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过年，我就想起糍粑，血豆腐和花米饭……

曾经滄海

每当过年，我就想起糍粑，血豆腐和花米饭…… 　文/曾经滄海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在西南边陲黔南大山深处的三线军工厂工作。 在那个特殊年代，在那个近乎封闭的特定环境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为着同一个执着的目标而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生活虽然艰苦单调，物资匮乏，人们却依旧精神饱满，充满信心。即使是平淡无奇的日子，也从不缺欢声和笑语…… 每年的春节，是我所在的4191厂职工、家属，特别是他们的子女——这些山沟沟里平时缺穿少吃的孩子最盼望的日子！一想到过年，在梦里他们都会笑醒！ 过年去贵定 记得在贵州大致过过二十多个年。开始几年是在厂里过的年；自打告别“快乐单身”，归入“已婚族”后，如无特殊情况，每年春节，我们全家大都是去贵定过的。因为我老婆的娘家就在贵定县城，那儿离都匀不远。 如你有兴趣的话，不妨随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七、八十年代贵州一个偏僻的小县城，看看那里的人们又是怎么过年的吧？ 记得是1979年。好容易弄了张票，我花了500元钱，在都匀五交化买了台12吋日立原装黑白电视机。那时电视机算是稀罕物。为了让贵定的亲人们也开开眼，我楞是把电视机连同包装箱扛着去坐的火车。到贵定后又是爬房顶，又是架简易天线，无奈效果还是不甚理想，只能将就看了。 春节前，老家是浙江绍兴的老丈人，早早就为过年忙碌起来。先是自家养的唯一一头大肥猪，还没等我们回来就宰杀了。紧接着最忙碌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打糍粑，贵定人称之为“打粑粑”。 打粑粑 这是一项集体活动。一个院落的男人女人都参与其中，七嘴八舌，欢声笑语，甚是热闹。 各家将平时积攒下来的上好的糯米用水浸泡2天，上蒸笼蒸熟后，放入一圆形的或椭圆形的石槽内，用木制榔头捶打。一人是无法捶打的，因为一榔头下去，就被糯米粘住，粘着糯米团的榔头是举不起来的，需另一把木榔头从其旁边打下去，将那团糯米打压住，原先那把榔头方能“挣脱”其”纠缠”。如此一打一压一抬，周而复始，两人或三人如此互相交错着打，才能打成糍粑，且须趁热打，冷了打不浓。 可别小看这活。当地有句俗话：“好汉架不住三锤粑”。意思是你打上三锤怕就吃不消啰！那木榔头砸下去容易，拔出来难，不使出吃奶的力气是万万甩不掉那一大坨粘乎乎的糯米团的。一槽下来男人们打得气喘吁吁，东倒西歪，甚是狠狈。 此时女人也不闲着。她们将鸡蛋黄与食用油一起蒸熟，碾碎，用大碗装着备用。用时蘸在手掌心，好去取打好了的糯米团，那样才不沾手。每家的第一个糍粑只需弄圆压扁，是一整大块圆粑粑，不作兴分开，叫“团圆粑”。后面的则抓起一小坨在拇指与食指间一挤一个球形，揪下，顺势压扁，就成了直径十多公分的小糍粑。 打粑粑，揑粑粑这些活我都亲手实践过。 一家做完，再给下一家做，每家要打很多。一是当礼品送人，二是自己吃。把它浸在水中，要吃个把月。可切片烙或煎着吃，最简单的吃法是搁在铁煤炉上烤着吃，用铁丝做个简易架子，将糍粑置于其上，不断翻动，直至烤到外皮焦黄，糍粑开始变形，鼓起包来，就知道可以吃了，揪一小坨，蘸“引子”吃，就这么简单。 这一坨坨糍粑，虽其貌不扬，却是不甚富裕的人们一年忙到头后难得的欣慰，也是他们心里的最爱！因为人们吃着的已不再是普通意义的糯米粑粑，而是在细细品尝那浓浓的年味，在反复咀嚼生活的酸甜苦辣，指望来年过上那香甜绵长的日子！ 糍粑需蘸着“引子”吃才香。它是山上一种野生树的果实，晒干或炒干碾碎后呈灰黑色。大名应该叫“苏子”或“紫苏”。放糖拌和即叫“甜引子”，放盐拌合则叫“咸引子”。一一那股独特的淡淡芳香，芝麻无法比，孜然也自叹弗如，过口不忘，实乃贵州人过年时的心爱之物！ 现在，每到过年，贵州的亲戚都要寄些过来。我那小外孙原先从未尝过此物。自打吃过一次后，就离不开它了。只要吃年糕必须蘸那黑黢黢的“引子”.吃，而且非“咸引子”不可，唯如此方能吃得津津有味，可见其魅力非凡了吧！ 血豆腐 还有一款令人叫绝的菜叫“血豆腐”，也是江苏人吃不到的佳肴。其做法是，将猪血豆腐鲜肉丁加调料搅拌后，做成一小坨，一小坨球状。再像熏香肠那样用松枝闷烧熏熟，需熏很长时间；吃时，洗净，切片蒸热即可食用。 因为肉汁渗透在豆腐与血中，荤素搭配。那蒸热的血豆腐片截面呈玫瑰红色，里面的肥肉像羊脂白玉镶嵌其中，整个活脱脱像一大片玛瑙，令你百看不厌，不忍心啖食。食之硬香，味鲜美，且带点松枝的清香，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相信看我文者，此时有点垂涎欲滴了吧？ 花米饭 更有趣的是餐桌上那碗“花米饭”。它色泽鲜艳，晶莹发亮，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怪不得人见人爱！ “花米饭”，是布依族在农历四月八这个传统节日所煮成的。饭粒之所以呈青绿红黄黑白紫各种颜色，皆是采集大自然中的各色树叶，根茎等捣烂取其汁，将糯米分别长时间浸泡其中得来的。上色后蒸熟，在4月8日那天吃新鲜的花米饭。再将多余的晾干，自然挥发掉水分后，成了各种颜色的干米粒，易于保存。留到春节年夜饭装上一大碗，放些猪油、糖，也有什么都不放的，蒸热后，就是一碗香喷喷，美滋滋，色彩缤纷且营养可口的“花米饭”。它象征来年生活多姿多彩，五彩缤纷！ 有人说“花米饭”是美丽动人，可能很好吃，或许寓意也颇美好，但做起来也太麻烦了吧。 你错了！生活，特别是小小平头百姓的生活乐趣，正是在他们不厌其烦地为自己，为自个家而甘愿自寻麻烦中，收获乐趣和满足的。凭着自己的勤劳，尽量不花钱或少花钱，在小孩日思夜盼过年的时候，让他们乐乐呵呵，改善改善生活，再麻烦也心甘情愿！ 逛贵定 大年初一，本来就不大，站在大十字能一眼看到东南西北门的边陲小城贵定，不太宽的青石板街两旁各色小吃摊爆满，一个紧挨着一个！满街都是人，有本县城的，也有从附近七里八乡农村或寨子赶来的。其中不少是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苗族，侗族，布依族的姑娘，还有小伙。听当地人讲，光苗族就分十几种，有黑苗，花苗，青苗等，相互从头饰，衣服等有严格的区分界定。 那个头发油光光且总能保持高高发型，上面还斜插着一把小巧梳子的人称“梳苗”。之所以能保持发型，並非“定型胶”的功效，而是采集天然的什么油料制成的土定型胶。 她们所佩戴的真银首饰也不尽相同。但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戴得这么多，一般也就几样。在阳光下银光闪闪，耀人眼睛！ 天性能歌善舞的苗族或者布依族姑娘小伙还不时在稍微空旷的场地表演芦笙舞。芦笙那特殊的音质，特别悦耳，小伙跳起来时，用各种姿势吹奏，特别活跃风趣，姑娘则略显腼腆。偶尔还能听到城边传来的悠扬歌声，这是他们在对歌！ 都匀、贵定所在的黔南州全称叫“贵州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全国97%的布依族都在贵州，而黔南又是其主要聚居地。 我们老厂113旁边住的都是布依族老乡。着藏青或黑的大襟，扣子在侧。远不如图片上那样穿得珠光宝气，琳琅满目。那可是他们的重大节日才穿的盛装。相反平时穿的都是黑色，或蓝色居多，最多镶有些还算美丽别致具有民族特色的花边。粗布衣服都是自个纺的线，织的土布，再由自己用蜡染染上自己喜爱的图案；衣服是自己做，花也是自己绣，特有民族风味。 与江苏这里农村妇女所不同的是，她们背上，不是背着沉重的硕大的背篓，就是用绣着漂亮图案的布背篼，里面的小孩小手往两旁挥动，小脚悬着，背篼兜着小屁股。这是为了便于走山路。背着小孩赶路，爬山，背着小孩做家务，干农活。一一或许她们生来就是带小孩干活的命。但从她们有些木讷的眼神里，你看到的却不是怨恨，而是写在脸上的满足！一一她们持别容易满足，不象现代人那样“贪得无厌”不知足！ 这不，好容易到春节了，她们换上稍微漂亮的民族服装，带上几件陪嫁过来的银首饰，手里牵着，背上背着小孩来逛逛贵定城了吗？ 春节很快就过完了。老丈人，丈母娘将糍粑，自制的香肠，腊肉，血豆腐，还有黄糕粑，小米渣等把旅行袋塞得满满的，满载而归准备回厂了…… 不错，现在这些东西都有真空包装出售，虽然包装精美，味道或许很可口，但味儿已不是当年那熟悉的味儿啰，就如同我们也回不去曾经的岁月一样。 但是，我们依旧怀念那个年代！当然不是留恋那时的贫穷，而是怀念那个年代的纯真、执着、简朴，还有知足…… 感谢小不起眼的糍粑，血豆腐和花米饭……，当年，是它们陪伴着无数个平常人家在寒冬里能过上一个洋溢着浓浓的爱，一个充满温馨，其乐融融欢乐的年！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也不论世态怎样炎凉，但我仍相信：总有一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比如爱，比如家，比如过年…… (图片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