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高家河纪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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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h3> 王明亮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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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h3> 眼看再有二个月就中考了,班上的王明亮已请假有一周时间了,走的时候,告诉我,他村子里来人捎信,说他父亲病了。
</h3><h3> 十七岁的王明亮在班上年龄偏大,学习自觉刻苦,平时寡言少语,腼腆,和人说话,尤其在女生面前,易脸红。这孩子很有眼色,几名带课老师房间里的水壶,他常给打的满满的,班里的劳动工具坏了,他便一声不吭地修理好。
</h3><h3> 王明亮没在的这一周,别说其他带课老师不习惯,我也有明显不适应没有王明亮的感觉。
</h3><h3> 早饭时,一向不大理我的王,凑到我跟前,显得很神秘的悄声告诉我:王明亮下周三要结婚了!他瞅了一下周围,又低声说,王明亮的母亲远在四川的远房外甥女,从四川前来投奔王明亮家,说是咱这不缺吃的,想在当地找个人家嫁人,王明亮的母亲一看姑娘人长的不错,就寻思将来给王明亮找当地媳妇,少说不得一两千元,这样的便宜事哪里去找。王说完再三叮嘱我保密,说这是校长私下收了人家两瓶西凤酒,同意王明亮休学,并答应到时候给王明亮办个初中毕业证。。</h3><h3> </h3><h3> </h3><h3></h3> <h3>我一听当下就懵圈了。王明亮平时学习很用功,成绩也不错,尤其在理化上很有些天赋,今年说不定能考上中专,结个大瓜,虽然山里人在观念上,认为年轻人不到年龄结婚不是什么大事,领不领证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一个很有前途,有希望走出这座大山的孩子,极有可能就此毁了!</h3><h3> 我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日期,今天是周六,上午没课,下午学生就放了,得立刻行动!</h3><h3> 匆匆吃完饭,我立马找教务主任,说家里有急事,得提前回去!征得准假,我便偷偷从二年级找来王明亮的弟弟王元亮,并在自己房间里,问明了事情的原委,基本上和王老师说的差不多。我让王元亮先去班主任李老师哪里请了假,并答应回来替他补课。王元亮一听我要去他家家访,便很爽快的答应了。他告诉我从来就没有老师去过他们村。</h3><h3> 王明亮家住在离镇上五十里开外的王家坪,去王家坪要翻过两座山,且都是羊肠小道,乡政府的人一年也去不了一次,据说王家坪周围是真正原始森林!</h3><h3> 早上九点钟,我和元亮踏上了去王家坪的山路,五月的山里,绿的是箭竹和各种叫上名堂的树木,真是佳木秀而繁阴,野芳发而幽香,一路鸟鸣伴唱。路头路尾山樱桃、羊奶子、野莓子到处都是。</h3><h3> 元亮一路上告诉我,什么是毛栗树,什么是橡树,什么是铁木树,什么鸡娃莱,石介莱,柴胡,山萸,八月瓜,什么果子能吃,什么是能吃的蘑菇等等。我这个山外来的大学生老师,一到真正的山里,立刻显的智力受限。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身子骨瘦弱,个头也和年龄极不相配。听着他一肚子山林知识,我打心里喜欢上这孩子,是呀,多好的苗子,如果……我又想到了明亮,以及和明亮一样的那群山里的孩子</h3> <h3>一个小时的山路,陡上陡下,弯的像鸡肠子,走的我气喘嘘嘘嘘,心慌气短,脚步虚晃,元亮显得像没事人一样,一会窜到前边给我摘来一把羊奶子,一会麻利的三下五除二爬到树上给我摘下几颗酸甜刚好的野果子,一会儿又陪我坐到路边的石头上,向我问什么火车呀,轮船呀,还有城里的马路、高楼、电影院什么的,他最关心的是学校和家里什么时候能拉上电。我听他说着,耐心地给他讲着,听着说着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酸的感觉。</h3><h3> 走!一咬牙站起来,元亮在路边的树丛中,给我折了根三尺长的木棍当拐棍,扶着我向前走去,太阳挂在头顶的树梢上,阳光透过叶子,洒下一路金色的斑点。</h3><h3> 下午一点多,我们翻过了两座山,迈过了四条沟,当我的双腿成了机械的时候,元亮说,到了。真不敢想像明亮、元亮每周要在这样的山路上走上个来回!</h3><h3> 站在山顶的豁口往下看,仿佛只有在西游记中才能看到的景致,真是:</h3><h3> 流浦飞渡千丈玉,</h3><h3> 碧纱笼罩万堆烟。</h3><h3> 花落鸟啼人不见,</h3><h3> 小桥流水胜管弦。</h3><h3> 险的是山,峻的是岭,红的是花,绿的是水。好一幅人间仙境,不染一丝人间风尘的世外桃园。山凹里,有一大片竹林掩映着王家三间土木结构的瓦房,房顶呈一坡四面流水状,两间草房上的烟囱冒着缕缕炊烟,看起来这家人正在做午饭。</h3><h3> 看到了人间烟火,我才感觉到自己真的饿了!</h3> <h3>王明亮的母亲四十多岁,个头不高,操着一口四川口音,浑身麻利,父亲显得比母亲老很多,背稍驼,满脸烟火色,嘴里叼着半尺长的铜烟锅,见人嘴动动,似乎在笑,显得拘束,有点像老年闰土。到是灶房门口站着的姑娘,十七八岁,鹅蛋脸,长腰身,大辫子,俏生生,大眼睛,呡着嘴似笑非笑看着我们。</h3><h3> 王家母亲赶紧搬来把竹凳,招呼我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嘴里喊着元亮赶紧给先生泡茶,元亮用大碗给我泡了碗他们自制的金银花茶,一口淡淡的苦味加杂一丝甜味的热茶下肚,浑身热汗从头顶冒出来,一身的疲惫顿消。饭莱是现成的,姑娘很快又炒了一大盘鸡蛋,一桌满满的山肴野漱,腊肉炒竹笋,土豆西红棉,油炸小黄鱼,豆角小肥肠,外加一盘炒土鸡蛋,一大碗干米饭,这是我到高家河以来,见过吃过的最好饭食。山里人招呼人,话不多,一个字,咥!</h3><h3> 吃饱喝足,我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并如实汇报了两个孩子在学校的优异表现,当王家妈妈和父亲听说王明亮今年极有可能考上中专,嘴吃惊的张的老大,元良倒表现的很正常,那个四川来的俊丫头,看明亮的眼神直放光,明亮坐在他爹的旁边一直低着个头不吭声。</h3> <h3>好长时间,王明亮的妈妈终于开口了,这个死娃儿,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先生是大学生,先生的话咋个有错,自己的娃儿,我信。他爸你开口说句话噻!王明亮的父亲扭头看看把头几乎塞进碗里的丫头。丫头抬起头红着脸看着我坚定的说,只要明亮有出息,等他学上出来了,只要明亮还要她,她等!</h3><h3> 明亮妈高兴地一拍大腿,这不妥妥的噻,先生,吃过饭就让明亮娃,不,还有元良一起随老师去学校,咱不能对不起先生噻。</h3><h3> 不知道这家怎么给我送了多少山货,反正是有明亮兄弟用蛇皮袋背着,也记不清那四川丫头怎么依依不舍的送我们,反正,我回去的时候,脚步比来时几乎轻快好多倍。</h3> <h3><br></h3><h3> 这一年的中考,王明亮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农校。
</h3><h3>后来听说,明亮农校毕业回到了高家河乡,和那四川的姑娘结了婚,再后来当了乡长,给整个乡拉上了电,并把水泥路从街上修到了山外。</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