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高家河纪事 》
</h3><h3>
</h3><h3> 一、平白多了一个姐
</h3><h3>
</h3><h3> 妻是高三的班主任,回家和我谈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学生,其中话题最多的是現在孩子的学习环境,冬有暖气,夏有空调,掌有手机。最让她烦恼的是现在的孩子学习的意志太过薄弱。
</h3><h3> 我听着听着思绪不由回到了二十七年前,我执教的那座大山,回到大山深处的高家河初中,那年我二十三岁,刚从师大毕业,和我一同分配到这所学校的王,是我大学的校友,他学的是历史,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
</h3><h3> 那是怎样的一所初中。
</h3><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 <h3> 学校离山外八十里山路,左边的山,早上九点太阳才露头,右边的山,下午五点多太阳就藏身。两山之间,最宽处不足800米,左边山脚一条从南向北的小河占据10多米,右边一条小河又占据了五六米。学校东边是乡政府,对着学校大门是一条宽三四米的土路,南北长不足1000米,是镇子的街道。左边有一间小卖部,往上是一块不大的小操场,操场南边是乡卫生院,邮电所。右边是两间门面的商店,南边紧挨着的是兽医站。再就两边山脚下,隐在林荫间、浅沟里的七八户人家。平时,整个街上加上学校里的师生,绝超不过一百个人。</h3><h3> 学校学生五十三个,初一年级二十四人,初二年级二十人,初三年级十三人,三个年级共三个班。教室九间,一个年级三间,宿舍四间,男生女生各两间,教师办公、住宿混一起一人一间,加上教务处,食堂总共不超过三十间。房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土木结构,占地三四亩,算是这乡镇面积最大、人员最多的最高学府。</h3><h3> 我和王是这山沟里有史以来学历最高的,也是县里第一次正式分配到这里的大学生。校长和教务主任是民办转正的四十多岁的老教师,现在加上我和王两人,共四名正式,其余为六名代理,外加一个临时工炊事员。</h3> <h3> 学校把靠校园东边向阳的,最好的两间宿舍分给了我们一人一间,又给了我们一人一张床,一张桌,一把竹椅,一盏带玻璃罩的煤油灯,二斤煤油,一盒白粉笔,一个用了五六年的蜂窝煤炉子。几个十三四岁的男生帮我们搬好行李,铺好床,靠窗摆好桌子椅子,给油灯添满油,从后勤处给我们一人领来50只蜂窝煤和一把笤帚一个铁簸箕。这样我们在这里的工作生活就算正式开张了。</h3><h3> 我们来的时候是九月份。小河潺潺,日影掠过水面,小鱼成群相嬉,满山架野翠绿逼眼,偶尔野鸡家鸡互歌。</h3><h3>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街上多了一些打扮水灵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学校里其他四五个当地的民办光棍满眼妒忌的看着我俩,看我们的目光都是绿的。</h3><h3> 很快便有一个热情如火的中年女人,告诉了我和王这其中的原委。</h3><h3> 这个女人是校长的媳妇,姓张,三十多岁,在当地算稍有艳名。时常,脸上的劣质香粉像有一铜钱厚,身上的便宜香水味浓的能熏死蚊子。她是老师灶的灶师傅,平时做完饭,磕着瓜子,扭着背影还算看过眼的腰身,一天要在街上摆上七八个来回。据她返馈给我们的信息,最近街上出现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是冲着我俩大学生来的,她们想看看从大城市下来的大学生,和山沟里看惯的男人到底在哪里有啥不一样。如运气好,有被我俩不管谁瞧上的,说不准将来还能跟着吃商品粮,或着从这大山里走出去。有几个确实长相漂亮的,她们甚至私下里约定好,不论谁成功,将来都不能忘了其她姐妹,这世上的事,谁能说准!她学校里的张大灶师,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那校长虽说比五大郎好看不到哪去,但毕竟是拿国家工资的正式干部,是学校里一月几十元的民办代理所不能比的。自已姐妹凭谁拉出去谁不比张大灶师好看百倍,高山出俊雀嘛!</h3><h3> 这股风来的快去的更快!原来校长媳妇早在商店门前,那镇上平时最热闹的地方,神秘且得意的布告这些女人及其他有同样心思的乡民们:两位大学生在大学时早就心有所属,而且女朋友都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言下之意让这些眼热的山里女俊雀别心里惦记着吃商品粮,而且是城里來的正而八经的大学生!</h3><h3> 我有城里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h3><h3> 王在城里也从没听过有什么女朋友!</h3> <h3> 一个热情的有些过火的女人,让我的心顿生嫌隙。</h3><h3> 虽然从内心不大喜欢这个自以为是,甚至把自己在学校的地位,摆在校长之上,并且身份属于临时工的女人;但嘴里还不停张姐张姐的叫着。开始我们叫她嫂子,她撇着薄薄的嘴唇很不高兴,睁大两只小眼,一边扫着我一边顾着王,嗲声说,人家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叫声姐,咋了,还大城市见过世面的大学生呢?</h3><h3> 从此之后,我平白多了个校长媳妇的姐!最叫人难以忍受的是姐做的饭,比她的打扮还倒人味口!</h3><h3> 我自认是一个吃饭口粗不挑食的主。可这姐们蒸的馒头一个有牛蹄子大小,而且还常常因为面醒不到,刚出锅趁热吃还没什么,可一凉,表面发青,像一大铅饼砣子,就像她掉粉碴子的大脸,手一掂足有二斤,硬的扔出去能砸死一只野狗。</h3><h3> 还好,无论如何,馒头还算是熟的!可她每天上午总爱下面条,怕麻烦不调汤,面条出汤,直接捞进碗里,又从锅捞出几片碎白菜叶往碗里一扣,得,自己放盐醋辣子,放好调料要赶紧趁热用筷子搅拌,稍慢,就粘成一砣子。而且天天如此。这令人不由常常怀念起上师大时的伙食!</h3><h3> 接下来相处的日子,让我觉得这姐们做的饭和她的为人相比可好太多了。</h3><h3> 这姐们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在男女之事上说长道短,说是道非,一时都不消停,唯恐天下不乱!</h3> <h3> 我和王来了不到几天,张姐没事就爱往我房里凑,刚开始我忍着笑着听她扯东家媳妇长,西家姑子短,还一本正经的警告我别和学校里某某老师走的近,听她说的时间长了,我忍不住说,姐,我下节课还没备呢。她一听便一脸的不高兴,两只小眼两道白光一闪,啍了一声,扭身就去了王的房间。</h3><h3> 这往后的事可就不妙了,这姐们便经常家里做了好吃的,便故意端着碗从我的房门前走过,还大声妖气地叫着王的名字,说,王兄弟啊,姐今蒸了肉包子一一姐趁热给你拿了几个,尝尝鲜!我在房间里一听,马上联想到她那张脸,心里一潮没差点吐出来!</h3><h3> 至今想起,我还佩服王的涵养远远的在我之上。</h3><h3> 从那以后好像学校里所有的老师都躲着我。我带的初三语文,兼做班主任,又包揽了全校的地理、美术、甚至生理卫生课,一周二十节。而王只教高三数学和全校历史一周只有十五节课。每周一例会上王便成了被校长表扬的对像。</h3><h3> 教务主任看我不卑不亢的样子,私下不至一次背过其他教师,暗示要我为人不宜太直,要学着讨好讨好张姐,他隐晦地告诉我,人们背后叫校长媳妇二校长。我听后无可置否,笑一笑了之。</h3><h3></h3><h3> 山中无甲子,岁尽不知年。这地方山大沟深,对我这个出身农村的贫家子弟来说,是个能静下心读书教书的好地方。这里不通电,一到晚上一没电视,二没影院,镇子上的男人们除过凑在一起喝三块钱一瓶的高度数太白酒吹牛,便是灯下打麻将,掀牛九(一种称花花的纸牌);女人们便三五成群坐在谁家炕头上,谈论男人,要不就一个挨着一个讲凉女婿的故事,再不就是一个接一个使劲生孩子玩,计划生育的事好像离这里很远。校长媳妇自从和王关系好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她们中间。</h3> <h3> 我在校长和张姐的眼里仿佛不存在似的,张姐已经很热心的开始给王介绍自已在乡卫生院当护士的姪女了。我开始从内心感激这个女人:谢谢您张姐,我终于能够一门心思赴在初三这十三个孩子身上。</h3><h3> 少了張姐的干忧,加上晚上没电视,再加上山里的孩子肯吃苦。我白天上课,晚上在教室里在煤油灯下,针对十三个学生的不同情况,语数外物化生齐补。常常和孩子们一起熬到夜里十二点。</h3><h3> 那年年终考试,县教研室统一出题,成绩出来后,我带的初三,六大主科,学生各科的平均成绩都名列全县第一。</h3><h3> 第二年中专录取,我的十三名学生一下子有六名考上了中专。在那个年代,山里有谁家孩子能考上中专,这比过去中了状元还要轰动整个乡里。</h3><h3> 和我一起分来的王如愿娶上了张姐的姪女,在校长的大力举荐下,第二年便调走了,和他新婚的娇妻进了县城!</h3><h3> 我骄傲和欣慰的是,自己亲手从大山深处扬眉吐气地送出去六个孩子!</h3><h3> 妻听我讲完这段,也学着某人撇了撇嘴,冷不丁冲着我冒了句,你啊,亏的没让张姐当年瞧中。</h3><h3>(本文纯属文学故事,切莫对号)</h3><h3> </h3><h3> 胡云波</h3><h3> 2019.1.20</h3>