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河纪事之三教室里的枪声

净水鸟

《高家河纪事之三教室里的枪声》

老孟在高家河初中，当民办代理老师已经十五年零八个月了，和老孟一同进校的两人，一人现在是本校校长，一个是教务主任。

老孟管后勤，闲了爱打个蓝球，我来这个学校已经快三年了，老孟一直在管着后勤，他现在最大的心病就是能转个正式民办。

可惜老孟这个人似乎运气一直很差。

有关老孟其人秩事，在我来不到一月的时间就全灌满了耳朵。

十年前，县里准备解决一批，在基层教学一线工作时间太长的代理老师，将那些表现优秀，教学能力突出的代理老师转为民办。别看这民办代理和民办，后者比前者少两个字，可性质完全不一样，代理性质属于乡教委聘用的临时工，而民办则是县教育局在册的老师，代理每月五十多元，什么福利待遇都不能享受。民办除过身份没有公职以外，工资比代理高一倍，且福利待遇和我们这些正式身份的老师一样，当然工资上没法和我们高学历的人比。最关键有一点民办教师可以考中师，中师毕业后，身份就成了国家干部。

老孟这人，高高大大，长的白白净净，整天人收拾的整洁利落，带着一幅属于平光的眼镜，三七开的偏分头，油光水滑纹丝不乱，穿着蓝色四个外置兜的干部服，虽洗的发白，但左上兜的缘边常年插的两只钢笔，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文化人。

老孟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由于人特有眼色，蓝球打的出色，领导老师都喜欢，大家一致同意让这孩子留校。老孟还有一大特长就是爱好打猎，且有一手能将自己打下的野味做成美食的好手艺。

当时，校长，教务主任，老孟同属于一个档次，都是代理，而上面转正的名额有两个，大家自然都看好老孟，就连老孟自己也觉得这两个名额，天定有一个是他的，因为他有自己的秘密武器。

老孟人精明，他暗中早已打听过了，这一次带队前来考察的薛副局长，就好吃一口野味！

考察分三个方面：一是政审，这大家都没问题，二是表现，这方面大家似乎也拉不开距离，最重要的是上课，这点，老孟觉得自己更没问题，因为，当时的校长在以前上级领导来听他数学课的时候，出过重大失误，当时校长在黑板上列了个分数加法的算式，好像是2╱3＋1╱2＝？学生乱七八糟回答，在校长给出的正确答案是3╱5后，坐在教室后一排的教研室主任气的立马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后来要不是在县政府当秘书的妹夫帮忙，早就被解聘。这一次听课的效果，他又能好到哪儿去，怎么说呢麻袋上绣花，底子太差呗！

老孟在房间里，把自己那把心爱的猎枪用枪油擦了又擦，然后装上散弹！他准备打一只野鸡，十月的山野，落木滚滚，遍地树籽草籽，正是野鸡肥的时候！他提早把枪放在教室靠讲台的门后，门外面不远就是学校后面的小山坡，那里常有野鸡出没，有时正上课，野鸡便飞上窗台，两只小眼往里面看，高兴了还咯咯喊两声，然后扑棱一声飞走，老孟盘算一上完课，就马不停蹄从这门出去，不出半盏茶的工夫，便能得手。

老孟的公开示范课排在第二天上午一年级第二节数学课。

老孟心里暗喜，第二节课一下，就去校园后面打野鸡，回来就做，赶在十二点放学，就能让薛副局长及从员吃上自己的拿手好菜，对，就这么办！

上课铃响了，老孟最后一次照了照镜子，他对自己的形象和精神很满意，临了还不忘从兜里掏出梳子，将已经很顺的头发再梳两下。

上课了，一切都按老孟精心设计的教案进行着，老孟也完全沉浸在自己人生最完美的角色中，他完全忘记了，台下教室最后一排，坐着以薛副局长为首，决定他人生命运的大员们！

一个人的悲剧也许就在自以为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就会意外地发生！

突然，他看到了一只肥美的母野鸡，毫无征兆地飞临他的教室，小家伙就在右手边第二个窗户的窗台上，竟然大着胆把头伸进窗户，两只小眼睛盯着他不停地骨碌碌乱转。一刹那，据老孟事后讲，他当时的头脑热血上涌，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识地。他毫不迟疑的仍下手中的粉笔，顺势抓起门后墙根的猎枪，想都不想，举枪、靠肩、瞄准，扣动板机一气呵成，叭的一声，随着孩子们一齐欢叫，窗台上的猎物便应声而落！

枪声落下，枪口一股白烟散去，他猛然头脑清醒过来，他看到薛副局长铁青着脸色，从教室最后一排凳子上站起身来，然后一脚蹬翻险些绊倒他的凳子，一言不发走出了教室！

这后面的事，自然不用再提了，上面给老孟的结论是：玩忽职守，留用察看，八个大字。

教室里的一声枪响，老孟就留校查看了十年，从此再也没有机会登上讲台，大家从此再也没见老孟摸过枪。

(本故事纯属虚构)

胡云波

2019.1.22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