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布鞋

飞空九点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一直都穿千层底布鞋，不分春、夏、秋、冬；不分家里还是外面。最初是怎么开始对千层底布鞋情有独享的呢？这就要从我们全家到哈尔滨开始了，也是我走进自己家说起吧。 一题引 记得父亲刚刚转业来到哈尔滨市，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什么时候可以穿上布鞋。母亲在马夹沟商店当会计，就开始留意有没有布鞋，真不错，看到了男式布鞋还是千层底的。母亲把鞋买回来后高兴的父亲像一个孩子一样，穿上布鞋在屋里手舞足蹈起来，父亲说这是解放脚丫子的革命。父亲总说穷人家的孩子穿上皮鞋就是不舒服，脚也不舒服，人也不舒服…… 父亲穿的皮鞋都是部队里发的，有单皮鞋、还有棉皮鞋，总共有六双。（我们搬家到大庆还把这些皮鞋也都放到行李箱里了……）我一回到家就能嗅到一股味道，臭脚丫子味儿，很熏人，我就吵吵起来，太臭了，爸爸的鞋太臭了……爸爸的袜子和鞋垫都熏人。母亲给父亲准备了好多好多的鞋垫，父亲每天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岀来鞋垫晒一晒，天气好的话母亲就会给他洗干净晒干，但是也阻挡不住每天的臭气熏天。 转眼之间来到了秋末初冬，有一天母亲下班后买回家好多好多的草。我对什么都好奇，跑过去用手轻轻的摸一下，很轻、很软的感觉……我问母亲这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能吃吗？母亲说一会你就知道了，卖了一个关子…… 母亲告诉我们这是乌拉草，你们都没有听说过＂关东山，三件宝，人参、貂皮、乌拉草＂。我小的时候每年的秋天都会去收割乌拉草，晒干之后留着冬天来用。 母亲用手轻轻的揉搓它，把它像鞋垫一样垫在父亲的鞋里面，让父亲试试怎么样，父亲就穿上鞋在屋里走来走去，不错、不错，脚底板很舒服……这个能治脚气吗？＂能治好你的脚臭味＂。母亲笑着说，＂听老人们说乌拉草可以治疗臭脚，你不妨试试吧＂……我也要母亲给我弄上乌拉草，母亲说你们每个人都有一份。 果然，这个冬天父亲的脚臭味慢慢的消失了……我和弟弟也都开心的用上乌拉草鞋垫。每天晩上我们都上床睡觉的时候，母亲就给我们每个人的鞋子里放入刚刚用手轻轻揉搓好了的乌拉草鞋垫。温暖的冬天母亲用细心的呵护和疼爱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家。 <h3>东北的乌拉草</h3> 乌拉草生长在东北山林中的河套、沼泽地、塔头甸子上，一蓬蓬一丛丛随风舞动，像一头头桀骜不驯的小狮子，茂盛的毛发生机勃勃。秋冬季节，那细长的茎叶柔软而坚韧，枯而不死，风摧不折。在东北大地万千草本植物中间，彰显着独特的个性魅力。 乌拉草是莎草科薹草属植物，与巴拿马草、台湾草并称为世界三大宝草……乌拉草富含植物蛋白及铁、钙、锌等微量元素，贴身使用可促进人体微循环的改善，使人经脉畅通，肌肤健美。 乌拉草还具有抗真菌的作用，絮入鞋中，可除脚臭，不生脚气，还可以治疗马匹的消化系统疾病。 <h3>有一天母亲买回来了很多很多的麻绳的毛料，说是用来纳鞋底的。</h3> 父亲自从穿了千层底的布鞋，冬天来到了也说我再也不穿皮鞋了。母亲就开始准备给父亲做棉鞋啦…… 母亲决定给父亲做千层底棉鞋，首先就是要打袼褙……母亲把家里的旧衣服和旧的床单都一块一块的准备好，用玉米面和水在锅里烧开后搅成糊状……工作就开始了，我偷偷的尝了一下玉米糊挺好吃的。母亲为了避免我的参与，选择了我上床睡觉的时候做袼褙……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跑到阳台上去，哇塞！母亲星期天的晚上就做好了那么多的袼褙……阳台上晒太阳的袼褙，五颜六色的很好看，母亲把一块一块的袼褙都贴在面板上、木板上，和硬硬的东西上。 袼褙都干了之后，母亲小心翼翼的把它从板子上弄下来，放在床铺的最底层压起来了……然后用纸先剪了一个纸样子，再后来在父亲的鞋垫上反复地比划着，就动手把大袼褙剪成了一个一个的鞋垫，然后把它们再组合起来，用白色的布剪成斜条，把几层鞋垫的边缘全都刷上浆糊再用白色斜条布包起来了……工作就完成了。 母亲把这些用白色斜条布包上边的鞋垫，用重的东西压在上面，不让它们产生变形。剩下的事情就是弄麻绳了，这个事母亲说要有很多的工序，首先要把麻绳坯料吊起来，以便母亲使用方便…… <h3>母亲拿回家的拨楞槌子，是牛骨头做的。牛的小腿骨。</h3> 拨楞槌子一般直径有一寸左右，二十来公分长，两头略粗，中间略细，类似于现在锻练身体用的哑铃。做拨楞槌子使用的牛小腿骨，要在骨头的中间地方钻上一个上下相通的小窟窿眼儿，然后在窟窿眼里安上一个带钩的竹棍，钩口冲下，为的是拦住麻匹，很简单的一个东西，却发挥的作用极大，家家户户离不了它。 打麻绳，首先要把麻坯做成麻经，也就是说给麻匹拧成一股股的劲，从沤好的麻杆上扒下的麻纤维，是窄窄的一条条，变成麻经要把每一条一端都要捻细捻匀，凑成一束，打麻经时候再用一只手举着麻坯，用巧劲拨动拨楞槌给麻匹上劲，一边转一边一条条的往里面续麻，这样，就捻成了麻经。 随着拨楞槌子旋转一圈圈捻好的麻经缠在拨槌上，麻经缠满后，便开始把麻经绕下来，缠成一个团放在一边，留做合成麻绳用。两根麻经合成到一块后，就成了麻绳了。麻绳就可以用它来纳鞋底用了。这个活趁着母亲不在的时候，我偷偷的练习了一下，但是一直都不成功，没有办法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了…… 母亲最后合成麻绳的时候，我们全家出动。最先是父亲拿着一根麻经，我也主动要求干，母亲就让我也拿了一根麻经，母亲负责给两根麻经往一块合，全家人的第一次合作我印象深刻。麻绳合成之后，母亲就每天开始纳鞋底子。母亲有时间就纳鞋底，很快鞋底子就纳好了……我一看哇是三双鞋的鞋底。 <h3>鞋底纳好之后，母亲就用小锤子猛砸它，一直砸到满意为止……</h3><h3>这样的鞋㡳子才算彻底完工了……</h3> 母亲一口气给父亲做了三双棉鞋，还有一双鞋子是去钉鞋处，花钱请人家给钉的乌眼。我们全家人都认为妈妈最历害了，说做鞋子，鞋子就做好了。母亲说这是当年在家的时候看外婆做鞋子，自己当下手学会的。 母亲给父亲做鞋面的布都是从商店里买的碎布头，价格便宜，档次还挺高。母亲说通过给父亲做鞋自己突然会过日子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看到父亲穿皮鞋，妈妈给他做了很多的鞋子，我都得了红眼病了，也想让妈妈给自己做鞋子，妈妈就给我和弟弟每人做了一双棉鞋，真是很暖和…… 父亲从此就认千层底布鞋了，夏天大家都穿凉鞋，在家穿拖鞋他还是穿布鞋，一直到自己的生命终结。母亲为此也辛苦了一辈子，为他做千层底布鞋。 母亲去世以后，我负责整理遗物。在大立厨的最底层我发现了一双新新的男式棉鞋。这是母亲在父亲去世前就做好的，保存完好如初的一双千层底的棉布鞋，这是母亲的全部情感的寄托，也是对父亲的爱凝聚而成的美好回忆…… 我用手轻轻的摸着鞋面，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谢谢🙏欣赏 图／网络文／制作／飞空九点音乐／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