里也开朗起来。也常有乡亲到屋里来坐坐,陪妈妈唠唠嗑儿,说说陈年旧事,家长里短。善良的乡亲们都像开过会似的,无一人当面道破母亲的病(癌)。都羡慕我妈好福气,有这么孝顺的细女儿回来精心照料,病会慢慢好起来的……提到我,妈妈的眼里满是幸福。</h1><h1> 暮年,能够给予母亲快乐,驱除孤独,也是我此时最大的欣慰吧!</h1> <h1> 平静的日子大约这样过了一个月,母亲的病刚有起色,家里却又添上一曲 ——</h1><h1> 一天凌晨,听到“哐当”一声巨响,我以为是妈下床解手摔着了,连忙爬起来,哪知是爸爸房间传来“哼哼”的声音!我跑去开灯一看:爸蜷缩在地上,头撞到门边上割个大血口子!地下一淌血……他是起床小便的。天!我爸这么大的块头,我怎么也弄不起来他!喊来我妈,俩人捣鼓好半天,才把他弄到床上。</h1><h1> 止血、清洗身上和床上的血和尿,电话弟弟开车回来送医院……</h1><h1> 忙完之后我在想:假如今天我没住在娘家,夜里发生这样的事情,老人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动弹不得,后果可想而知!(我爸腿脚无力,自己是起不来的。自中风后口齿也不清晰了,喊不到人)</h1><h1> 老来难啊!</h1><h1> 都说“百善孝为先”,我却认为,陪伴,是最直白、最实实在在的行孝方式!</h1> <h1> 父亲住院期间,同病房的有个孤寡老人鼻腔刚刚做完手术,双手也是颤个不停,吃饭要喂才行,可他膝下无儿无女。面对这样可怜的老人,我怎能做到袖手旁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那几天,我临时充当了这位老人的孩子,买吃、喂饭、端水、喂药…我的行为母亲特别赞许,她教导我:做人要善良,善待身边每一个人,多做好事,这就是最好的教养!</h1> <h1> 自给自足,一生勤劳,有一口气就要劳动,母亲总也闲不住……</h1> <h1> 父母一百岁,我们还是个孩子。以前我回娘家,从没下过厨房,都是坐享妈妈的各种美食。岁月轮回,如今母亲老了,该我来反哺了。母亲病重后期,一反常态,常常突然特别想吃某种东西,且不是买的那种,要自己做的,譬如自制魚丸、自制藕丸、肉包、米粑等。这些在常人看来可能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可对于一向懒得做饭的我来说,却是这辈子压根儿冇想到要去触碰的领域。但为了满足母亲,我买来食材,上网,对着手机视频一步一步学着做,把爱揉在锅里碗里,让二老享受到了天下最平凡却又最可口的佳肴。</h1><h1> 我只想,不要留太多的遗憾!</h1> <h1> 临终关怀的这段时间,之所以我能做得到如此安心、静心、专心地陪伴我父母,还得益于我的好老公,他是我特别想要感谢的人!我老公人朴实、忠厚、仗义,他虽文化程度不高,但藏在骨子里的善良使我们的日子无欲无争。他总跟我说:我们两家虽各有姊妹五六个,但他们各家有各家的实际困难,对待两边的父母,我俩就多担当一点没关系,吃亏是福嘛。我们不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但父母是我们今生唯一的父母!</h1><h1> 大道至简啊!</h1><h1> 这次母亲病重,我辞工回来照料,老公是全力支持的,不谈有一丝怨言。还经常电话关心我妈的病情和老爸的身体状况。只要一休假,他就必到浠水来看望二老,且满屋找事做,不怕累不怕脏的。</h1><h1> 曾记得前年春节过后,母亲意外摔伤了不能动,这一摔就意谓着两位老人的吃喝拉撒成大问题!那时我节后还没返上海,电话跟工作在外的老公反映此事,老公二话没说,叫我退票,把俩老接到黄石我家来养伤一段时间。在二老住我家期间,老公中途还特地抽空回来看望,亲自弄好吃的给二老,买这买那,嘘寒问暖……这只是他做人一小缩影而已。为人子,为人婿,他的孝顺绝对落地有声!拥有这样一位有担当却又傻傻的老公,又何偿不是我今生的福气!我们小日子过得虽不大富大贵,但也算简单、幸福 ——足矣!</h1><h3> </h3> <h1> 长的是岁月,短的是人生。 世上最浪漫的事,莫过于牵着伴侣的手,一起笑看红尘,一起慢慢变老罢。虽然生活中不免有些磕磕碰碰,但更多的是浓浓的、相互依赖的亲情!</h1> <h1> 现如今的农村变化真是翻天覆地,再也找不到儿时的痕迹。家家户户住着小洋楼,太阳能、自来水、煤气、网络、水泥路、私家车……无不展现着新农村的风貌。乡亲们“一家有事,全村自发帮忙”的团结互助精神,以及他们的热情、质朴、善良也深深感染了我!离开家乡三十多年,而今回到故里,我渐渐眷恋上了这片炽热的土地,这片生我养我的地方!</h1> <h1> 去年大侄女出嫁,家族人到得最齐,等到人客散尽后,我才幡然醒悟:哦,忘了提议照个全家福!真是遗憾!后来侄女跟我说:没关系,等到明年文迪结婚再补照一个。我心想,父母年事已高,明年?恐怕还是个未知数吧!</h1><h1> 老天开恩,今年侄儿如愿结婚,俩老仍能喜气洋洋来出席,母亲终究战胜了病魔!</h1><h1> 可是,忙碌中,全家福仍没照成,也因人未到全。但幸福大于遗憾,看,俩老的脸上写满了无以言表的欢欣喜悦!</h1> <h1> 回想起来,2018年9月20号,医生还宣布我妈只活得到半个月,当时我们心里都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孙子婚期在即啊!没想到我找的几种抗癌中药加上每天坚持家庭理疗,让母亲不仅能神清气爽地喝上了孙子的喜酒,还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她和我老爸的生日。这次,来庆贺的亲友最多。</h1><h1> 可喜可贺!</h1> <h1> 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很煎熬,不能吃,吐、肿、涨、拉血、全身剧烈的疼……</h1><h1> 平静下来,她说此生也算圆满,活到了八十高寿,儿孙满堂的,看到了也享受到了时代的进步及带来的福利。虽如此,我们都希望老人能再活十年二十年!起码也要等到胡艺及文迪生娃、可儿考上大学、圆圆考取了研究生吧……</h1><h1> 弥留之际,母亲把她毕生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仟块钱都拿出来分给了孩子们,安排得非常周全妥当。并把我们每个人叫到面前,一 一交代事情,一 一寄予期望。母亲是舍不得走的,她深爱她的每一个孩子。说,老天爷叫她这个时候去,她是十愿一愿也不愿啊!</h1> <h1> 父亲母亲风风雨雨、相濡以沫六十载。年轻时,父亲虽是扛过枪、跨过鸭绿江、风林弹雨中穿梭过的铁血硬汉,但复员后回到农村,过着传统的男掌外女掌内的生活。母亲把父亲照顾得无微不至,照顾了一辈子。如今老天无情夺走了我的母亲,只留下父亲形单影只,犹于遗弃无助的孩子。中风的后遗症使父亲无法一个人独立生活,我怎忍心丢下八旬老父亲不管! </h1><h1> 不能让孤独吞噬父亲最后的幸福。</h1><h1> 继续陪伴,将是对母亲最好的告慰;对父亲,也是最好的感恩。</h1> <h1>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h1><h1>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h1><h1> 感谢父母给予了我生命,感谢母亲陪我走过五十二年风雨人生路,教我懂得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学会了感恩,并让我享受到了人世间最温暖、最伟大的母爱。</h1><h1> 接下来,好好珍惜与父亲的每一天……</h1> <h1> 与母亲,今生缘分已尽,只留下无尽的思念!再痛苦的分离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的轮回。我也无需刻意逃避,接受悲痛,坦然面对现实与未来,知恩惜福,好好生活。</h1><h1> 我相信,所有的汗水和倾情的付出,终将丰富我的人生,成为命运最珍贵的馈赠。</h1><h1> 希望我的母亲一路走好,愿天堂再没有病痛……</h1><h1> 如有来生,我愿从头来过,一定好好孝敬我的妈!</h1><h3><br></h3><h3> 2019年1月25日夜 于浠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