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腿妈妈

年轮

我的记忆里，完整的一年里，妈妈的裤腿得有350天带有泥。她的裤子一年四季都被泥土贴着，爱着，贴得紧实，爱得深厚。

嫁给爸爸之前，妈妈体弱多病，瘦得像青菜，而其他的兄弟姐妹壮得像大白菜。为此，见医生的次数多过进学堂的次数，一直在家做家务，很少与土地正面接触，是家中穿得最干净的一个人，也是被家人视做累赘的一个人。

嫁给爸爸后，一天两天不用干活，但时间久了总得干活，婆家不养闲媳。第一次上山背柴，妈妈双腿直打颤；第一次下地给玉米拥化肥，妈妈左右脸被玉米叶剐得生疼，双手大泡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好不热闹。

作为一个没有经济收入并且生女孩的农村女性，可想象出日子的艰辛，孩子发高烧，独自一人背着孩子东奔西跑，四处奔波，医药费赊着。孩子大一点，会要饼干糖果吃了，但只能听着孩子一声声的撕心叫唤，儿的叫唤疼在妈妈心中。

母爱的力量让妈妈成为逐渐强大，堪比夸娥氏。从此，妈妈开始了漫长的种地岁月，裤腿与泥成了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土地，把她以前碎了一地的尊严一点一点拾掇起来，也让她成为女儿心中的女神，她在女儿心中慢慢高大起来。

菩萨是慈悲的，虽然给人苦难，但也给人化解苦难的双手。妈妈栽种了一菜园子的蔬菜：辣椒、白菜、魔芋、茄子、葱蒜等等，它们在妈妈的精心浇灌下茁壮成长，遇上街天，妈妈一背篓又一背篓的把它们背到集市上换取零钱。

妈妈卖菜收到最大面额的钱大多数时候是5元。一棵白菜才几毛钱，妈妈刚卖菜时通常是向其他摊主借钱补给顾客。由于妈妈卖菜实惠，渐渐的有了老顾客，一张5元变两张三张，后来更多。

妈妈依然瘦弱，但土地越来越肥，锄头越来越听妈妈的话。妈妈给予土地养分，土地给予妈妈尊严。天阴，地里有妈妈的身影；天晴，地里有妈妈的身影。有时，会多一个和她一样瘦弱的小女孩，母女俩一大一小的身影成了田间地头最靓丽的风景，用相机随手一拍，便是一张完美的母女劳作图。

如今，妈妈头上青丝少，银发多，但裤腿上的泥依旧那么多。她的愿望实现了，女儿远离了这片土地，但她依旧在这片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小时的我，现在的我，有个沉睡心底的愿望，让妈妈的裤腿干净整洁，让妈妈不再为省钱而委屈自己，让妈妈来一次说走就走的远行，这个愿望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