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以此文纪念我的同事刘希忠

村人

<h1>听同事说刘希忠走了,我笫一的反应就是他又出去打工去了。</h1><h1>中国人忌讳“死”,找出各种修词来避讳,但无论怎么美化,死是必然的,死——无非就是在这世上永久地消失罢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时候受罪。</h1><h1>这些年,或许是类事经历多了,表现出往往麻木不仁,但希忠的死还是让我多多少少感觉一些惊呀!</h1><h3><br></h3> <h1>刘希忠比我小一岁,一九九三年调入我们单位。</h1><h1>给我第一印象就是相貌英俊,身材魁梧,语气缓重。语气缓重也并非说话时指他有多么的深思熟虑,深沉的原因是出于他说话磕巴。</h1><h1>老刘的磕巴只是语速慢,不是嘴上犯卡那种,犯卡的倒是老刘的眼睛,老刘一着急说话时往往频频挤眉弄眼、暗送秋波,仿佛有好多神秘的事儿不便向外透露。</h1><h1>老刘喜欢喝酒,一天两顿酒,每顿半斤。喝高的时候语速变得更慢,再高的时候就没声了。</h1><h1>好像能够让老刘醒酒方式就一种,唱歌儿,去歌厅唱。老刘唱歌儿时不卡,不但不卡而且声音浑厚、字正腔圆。最得意的是刘欢那首《重头再来》。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重头再来……</h1><h1>这首歌让老刘唱得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励志得让人不下岗都觉得丢人似的。</h1><h1>老刘在来我单位前是在一工厂里做铆焊工, 他说他会用铁皮打炉筒子,炉筒子的拐脖儿是最有技术含量的,不但接口要咬合紧密,角度更是考验匠工技术。此外老刘还会木工活儿,他家里的厨柜就是他自己做的,还有我们钓鱼用的缠线板,老刘在我眼里就是能工巧匠。</h1><h3><br></h3> <h1>确切地说老刘还是我钓鱼的启蒙老师。</h1><h1>老刘从小生长在嫩江,打鱼摸虾的活儿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九八年之夏,他带着我去江边钓鱼,老刘有四把海杆,这在当时钓鱼人已然很潮的。</h1><h1>老刘在钓鱼,我则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中午吃饭时候老刘拿出一张塑料布铺在地上,将酒和莱一样一样摆在上面,一边喝酒一边不厌其烦地向我传授钓鱼的技巧,无论我咋漠不关心、心不在焉。</h1><h1>老刘说,别看你现在不感兴趣,钓鱼这玩意,只到你染上,这辈子你都不会放弃的!大约喝到一半时,老刘海杆上的铃铛响了一起来。老刘一字一板地说,听见没?他——来了!说完后放下酒杯,迈着方步向响铃的地方走去。</h1><h1>老刘性子慢,遇事处乱不惊。他有一句口头禅,“别急!稳当稳当!!”。比如说一桌人聚会,一旦有人劝酒,干了!老刘就说,别急!稳当稳当!!散场时大家起身要走,老刘就说,别急!稳当稳当!!依然卡巴着眼睛慢条斯理地用餐。</h1><h1>无论婚丧嫁娶,酒桌上的老刘,永远是品相最好的那个。</h1><h1>老刘不稳当的时候也有过,我就见过一次。有一次我和老刘去江边钓鱼,临近中午的时候,鱼突然停口了,这时江北岸上空卷过一片乌云,眼瞅着向我们这边圧来,我告诉老刘赶紧收拾家伙去坝上的小房躲躲。老刘说,别急!稳当稳当!!雨不一定下到咱这。</h1><h1>劝两次不听,我只好自已一个人跑房里躲雨。进屋没一会儿,屋外狂风暴雨,尔后夹杂着冰雹,鸡蛋黄大小的冰雹在地面上的跳跃。小房不远处拴着一只山羊,被冰雹砸得惨叫不断。</h1><h1>不一会儿老刘顶着衣服跑进来了,老刘 倒是没有像山羊那样哀嚎,进屋后龇牙咧嘴往下扒汗衫,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安慰老刘,其实你挺稳当的,是妈B这冰雹不稳当。</h1><h1>后来钓鱼果然让老刘勾搭上瘾,最犯瘾的时候白天上班没时间钓,晚上只要接款车一走,我和老刘还有两位同事从柜台里掏出渔具包往自行车上绑,骑车十多里地,常常半夜回家。</h1> <h1>2007末,单位里有人陆续买断工龄,老刘就是其中的一个。</h1><h1>老刘曾劝说过我,老刘说,据可靠消息买断工龄可能是最后一批了,以后不再有机会了。</h1><h1>我相信老刘的话,也相信老刘有这个实力买断。我对老刘说,你心灵手巧,身体也棒,退一万步讲,你打炉筒子都能养活一家人,可我不行!我知道自己这两下子,以我的智商和体力,还有这个年纪,出去就得饿死。</h1><h1>老刘最初是在一家保险公司找到了工作,经常往外跑,所以我和他聚会的机会并不多,打了几次电话,不是无法接通就是无人接听,再后来就没有他的消息了。</h1><h1>一年之后我在钓鱼时才看到了老刘。老刘在山上的一家山庄里打工,山庄里有三个鱼塘和一个餐厅对外营业。</h1><h1>那天我是和老张去钓鱼,山庄的主人我也认识,是我这行业的一位领导,他是老刘的一个亲戚,老刘那个买断的可靠消息就是应该出自他。</h1><h1>那人以前不认识老张,听我介绍之后转身回屋拿出两包中华牌香烟,塞到老张手里说,张总在这的实力早有耳闻,没想到今天幸会于此,钓鱼就不收费了,以后望常光临寒舍……</h1><h1>我向他打听老刘的消息,他说老刘正在此给他打工。我问他老刘最近咋样,还那么能喝酒吗?那个人说,能喝!就他妈知道喝!</h1><h1>我心里一沉,默默地钓起鱼来,那人啥时走的我不知道。</h1><h1>不一会听到有汽车的马达声,寻声望去,有一个人正从车上往下卸柴禾,从背影看就是老刘,喊了他一声,那人一愣,然后向我挥了挥手,果然是他。</h1><h1>老刘卸完车后向我走来,我给他点了一支烟。老刘死盯着我手里的香烟,我告诉他这不是我的烟,抽这种烟我心里不踏实。</h1><h1>老刘告诉我保险公司那地方不养人,几天不出业绩单你自已都不好意思去上班,只好辞去工作给亲戚家打工。我对他说,养鱼和钓鱼是你的本行,这回钓鱼应该过瘾了吧!</h1><h1>老刘没吱声,一边聊天一边不住向那房屋方向张望,一支烟还没吸完老刘就回去了。</h1><h1>又过了一年多,听说老刘在山庄给老板房顶上修瓦掉下将腿摔断了,回家养了半年后又去熊场养熊去了,我们通了一次电话,他真的没时间下山聚会了。</h1><h1><br></h1> <h1>2017年底我终于又联系上了老刘。</h1><h1>我和老刘找了个小酒馆,月岁无情,老刘那张英俊的脸虽然轮廓还在,但已是饱经苍桑, 大大的眼袋垂了下来, 两鬓斑白 ,其实我又何曾不是这样。</h1><h1>老刘告诉我离开熊场三年了,夏天的时候回老家嫩江给农场主看稻田,冬天回来打零工。我问老刘还钓鱼不?老刘说哪有时间那?鱼具早就给人了。</h1><h1>那天我俩喝的不多,但是喝的很晚,所聊内容都是些陈年往事,老刘好像比以前更加稳当了,一杯酒能喝上一个小时。</h1><h1>临散时我邀请老刘去唱歌,好久没听到老刘的歌声了,老刘推阻再三还是去了。</h1><h1>我给老刘点了一首《重头再来》,老刘连连摆手,去他妈B重头再来,我来不了了!</h1><h1>我和老刘各喝两瓶啤酒,老刘给自己点了一首《天边》,天边有棵大树,那是我生命的绿荫……歌声依旧那么铿锵、浑厚,只是少了激情多了苍桑。</h1><h1>愿希忠的在天之灵安息……</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