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难忘的岁月

曲绵文

拍摄时间:2019年1月24日

场景:乳山市冯家镇冯家村

摄影/文:曲绵文

　　也许和年龄有关，心里总是怀旧。年关将至，心里很郁闷。为了释放一下心情，我搭了个顺风车去了趟冯家村。

冯家是昆嵛山地带，是苦菜花、山菊花和迎春花的诞生地，是胶东革命老区，鲜有人知道这里一段丝绸发展辉煌史。

早期，冯家蚕农多，柞蚕丝业很发达，是胶东丝绸重要集散地。六十年代初，这里有一个300多名工人的缫丝织绸厂，厂长是观上冯家，叫冯德民，字，义三，是知名企业山东省乳山经纶丝绸厂的前身，名扬四海的宁海绸，就是从“三花”的故乡走向世界。

老厂在冯家村疃前，厂区规模很大，现存的是一栋孤房，仍在延续着它的历史。厂房有十间，红瓦白墙水泥地，墙面贴的马赛克，院子里寸草不沾，外观整洁鲜艳。显然房子是近代整修过了，房主应该是个富裕人家，而且很利索。

初来乍到，看上去这栋房子除了宽敞，与其它民宅没有什么异样；细观之也不尽然，该房坐北向南，前无遮拦，通风朝阳很有气势，想必当年选址有讲究。

眼前的厂房是缫丝车间，后面的织机车间已被一块菜地取代，菜地东有大块石地基，再往北是村大街，不难想像当年经纶的繁荣。心里有些纳闷，这么好的黄金地段，周围盖满了房子，唯独这儿没有动过土木，不知有什么讲究。

围绕老厂走了一圈，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厂史链接着我的家史。

那个年代，家里穷，迫于生计，娘把我留在老家随奶奶生活，带着妹妹到冯家缫丝。背井离乡，妹妹又是乳婴，便在冯家村里请了个保姆，保姆是四队，保姆费每月七元；俩口子都是手艺人，男的叫刘天庆，莱西人，祖上成分高，是个染匠，女的还会杀猪，为人很善良，有个闺女叫巧儿。

我依稀记得，五、六岁时，小姑带我来看望娘，坐在大解放的车厢里，是个闲散的季节，像是冬天。娘在车间火炉上为我烘烤过大蛹，一个村姑在水池洗衣服时，不小心溅了我一身肥皂水，我不知所措，傻傻的站在哪儿；我还在离冯家村不远的小汤洗过温泉澡，记忆朦朦胧胧，零零碎碎，其它东西没了印象。

世事变迁，老厂迁到了崖子，离家有二十里路，爹娘仍然是两地生活，娘硬是坚持干到退休。十六岁那年，我继续了娘走过的路，在崖子工作了二十八个年头，再后来厂子破产了，我离开了崖子。

曲终人散，情未了。八十年代初，我爹赶冯家集卖柿子，留了些柿子去看保姆，打听村里邻居，女保姆过世了，男人回了老家。最近才听说，巧儿找了个当兵的女婿，嫁到离家不远的泥沟村，出嫁时没有嫁妆；保姆儿子国山娶了个莱西姑娘，她在冯家住不惯，硬是缠着回老家，国山把房子卖了1900块钱，带着老父亲回了莱西。走的时候，老人极不情愿，上车时老泪纵横，哭的很伤心，送行的人也陪着落泪。

如今，崖子的老厂破产了，我娘过世了，保姆含泪离开了冯家，岁月留给我的是无奈和叹息。

一天夜里，我梦见了娘。明明看到娘匆匆走向一栋红瓦房，“娘、娘、娘……，”我在娘身后声声呐喊，却不见娘回头。不知天国是否有繁芜，但愿娘在哪儿不再有劳累和牵挂。

这几年，我来过这儿几次，试图进老厂房里看一看，寻找一下当年影像，都因房主不在家只好做罢。也许是机缘的巧合，据说房主姓冯，是我亲戚姨家的哥，他在房子的东部开过澡堂。都快六十年了，这栋老厂房居然能够保留了下来，我对房主心存感激。

年越来越近，心茫然不安。娘在，家在，苦日子过完了，娘走了。想想老一辈食不果腹的艰辛，心里挺难受的，人总是边拥有，边失去。

对我来说，老厂遗址既神秘又神圣，我对它的情怀，更多的是我对前辈的敬畏和母亲的追思。

老厂和娘都成为一段过往，我的心久久不能释怀。离开时，我掏出兜里的纸，在菜地里打包了些泥土，隔着铁栏门拍了几张照片，悄然返回了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